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漂泊在莫尔深渊森林

被乌云笼罩的夜空，暴雨依旧，电闪雷鸣，令人不安。 诺德城外有一片碧绿草原，涵盖方圆百里，既是牲畜的牧场，又是魔物的猎场。 魔物时常会在野外猎食牲畜，以此来填补没有人类可吃的日子。 但今日有所不同，城门口不知为何空门大开，又有刺鼻的血腥气味从城镇内传出，正是狩猎人类的绝好机会。 因此，今夜碧绿草原没有魔物，它们都去了城镇。 草原上有一块凸起的方形巨石，上面站着一个人影。 蛇人斯坦因双手负于身后，眺望着远处遍布火光的城镇，眼中充满了轻蔑。 他迎着风雨站立，白袍轻飘，像是一个得道仙人，但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仙人一说，他独自淋着大雨，只不过是在等着某人出现。 一阵诡异的旋风出现在空中，吹散空中的淋漓暴雨，在空中形成一个无水的球形区域。 随后，球形区域内魔力涌动，紫黑色的魔力光粒不断向外发散，如同无数蝙蝠飞舞，画面十分诡异。随着魔力密度达到顶峰，一道撕裂空间的传送门瞬间出现。 空中电闪雷鸣，传送门散发着紫红色的强光，犹如可怕的生物即将降临，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压抑。 一名不足十岁的女孩从传送门里面缓缓走出。 一身紫色公主裙、白色花边发带、波浪般卷起的头发，其可爱的模样令人印象深刻。 她是公爵的千金小月，却又不是小月。因为她的神态不再像先前庄园里的那般活泼灵动，而是变得十分阴沉，皮肤宛如冰霜敷面一般，白里透紫。 她漂浮在空中，天上暴雨倾盆，然而一滴雨水都无法粘得她身，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围绕在她的周围，能够阻隔一切雨水，比雨伞好用多倍。 斯坦因望着天空中突然出现的女孩，沉声说道：“你的恶趣味真是一点都没变，伊索德。” “就算变成小孩，你那丑陋的嘴脸依然在我面前藏不住。” 小月眉头微蹙，寒声说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死透。” 斯坦因微微仰头，看着电闪雷鸣的天空，感叹道：“哼，是过了很久很久，如果我记性不错的话，应该有三百年了。” “为了一句话，我躲了整整三百年，等得地老天荒，人老枯黄，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却还是要等。” “现在，时候到了，我终于可以找你们清算一下旧账。” 小月眼露寒光，说道：“你想跟神明为敌？” “为敌？”斯坦因冷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动：“怎么会，我只是想让你们作一个选择......” “现在城镇里面一片大乱，想必已经死了很多人吧？你一个神明不去城里救人，在这里跟我絮絮叨叨，真的合适吗？” 小月听后，沉默不语，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哦~对了，比起城镇里人们的性命，还是我的性命更重要一点，是不是这样？毕竟，我可是造成这一切灾难的凶手，我要是逃走了，那其他王国的安全可就不好说了呢。”斯坦因的语气带着些许取笑意味。 小月握紧双拳，寒声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这是你的权力，伊索德，你当然可以动手杀了我。”斯坦因摊开双手，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意，“只不过没有那么简单罢了。” “这就是给你的选择，是眼睁睁看着我离开，还是眼睁睁看着诺德王国毁灭。” 小月听后，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仿佛随时要现出真身一般，她身为神明，从未听过有人敢让自己作出选择，这是对神明莫大的污辱。 不过，另一方面，她确实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如果诺德王国就此覆灭，那自己身为保护城镇的神明，肯定免不了被强加一个失职之罪，最终，自己很可能就会因此失去神明的地位，沦为一个普通人。 是的，她需要神明的力量，来让自己保持人类的样貌，否则她便无法在城镇里面生活下去，只因她的面貌太过可怕。 她沉思片刻，尽量压抑自己内心的愤怒，对斯坦因问道：“你这么做到底想要什么？力量？自由？还是说别的？” 斯坦因眉头微挑，似懂非懂地问道：“别的？还有什么别的？” 小月停顿片刻，似乎知道了对方的想法，沉声答道：“你也想成为神明？” 哗！ 一声惊雷突然降下，把碧绿草原照得通亮，震耳欲聋的雷声惊吓到远处一群正在休息的牲畜，使它们开始站起来，远离这片危险的草原。 斯坦因双眼微缩，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的神情，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用神明的力量来引诱自己。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忽然收敛表情，捧腹仰天大笑起来。 他笑得十分肆无忌惮，宛如一个失心疯子，跟他先前的沉稳模样相比，判若两人。 小月不悦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斯坦因摇了摇头，语气里夹杂着刺耳的笑声，还有隐隐的怒意：“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小月神情一怔。 “三百年前，你也是让我做这样的选择，让我在艾莉西亚和自己的性命之间做选择。” 说到这里，斯坦因的脸色突变，眼露凶光，语气中带着无比强烈的愤怒。 “但是，你最后却把这两样东西全都夺走了！给我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悔恨！” “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的鬼话？我已经受够了你们这些虚伪的神明，还有你们嘴里虚伪的谎言，所以我今天才会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获得什么，就是为了替我死去的爱人报仇！” “以前你们怎么对我，今天，我会把这些痛苦加倍奉还！” 话毕，斯坦因张开双手，手中散发强烈的白光，魔力聚集。 一道充满毁灭魔力的光柱顿时从他手中迸射出来，划破空气，携着强烈的飓风，迅速冲向小月。 轰隆一声！ 一阵撼天动地的巨响，天空中出现了巨大爆炸，如同一颗直径五十米的陨石在空中引爆，耀眼的强光瞬间照亮了碧绿草原上的夜空。 爆炸引起猛烈的狂风，急速席卷草原，使方圆几里的绿草全都向地面倒伏。 远处的牲畜看见这阵爆炸，顿时被吓破了胆，拼命地向森林里逃去。 空中烟雾弥漫，一个异样的身影从雾中渐渐显现。 他的头颅像一个章鱼一般，四条蠕动的触须从他的口部长出，恐怖至极。他全身穿着漆黑如墨的异国皮甲，领口极高，如同某个黑暗王朝的君主，皮肤白里透紫，宛如死物，与其说他是一个魔物，倒更不如说他是一个怪物。 “哼，果然还是这个丑陋的模样更适合你。”斯坦因嘲讽道。 伊索德脸色阴沉，缓缓张开双手，放在身体两侧。 眨眼间，他的手中出现两道极为恐怖的魔力气息，甚至连天色都为之变成了压抑的紫红色。 “杀你只需一招就足够了。” 话毕，他迅速朝前方猛挥手臂，控制左右两道强大的魔力气息瞬间交合。 宛如宇宙般浩瀚的魔力融合在一起，空间顿时发生了扭曲...... ...... ...... 【翌日，正午】 【草原上晴空万里】 一群牲畜躲避了一夜风雨，再次回到了碧绿草原，打算吃点好的。 然而，方圆百里的青青草原，竟一夜之间遍布土黄色的坑洞，如同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 原本长在地里的鲜美绿草，现在充满了硫化物的气味，吃进嘴里非常难以下咽。 牲畜们呆立在草原中心，哞哞直叫，为今后的食物犯了愁。 ...... ...... 【莫尔深渊森林】 潮湿的森林，阳光缓缓穿梭，一片宁静景象。 两只骡鹿在宁静的森林小道上行走，蹄子落在地面的水洼上，泛起耀眼的金色波纹。 一阵诡异的风吹过树林，震落一片露珠，哗哗作响。 骡鹿被落下的露珠淋了一身，神情一惊，立刻向远处快速逃窜，消失在小道的尽头。 骡鹿离去，风声骤止，森林里依旧一片宁静，看不到任何生物的影子。 距离此地十几里外，一个天然山洞中，火光微微闪烁。 火堆在山洞里徐徐燃烧，散发热量。几根细长木棍竖直插在火堆的旁边，木棍上面挂着一件黑白相间的斗篷披风，斗篷上沾着点点雨水，还未完全烘干。 灵一站在山洞外，舒展四肢，消除昨夜的疲劳。 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银白色的丝绸背心，以及黑色短裤，白皙如玉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时不时露出迷人曲线，充满着健康少女的活力。 灵一的体质似乎异于常人，不仅力气超乎寻常的大，而且疲劳的恢复速度也很快。昨天她才因为魔力消耗过多而累得昏倒过去，才过半天不到，她就立刻满血复活了。 阿力坐在火堆旁，默默看着灵一的背影，脸上微微泛红。 “真美......”他暗想道。 看着远处皎洁无暇的少女，阿力只能想到“美丽”二字，想不出更多雍容华贵的形容词来称赞对方，因为他被对方的美貌所震撼，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想来真是奇怪，自己每次看着灵一，总能感觉内心非常的愉悦，过去一段时间所承受的痛苦，还有现实世界的悲惨遭遇，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或许，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你看什么？” 灵一察觉到身后有一道令人不舒服的目光，扭头冷声说道。 “没......没什么。”阿力立刻摇头说道，撇开自己内心的桃色遐想，低头看向自己的腿。 灵一沉默片刻，似乎是觉得自己语气有些过于蛮横，转过头继续锻炼身体，平静说道：“我的身体不要紧，只要休息半天就足够赶路了。” “而且，你昨天能把我搬到这里，应该也出了不少力气，按道理来说，我确实应该感谢你。” 阿力一愣，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灵一。 灵一眼珠一转，说道：“但是我身为女皇，道谢就免了吧。” 阿力听后，耸耸肩并不在意，昨天他只不过是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想要让灵一道谢还是有点困难。 昨夜大雨倾盆，灵一昏倒在城门口。 阿力大吃一惊，以为对方受了什么重伤，立刻跑过去查看对方的状况。 然而，灵一呼吸平稳，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口，只是虚脱昏了过去。 他安心地喘了口气，随后将其背起来，沿着道路快跑，进入几里外的茂密森林里面暂避风雨。 他在森林里兜兜转转，四处寻找落脚点，好在最终是找到了这么一处天然山洞，是个躲雨的好地方。 他匆忙走进山洞，把灵一放在地上，随后，为了防止她的体温流失过快，出现生命危险，阿力迅速打开她的背包，把里面能保暖的衣服和布料都拿了出来，将灵一全身团团包住。 那夜，灵一变成了一个布料团子。 事实上，这个方法确实管用，今天一早，灵一便从昏迷中醒了过来，满头大汗。 而阿力自己，他原本是一副食铁兽的模样，在山洞里休息的时候，他忽然感到脑袋昏沉，两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已是阳光洒满树林，鸟鸣阵阵之时，他发现自己再一次变回了人类。 阿力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询问灵一一通，她也无法解释个所以然来。 阿力只能自己得出结论——大概自己的魔物状态只能持续一段时间，时间一久就会变回原本的身体。 虽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不过......挺好的，至少不用担心一直拖着魔物的身体，那样可就没法见人了。 片刻的等待之后，火堆将熄，剩下些许灰烬，周围潮湿的衣物已经被火堆烘烤干净。 灵一穿上长裙，披上斗篷，打理好外貌上的一切，便准备出发。 “该走了。” 阿力站起身，从背包里掏出地图，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灵一缓缓走近，斜眼撇了一下地图，随后用手指戳了戳地图上的一处地点：“这里。” 阿力低头看去，此处地点什么字都没有，眉头微蹙：“呃......你指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灵一撇撇嘴说道：“因为你的地图太老旧了，除了一些几百年前就存在的地标性建筑，就没有其他标注......” “不过我知道，那里是缘眼村——一个孤立在莫尔深渊森林里面的村子，不是很富有，不过现在还在，没有被魔物摧毁。” “我们可以在这个村子里购买一些旅途用的补给，然后我们再继续旅程，去寻找下一个大秘宝的遗迹。” 阿力微微点头，对她的打算没有什么异议，只不过有些细节的地方还有点疑惑。 “为什么这个村子没有被魔物摧毁？森林里不是魔物很多吗？” 灵一说道：“是很多，不过世界这么大，总会有几个坚强的村子还能存活下来。” 阿力眉头微蹙，说道：“这根本没道理。” “是啊，没道理，昨夜诺德城会被魔物大举入侵，也很没道理不是？”灵一转身说道，“你就别管那么多了，等到了村子里，看见村子的样貌，你或许就知道为什么了。” 她开始往森林里走去。 阿力抿起嘴唇，仍然不太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只能渐渐跟上脚步，进入森林。 ...... ...... 昨夜的大雨已经消停，然而森林里仍然降落着点点小雨。 这自然不是真的下雨，而是因为高处的树叶上沾着许多晶莹露珠，被微风一吹，便降落下来。 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林，在地面映起许多光斑。 阿力和灵一在森林中漫步，听着头顶传来悦耳的鸟鸣声，没有发现任何魔物的踪迹。 没有魔物，便成了散步。 阿力有些意外，本以为森林里会很危险，指不定几百米就会撞上一只魔物，回个头又会看见两只魔物，但是今天的情况很不一样，魔物似乎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或许它们昨夜都去了城镇，还没回来。 一想到这里，阿力的心中升起一抹担忧。 “灵一，你觉得诺德城镇守得住吗？” 灵一正在轻快地向前走，神态悠闲，听见阿力的问话后，她转过身倒着走。 “你指什么？” 阿力说道：“魔物。” 灵一答道：“不用担心，城里面有亚德和薜西斯那两个家伙在，他们的实力还算可以，应该能应付得街上的魔物。” “而且，就算他们对付不了，神明也不会允许整个城镇被魔物毁于一旦。” 听见“神明”二字，阿力倍感疑惑：“神明？这个世界还有神？” 灵一说道：“有啊，难道你原来的世界没有吗？” 阿力听后，陷入短暂的沉默。 要说有没有，确实有，像是佛祖，耶稣，上帝之类的，可这些神只是一种信仰，根本不是真实存在的。 “这里的神明会帮助人类吗？” “唔......怎么说呢......”灵一伸出手指在空中胡乱比划着，“如果只是几个人的死活的话，神明理都不理，但是如果关系到整个王国的命运，动辄上万人，神明确实会难免插上一脚。” “曾经，太阳王国遭到魔族大举入侵，我身为女皇，就是受到神明指点，才能把魔族大军击退的。” 阿力听后，微微一惊：“还有这种事？” 灵一淡淡笑了笑，眼中暗含一丝苦涩：“哎，那些旧事不值一提，我已经不再是女皇了。” 然而，阿力却很是好奇，继续追问道：“嘿，你真的见过神明吗？” 灵一问道：“怎么了？” 阿力问道：“神明都长什么样子？他头上会顶光环吗？” 灵一听后，突然停下脚步，脸上迅速蒙上了一层压抑的阴云，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面对灵一的沉默不语，阿力感到有些疑惑。 “怎么了？” “没什么......”灵一微微摇头，“我记不住他们长什么样了。” “反正你用不着担心城镇那边的情况，再怎么担心，也是白操心。” 说完，她便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只是，她的脚步不再像之前那般欢快，而变得有些沉重。 阿力不解地挠了挠头，暗想自己刚才是不是无意间戳到对方的痛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