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斯坦因进宫（下）

“请原谅我的部下无礼，他们并不知道你是谁。” 缇娜坐在沙发上，看着旁侧的斯坦因道歉道。 斯坦因微微一笑，说道：“用不着道歉，我这副面孔原本就让人恐惧，因此我很少示人，他们不知道我也不奇怪。” 缇娜淡淡一笑，也懒得遵从那些顽固的礼仪，当即沏了一碗热茶，放到斯坦因的面前。 缇娜说道：“其实我也很感到惊讶，原本我以为又是什么不要命的江湖骗子，想要借斯坦因的名字来讹我的钱，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 话音刚落，缇娜发觉自己说了什么错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么说的，只是有点太激动了。” “毕竟您的名字只出现在古书之上，都快成为传说的人物了。” “那些远古时期存在的七位开天辟地的神人，死的死，亡的亡，他们几乎都已离开了人世，这些都详细记在古书之上，确是事实，可以考究。唯有斯坦因您的名字未成定局，而且世上根本没有人知道您的下落，所以很多人都以为您已经死了。” 缇娜傻笑着道歉，完全没有了万人之下的女皇的高贵，而是像一个青涩的少女一般慌忙地解释着自己言语上的失言。 斯坦因略感尴尬，说道：“没必要道歉，我确实隐退了许多年，当然和死了没什么分别。” 缇娜震惊说道：“三百年能叫许多年吗？” 斯坦因尴尬地摇摇头，沉默片刻后，问道：“那你为什么就相信我是古书上的那个斯坦因？” 缇娜说道：“古书上记载过，阁下的外貌......非人，而是蛇人身躯，且精通观相预言之法，此是其一。” “其二，我刚刚进门，一看见阁下，便可感觉到阁下的魔力气息之强，既像宇宙星辰般浩大无穷，又如碧波湖水般平静不已，我自愧不如。而且据我所知，这个世上能达到阁下如此高度的魔法师......应该不会再有了。” 听着缇娜如此真诚的夸赞之语，斯坦因挠了挠头，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打住说道：“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完全理解你的想法了。” 缇娜见状，便止住话，收整自己的裙角，坐在沙发上。 她看着斯坦因，好奇问道：“请问阁下今日为何来此？” 斯坦因深夜来访，不打算拐弯抹角，便直接说道：“我今天前来，是为了帮助殿下解忧而来。” “解忧？” 缇娜一愣，神情复杂地说道：“我身为皇女，万人之上，能有什么忧虑的事？” 斯坦因听后，摇头长笑几声，似乎早已看透一切，笑着说道：“别瞒我了，我精通于预言未来之魔法，早已在渺渺天相之中看出天兆，殿下心中一直在忧虑该选何人继承自己的王位，已茶饭不思久已。” 缇娜一惊，惊讶说道：“阁下果然乃神人，竟能看透我心。” 话音刚落，她单手抱胸，弯腰鞠躬，向斯坦因行一厚礼，以示求贤问路之意。 “恳请阁下告诉我，到底何人才能继承玛尔公国的王位。” 此刻，缇娜顾不得自己女皇的威严，无论如何都希望自己能找出继承人，显然这件事已经困扰她很久。 斯坦因伸手还礼，沉声说道：“用不着拘束，我为殿下分忧，也是为了本国的人民着想，以延续玛尔公国的和平，殿下欲寻找继承人，甘愿自退王位，实则是大爱之举，我等自当尽力。” 缇娜清眸微动，点头应和，等待着斯坦因继续说下去。 “殿下寻找的继位者，非一般名流所能驾驭。凡称王者，必先蕴含王者的气质，凡成王者，需实力强大，需爱民如子，需能震慑玛尔公国诸多强势的贵族，需能掌握玛尔公国骑士军团的实权，如此看来，能够成为继位者条件的人，世间仅有一人可供殿下斟酌......” 缇娜听后，眼睛微微发亮，急切问道：“他是谁？” 斯坦因不急不慢，喝了一口桌上的淡茶，品了品茶香，等待了数秒之后，才淡淡说道：“是五年前离奇失踪的玛尔公国骑士长——九尾。” 听见九尾的名字，缇娜的兴奋之情骤然消失，变得惊愕起来，她的神情十分复杂，似乎是高兴，却又被一阵阴霾遮住了脸庞，显得阴沉至极。 “九尾？为什么阁下要提起他的名字？” 缇娜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似乎她和九尾之间有着莫大的故事。 斯坦因的神情依然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缇娜会有如此反应，说道：“只有九尾才符合继承者的要求。” 缇娜微微沉眉，低头说道：“然而九尾失踪多年，早已不知去向，想要找他根本无济于事。” 斯坦因看着缇娜，说道：“殿下不用在我面前隐瞒什么，我万事皆知，无论是明里的还是暗里的，都再清楚不过，在我面前遮掩事实只会显得滑稽。” 缇娜抬头看去，见斯坦因认真态度，跟胸有成竹相比更甚十倍，暗自知道自己无法向斯坦因隐瞒什么。 然而她还是无法自己说出口，因为她不愿想起自己所犯下的恶行。 她把视线移开，沉默不语。 没人说话，会客厅内的气氛顿时僵住了，这让缇娜的额头开始冒汗。 墙边的骑士雕像庄严肃立，在寂静中逐渐阴森恐怖起来，千斤巨石雕成的骑士，望着大厅中央，其视线在头盔的遮盖下飘忽不明，并不知道在看谁，笔直的刚硬身躯，似不动而又似动，仿佛将要从千百年的风尘中复苏，砍杀周围一切邪恶之物。 缇娜一直低着头，眉头像卷麻花一样皱起，迟迟不敢抬头看面前斯坦因。 斯坦因一直见缇娜迟迟不语，便知其心虚，叹气一声说道：“五年前，殿下亲手将九尾封印于血色深渊，这么重要的事情，殿下怎会忘记？” 听见此言，缇娜的脸色骤然苍白，如同寒冬中的白桦树皮僵硬无比。她手指微颤，攥紧大腿上的裙角，一动不动，显得很无措。 无人相谈，任何问题都无法解决，缇娜坐着沉默良久，稍稍冷静一点，才缓缓开口说道：“五年前，我确实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就结果而言，九尾的离开也给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那件事情，我真的不愿再想起，每当想起，我的内心都隐隐作痛，失神落魄，难以处理城中事务。” “所以几天后，我会退位，某种意义上也是为我的过去赎罪。” 斯坦因微微沉眉，看着天花板上的精美吊灯，说道：“任何事情都有好坏两面性，如何处理只看自己需要哪一方的好处，所以，我并不反对殿下的做法。” 缇娜愣了一会，疑惑问道：“阁下既然已经知道九尾的事情，知晓九尾已经被封印，为何还要在今夜提起？” 斯坦因说道：“九尾被封印，那又如何？他又不是死的尸骨无存，找到他，解开他的封印，不就能让其复活。” 缇娜听后，面露难色，脸上有一丝后悔之意。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看向墙边，说道：“当年封印九尾使用的是上古时期封印魔物的秘法，集合了世间四名至高强者的力量，构筑出的封印牢笼坚硬无比，世间罕有，据我所知，世上无人可破此封印。” 斯坦因淡然一笑，指着自己说道：“那依殿下的看法，若是我，可否破此封印？” 缇娜看向斯坦因，没有思考太久，便迅速答道：“连阁下也不行。” 斯坦因哈哈大笑，似乎并不反感缇娜的判断，笑着说道：“杀又不杀，救又不能救，既如此九尾也跟死人没什么分别，看起来殿下对九尾的恨意颇深啊。” 缇娜愣住，惊讶说道：“我才没有恨他！” 她急忙解释道：“原本按我的想法，是有一个人可以破除此等封印，我本意以后有机会借此人之手解开九尾的封印，可是此人已经不知去向，因此......” 斯坦因说道：“因此九尾没法解除封印？” 缇娜说道：“是的。” 斯坦因眨了眨眼，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平静说道：“殿下口中所说的那个可以解除九尾封印的人，是不是两年前叛逃太阳王国的灵一？” 缇娜见状，眉梢微微扬起，有些惊讶，却又没有那么的惊讶。 她似乎已经习惯于被斯坦因看穿心思，又似乎是因为自己太过疲惫，她没有精力再去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了。 缇娜说道：“灵一原本是太阳王国的女皇，我和她打过几回交道，因此对她也有一些了解。” “她有一种叫做神之怒的能力，这个能力十分特殊，可以将自己身上蕴含魔力的装备激发出更加恐怖的力量，这也是她用作战斗的手段之一。” “只是，在她使用这个能力的时候，会有一个副作用，当她不再使用神之怒的时候，她身上的所有蕴含魔力的装备，都会损毁。” “她的这种能力，我认为是可以用在封印术上的。” 缇娜微微低头，看向自己洁白如花的手掌，望着自己曾经将九尾封印的那双手掌，眼角有些泪光闪烁。 她略带悲伤地说道：“我本指望有机会，让灵一在九尾的封印结界上使用神之怒的能力，这样或许可以利用神之怒的副作用，让九尾身上的封印解除。” “然而，造化弄人，如今灵一已经叛逃太阳王国两年，杳无音讯了两年，或许她还活着，然而她被暗影公会的那些冷血杀手满世界通缉，想要找到她，如同大海捞针，根本不可能。” 斯坦因微微点头，说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灵一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过来帮你，因此想要借助她来解除九尾的封印也不太可能实现。” 缇娜叹息一声，说道：“如阁下所言。” 斯坦因微微一笑，说道：“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 缇娜听后，眉梢微微扬起，疑惑地望着他。 斯坦因喝了口茶，仰头说道：“其实，九尾的封印已经被解开了。” 斯坦因的话很平静，如同一块沙砾坠入湖面，只带起一圈淡渺涟漪，很快便消失无踪。 然而他的这句话在缇娜的耳边响起，却如同忽然而至的一句求婚名言，十分的劲爆。 缇娜呆呆地望着斯坦因，像个无知的小孩，一时间没有听懂他的话。 片刻后，她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惊讶的神情，随后变得扭曲。 她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惊讶说道：“你没开玩笑吧？” 斯坦因说道：“我从不开玩笑。” “可是......怎么可能？” 缇娜神情复杂，扭曲的脸上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因此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中百万大奖的睡梦人一样，十分的可笑。 她并不怀疑斯坦因的话，相反，她十分相信，因为斯坦因全知全能的形象早已深入她的心里，她没有理由怀疑一个自己崇拜的偶像。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斯坦因竟如此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斯坦因看着她吃惊的脸，笑着说道：“你如果不相信我说的话，也没有关系，因为他很快就会来找你。” 缇娜听后，更加吃惊，问道：“找我？为什么？” 斯坦因平静说道：“殿下明白的，长达五年的封印之事没有那么快就可以了结，九尾是个刚强的人，他不会轻易放过加害自己的人。” 缇娜听后，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杀意，脸上骤然冒起冷汗，目光严峻起来。 “如果真如阁下所言，我这几天估计是没法睡安稳觉了。” 斯坦因听后，从沙发上缓缓起身，朝着缇娜弯腰行礼，说道：“殿下不必过分忧虑，我作为年老迟暮之人，愿效微薄之力，可保殿下无事。” 缇娜见状，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既有惊讶，又有喜悦，不过更多的，还是那多年未见的安心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