第七十三章 舅舅

刑部死牢监室内，王不惊和刘小五正在当值。 刘小五掰着指头算了一阵，对王不惊道：“哥，我舅舅之前托人来信说要来看我，按日程推算，明日就要到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母亲去世之后，只有姥姥最疼你。”王不惊略感意外，竟然还有人来看刘小五。 刘小五捣蒜一般点头，笑道：“是姥姥叫他来的，还捎来了她亲手给我做的衣服和鞋帽。” 王不惊有些羡慕刘小五还有亲人，用火钳将火盆中的木炭翻旺了些。 “你准备如何招待舅舅？” “招待？”刘小五在待人接物上向来迟钝，听王不惊一说，一下没反应过来。 王不惊笑道：“舅舅来了，你不得带他去看看皇宫？说不定运气好，看到皇子、皇妃，够他在村里风光一辈子的。” 刘小五一拍大腿，笑道：“对！对！对！还是哥想得周到。”腰身不自觉地挺得直直的：“我不止要带他去看皇宫，还要带他去看太学宫，还要到十二坊去逛逛。对了，还要带他来看刑部大堂，让他看看小五现今也出息了！” 王不惊面带坏笑。 “要不要带他到你当差的死牢来看看？” 说到自己当差的地方，刘小五不由得泄了气，摸着头，刚才挺直的腰身又弯了下来。 “哥，你又在打趣我了。” 在死牢当差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王不惊见刘小五泄气的样子，甚觉有趣，哈哈大笑。 过了片刻，刘小五想到自己见事没王不惊机灵、周到，担心招待舅舅的时候有什么意外应付不来，便对王不惊说道：“哥，左右你明天无事，同我们一起好不好？” 王不惊笑道：“又不是我舅舅，为什么要同你们一起？” 刘小五“嘿嘿”傻笑：“你知道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道：“我这里不太灵光。万一有什么事，有你在，我也不用担心。” 王不惊点点头，正色道：“那是当然！刘大人的亲戚来了，小的还不得伺候好啊？” 刘小五见王不惊又在打趣自己，挠挠头，笑道：“我就知道哥对我好。” 次日一早，交了班，王不惊便随刘小五到城外去接舅舅。 舅舅脚穿一双粗布鞋，身上是一套不太合身的绸缎袄子，是为了到京城看外甥，花了两升小米临时连借带租的。 舅舅长得与刘小五一般的脸大眼小，甥舅二人眉目间很是相像。 看到舅舅的眼神中还更透出一股倔强，王不惊心想，小五在京城这两年被打磨得圆滑了些。 倘若还在老家，肯定也会像舅舅这般过着男耕女织的简单日子，或许对他来说是更适合的选择。 带舅舅回家安顿好，王、刘二人换了常服，吃过早饭，便一同去看皇宫。 在承天门外，舅舅见偌大一片广场空空荡荡，感慨说这么好的地方不能用来晒谷米太浪费了。 三人说笑一阵，王不惊请舅舅去醉秋楼吃饭。 午饭吃罢，已过晌午，三人来到太学宫。 见太学宫广场上人山人海，围着的大多都是读书人。 问了在人群最外围的一个读书人，才知今日太学宫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大论。 “今日大论，诸葛首老也来了！”读书人还格外补充。 大论，是大康吏部和太学宫共同举办，考核学子辩才和学识的重要活动。 每年举行一次，凡学满三年的学子均可参加。 每年大论都在太学宫门前广场举行，百姓均可来围观。 众人围观之下，可考察学子的胆识。 围观的百姓可就辩题提问，也可考察学子的机变能力。 王不惊和刘小五对这种读书人的事情都没兴趣，本想转身就走，但舅舅一听诸葛首老来了，吵着闹着要挤进去看。 “村上道观的胡真人说了，诸葛首老是天上的真武大帝下凡，神着呢！能看到他，比看到皇上还有福气呢！” “这里是京城，可不敢胡说!”刘小五在刑部当了这些日子的差，分得清一些事情的轻重，听舅舅说这样的话，赶紧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可没胡说，是胡真人说的呢。” 舅舅一听刘小五说他胡说，瞬间不高兴了，心想，胡真人说的，哪会是胡说？ “哈哈哈！什么胡真人说的，我看就是真人胡说的。”王不惊笑道。 不论二人怎么劝，舅舅还是要去看诸葛一我长什么样子。 刘小五只好说人太多了，挤不进去。 “舅舅劲儿大，我来挤。” 说罢，舅舅双臂伸进身前的两个读书人中间，再用力向两边一抡，原本紧紧贴着的两人被硬生生抡到两边。 任由读书人骂骂咧咧，舅舅只顾埋头往里钻。 王不惊忙跟着，边往里挤边打趣道：“哟呵，这力气！了不得！这楞劲儿！不得了！小五，你一直楞里楞气的，今日我算是找到出处了。” 刘小五一脸傻乐，紧紧抓住舅舅的衣服，生怕他丢了。 围观的大多是读书人，哪禁得舅舅这庄稼汉的蛮力。 围观的人海被舅舅活活“抡”出一条“渠”来。 这条“渠”从边缘一直延伸到人海中心，才戛然而止。 三人顺“渠”前行，挤进了内圈。 京兆府的衙役在里面围成一圈，横卧杀威棒，将人群与中间的学子们隔开。 参加大论的学子自选论题中的一方，东西方分边席地而坐。 靠近太学宫大门的居北一端，太学宫首席皇甫旦和吏部尚书张行伯面向学子、背对大门而坐，共同主持大论。 两人的席后，诸葛一我端坐椅中。 并排在内圈站定后，舅舅和刘小五就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四处张望，寻找诸葛一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