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金发少女（上）

见那两名工人忽然大步走来，灵一顿时感到警觉，脸上冒出冷汗，一只手不经意间摸到了自己的阴沉木杖上。 她觉得那两个工人脸色阴沉，样子很可疑，因此她随时准备用魔法杀人灭口。 然而那两个工人并未找上灵一跟她交谈，而是从她的身前直接走了过去。 他们来到了九尾的面前，脸上阴沉的神色忽然变样，露出惊喜的表情。 工人乙吃惊地问道：“您难道是那个失踪已久的骑士长？” 九尾听见工人的问话，转过头来说道：“嗯？你们是谁啊？” 工人乙说道：“我是乙，他是甲。” 工人乙指了指身旁的工人甲，作了极简短的自我介绍，随后又再次对九尾问道：“您是几年前失踪的骑士长吗？” 九尾微微点头，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 工人乙见状，难掩自己内心的兴奋，立刻惊讶到失神，发出少女般的尖叫。 “九尾大人，我是你的粉丝！我是你的粉丝！” “我从小就看你的故事睡觉，你的每个拯救玛尔公国的英勇事迹我都知道，我家衣柜都放满了你的书，你是我的偶像！” 九尾见工人乙兴奋的样子，他意外地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有人能认出我，看起来我的名声还不算坏。” 阿力听着九尾的话，有些无语地撅嘴，心想你这般长着九条尾巴的金色大狐狸，世界上能有几个和你长得相像的魔物，能不被人认出来才怪。 不过名声响亮对九尾来说显然不是坏事，至少九尾在一般人的眼里不是那种见人就杀的魔物。 看见失踪已久的骑士长再次出现，工人乙兴奋不已，然而在他一旁的工人甲却没有显示出兴奋的表情。 工人甲双手抱胸，闭眼漠然说道：“他出现了又能怎么样，现在执掌骑士团的人是欧恩大人，跟他现在也没什么关系。” 工人乙眉头一挑，说道：“九尾大人仍然可以继续当玛尔公国的骑士长。” 工人甲说道：“那欧恩大人又该怎么办？重新做回他以前的职务？继续当小弟？我想没人会愿意被人差遣吧。” 工人乙说道：“那可不一定，如果我是骑士，只要九尾大人能当骑士长，我任凭调遣。” 工人甲说道：“可惜你不是，谁来当骑士长也不是你说了算，那是缇娜女皇才能决定的事情......” 两名工人争执不下，互相诉说着平民间才会谈论的关于王权贵族的琐事。 九尾勉强从他们无休止的闲话中理解，现在的玛尔公国骑士长是一位叫欧恩的人。 九尾当然非常清楚这位名叫欧恩的人是什么来由。在九尾仍是玛尔公国骑士长的那段时间里，欧恩仍是他手下的一名骑士，实力不俗，善用如水流般灵动的剑法，在玛尔公国也算是小有名气。 因为当时有很大一片人对九尾的魔物样貌很是抵触，甚至吓哭路边的小孩，因此许多需要人力护卫的危险差事都没法让九尾亲自出面护卫，作为九尾麾下的一员力将，骑士欧恩便时常替九尾担任护卫的工作。 虽然这样一来，可以暂时解决护卫人手不足的问题，但是仍然无法解决人们对九尾的看法。欧恩的替任反倒博得了反感九尾的那一片人们的好感，欧恩的骑士地位在平民中日益高涨。在他们茶余饭后的言论中，有许多人认为欧恩既然能够代替九尾做他的工作，那么欧恩的实力必定跟九尾不相上下，甚至会高于九尾。 九尾是个不拘泥于小节的人，他自然不会在意自己麾下的小弟如何神采飞扬，他一心关注着玛尔公国的安危，只有那些可能威胁到玛尔公国存亡的大事，才会入得了他的天眼。 “原来欧恩已经是新一任的骑士长了......这也不奇怪，谁让我失踪了五年。”九尾暗自想道。 此时，他的内心隐隐有一股怨气在蠢蠢欲动，他想起了那些将他封印在血色深渊之底的那几个人的样貌，不禁生出几分厌恶表情。 “我们别在这停留了吧，是时候往镇里走了。” 阿力看见九尾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便设法找了个话打断了那两名工人的争执。 九尾听见阿力的话，瞬间从刚才的怨恨想法中回过神来，他稍稍发愣了一小会儿，随后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还是先去治病为好。” 随后，九尾抬手示意，对那两名工人简短地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婉言拒绝了他们那一肚子疑问的邀请，便随阿力一行人一同往街道尽头走去。 ...... ...... 连接废弃下水道的这条街被称为月神街，也就是阿力一行人正在踏足的这条街道。 这条街在夜晚显得十分忧郁，街道上幽静肃穆，未见几个行人，夜光铺照地面，一片蔚蓝景象，或许是因为这里处于城镇的边缘区域，有一面高耸的城墙耸立在街道的东侧，因此这条街只有西侧有一排楼房，东侧是一片宽阔的石地，原本这片石地是用于穿通下水道的一条河流，如今下水道早已废弃，这河流便已不复存在。 给这条街取名月神之意，自然是因为这里足够凄美。在平坦的街道上洒满夜光，虽不及镇中心的流光溢彩，却能给人带来夜晚最安宁的景象。 阿力行走在这条幽蓝的长街上，抬头眺望高无边际的繁星夜空，一股赞叹之意从口中脱出。 “好美啊。” 灵一戴着猪头面具，只能从面具上的两个小孔看着夜空。她并不觉得玛尔公国的夜景有多么的美丽，于是淡淡地说道：“太阳王国的景色比这美上一万倍。” 阿力看向身后的灵一，惊讶问道：“一万倍？那该是什么样的景象？” 灵一说道：“大概就是宏伟无比的景象吧。” 阿力挑眉说道：“只是宏伟的话......也没有那么美啊。” 灵一沉眉说道：“如果光用语言能表现视觉上的极致美景，那还要画家做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事实，太阳王国真的很宏伟，能够独霸世界上最严酷的坦丁大陆的西南方，自有它厉害的道理。” 阿力撅嘴说道：“我觉得你在吹牛。” “我吹牛？” 灵一顿时不服气地说道：“我在太阳王国的皇宫住了好几年，城里的景象我可是天天俯首遥望，难道我的眼睛还会骗人不成？” 阿力说道：“我不知道，但我认为美丽的景色难有高低之分。” 灵一觉得阿力现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于是摇头说道：“你不相信就算了，只怕你到时候真看见那番景象会活活吓死。” 随后，她便不再说话。 阿力转回头，朝着前方街道走了几步。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回头吃惊地问灵一： “等等，你说你在太阳王国住了好几年？” 灵一抬头看着阿力，一语不发，猪头面具在夜色下反光。 “你几岁了啊？” 阿力吃惊问道。 灵一皱起眉头，埋怨说道：“太失礼了吧，怎么能问这种问题！” 虽然灵一戴着面具，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从她埋怨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她坚决不想回答这种挖人隐私的问题。 “我就是很好奇而已......” “好奇心害死猫。” 阿力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九尾，不自觉地问道：“九尾，你知道灵一多大了吗？” 灵一愤愤说道：“喂！停止你的想法，不然我会扭断你的脖子。” 阿力一怔，背脊有点发凉，顿时哑口无言。虽然他觉得灵一在开玩笑，并不会真的扭断自己的脖子，不过她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其充满凛冽怨气的目光直直投射在自己的后背，还是让他感到非常后怕。 九尾停下了脚步，目光看向街边的一个杂货店，久久沉默不语。 这条幽静无人的月神街，只有这间杂货店仍然在夜晚亮着灯光。 杂货店的店门紧闭，透光的纸窗在夜色中泛着黄色的亮光，在蔚蓝的夜色中显得十分孤独。 杂货店的墙壁上张贴着一张早已泛黄的白纸，白纸上写着一则寻人启事，寻的是杂货铺老板的女儿。 女儿的名字叫爱丽丝。 九尾怔怔地望着那间杂货店，久久不发一语。 他的神情仍然平静，但是嘴角却拉长了很多，看起来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楚一般，十分让人在意。 阿力见此状，一时间淡忘了刚才想要问的关于灵一年龄的问题，沉声问道：“九尾，你怎么了？” 九尾听见阿力的问话，缓缓转过头来，用尽量冷静的语气对一旁的阿力说道：“你们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吗？” “我需要跟这间杂货店的人说几句话。” 阿力不知道九尾为何要这么做。按道理说，现在找人治灵一和莫西娅身上的病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怎么可能还有比这还更为重要的事情。 灵一看着九尾，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便微微点头说道：“去吧，我们在外头等一会。” “谢谢。” 九尾微微点头示意，他把背上的莫西娅平稳放在街边的一张长椅上，告诉她自己很快回来。 随后，九尾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杂货铺内。 九尾想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是为了告诉杂货铺老板关于他女儿的死讯。但是这件事情对于一向高傲的九尾来说非常困难，而且痛苦。 五年前，他曾答应杂货铺的老板，帮助他找回失踪的女儿爱丽丝，所以九尾在那一天进入了血色深渊。 谁知，这一走，却是五年之久。 倘若九尾没有被封印在幽暗无人的血色深渊，那他肯定会将血色深渊挖地三尺，搜寻爱丽丝的踪影，兴许他可以在某个黑漆漆的角落找到哭泣的爱丽丝，将她平安的带回家里，教导她如何如何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该因为受到挫折而感到绝望，让她渐渐明白她的家人是多么挂念自己的安危，从而更加坚强的在镇子上生活下去。 可惜，九尾的这些想法在如今，都变成了妄想。 当九尾从长达五年的封印中脱出后，他本以为在自己被封印的这段时间，兴许会有其他的冒险者接受了杂货铺老板的委托，来到血色深渊寻找下落不明的爱丽丝，并最终将她安全地送了回去，因此他不必再费心寻找爱丽丝的踪影。 可谁能知道，在最深处的俄耳遗迹，九尾惊愕地看见了爱丽丝，她却已经变成了一具杀人无数的尸鬼。 这一切的一切，无论如何，九尾都有无法推卸的责任，所以九尾一定要告诉爱丽丝的父亲关于爱丽丝的死讯。虽然这对九尾来说没有任何的利益可言，甚至他可能会被爱丽丝的父亲一顿臭骂暴打，用自己那自诩强大的身体去承受那种滥杀好人的负罪感，这些结果九尾都预想到了。 然而九尾却明白，这件事他非做不可，否则爱丽丝的父亲会一直停留在这间孤独的杂货店里，盼望着某一日的清晨，他的女儿会站在杂货店的门口。 ...... ...... 街道上安静万分，草叶皆无所动。 九尾站在杂货店门前，紧张地深呼吸，他从未有过如此的紧张。 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打起精神，随后他猛地打开了杂货店的前门，走了进去。 店内悄无声息，许多探险所需的工具、药品整齐地摆放在红橡木制成的售卖架子上，几根方形木头支柱坐落在店中央，将店内划分出了几个空旷的空间。 九尾刚进门，简单环视店内，并未看见柜台附近有人，于是他在门口说道： “老板，你在吗，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他已经尽量压抑自己内心的沉重，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着平静，但是就算如此，他的语调还是有些发颤，带着些许哀伤的意味。 殊不知，当九尾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白色布衣的金发女子忽然从柜台的后面猛地跳了出来。 “九尾大人！” 金发女子开心地大叫。从柜台上一跃而起，飞快地扑到了九尾的胸前，顿时把九尾吓得寒毛倒竖起来。 九尾慌忙举起飞扑而来的那名金发女子，定睛一看。 其女子的面容骤然吓得他丢了魂，双手像触电一般收回，双腿像泄气一般发软，他一屁股重重坐在了木地板上。 随后，九尾像是见了鬼一样大叫起来。 只见这名金发女子的样貌竟然长得和爱丽丝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