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长生深种 开花结果

碧草深丛隐薜萝，仙光重到未曾多。 白云自是无心出，一片孤舟载酒歌。 摇啊摇，摇啊摇。 张玉山不知道自己摇了多久，在这光的海洋之中，时间不过是几个涟漪，圈圈点点，零零碎碎。 是一天?还是一年? 记忆还停留在那日闭眼前看的最后一片云，吹过的最后一缕风，最后一声呼唤，最后一次生命…… 思量之间，一股灼热的光点将他包裹起来，仿佛是置身熔炉，滚烫的痛感非是逐渐蔓延，而是一锤子不声不响地砸在身上。 铺天盖地，劈头盖脸。 张玉山闭上了眼睛。 他本是无形无质的一团炁，哪里还有眼睛可闭? 只是这样的想法会让他好受点罢了，他假装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锤炼，时不时就会来一次。 又一次的分崩离析，意识被揉碎扳断，已是无法言说的疼痛在根根神经上爆开。 如此反复折磨，常人或许早已沉沦，就此融入这片光海之中。 张玉山也曾绝望过，那浩瀚光海只需要他一个念头，便会将他拥入怀中，温暖与解脱，就在咫尺。 只是常言道人死灯灭，悲痛欲绝之际那人生跑马灯转起来的时候，张玉山才发现一件事。 他这一生实在是太短暂了！ 细数张玉山这一十二年往事，无父无母，记事起就吃百家饭，后来遇上战乱，流落成乞儿，囫囵过了两年，最后被圣灵宗驻外道馆收留。 除此之外，前世虽然安稳一十八年，可隔绝时空，这些许记忆早已模糊，甚至都比不上所谓的“梗”来得清晰。 这些身世记忆，是他，也不是他，是属于早已烟消云散的道人和穿越男。 而属于他的一生，方才不过两月有余！ 活下去！ 朴素的意志成为了他坚持下来的种子，他为它浇筑顽强、不屈、坚定，期待着，收获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今日的锤炼似乎与往常时候不太一样，每一次噬心之痛都反哺出一丝灰色的炁来。 这炁汇聚成一团小小的涡旋，以前世知识表达，便是星云模样的炁团正在他意念之内聚合着。 煌煌烈焰“嘭”地一声升腾而起，观照内外，意念体表面琉璃焰火覆盖完全，体内灰色炁灵流转不息。 张玉山别无他法，稳住心中意念，一枚小小的种子悄然浮现。 此生便是己身，不恋前尘，不求来世，只全今生！ 这是他深种心间的求生种、长生种！ 翩然间，光海涌浪，似是有那吉光片羽落下，渺渺茫茫之中，有一只温柔的手缓缓伸过来。 张玉山忘却了周身疼痛，望向那只手，那是母亲的手…… 只手破混沌，双手补苍天。 温柔的手轻轻拂过他的额头，体外的琉璃焰火熄灭，体内的灰色炁团也流变全身。 种花小洞天。 “元气所合列宿分，紫烟上下三素云……” 老农道人提着一壶水在那沙漠之中唯一的蓝色花骨朵儿边上念着咒，浇上的水逐渐在沙地里面汇聚成符文。 长鱼静神识微动，这地上的符文不是玄门常用的云篆，也并非虫鸟之篆，而是上古传承的龙文凤章。 以她禁制之道识，还认不出地上符文所铺设的为何种法阵禁制，不过其庞大的生机之力倒是显而易见。 “结！” 言出法随似的，小小的花骨朵儿竟然是渐次绽放出花瓣来，一片两片三四片，直至全了九九之数，才停歇下来。 众人目光落至那花团锦簇之中的小小青果。 “静儿姐，这果子怕是还没有熟吧？公子……真的会出来吗?” 长鱼静摇摇头，她也没有底气。 自六年前张玉山被埋进土里，她与素玉真便在中花小洞天外面的百花池守着。 素玉真守着她的公子，而她，守的是什么? 她也不知道，许是那一见钟情的种子，失去才知发芽吧…… 六年都等了，可别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了！ 此时能做的唯有祈祷，无上太乙度厄天尊！ 老农道人面不改色，放下水壶，指掐子午，似是在等着什么，身后两人不敢打扰，也一同屏息以待。 “笃笃笃——” 忽然洞天外传来青石叩响的声音。 此地种花小洞天便纳入那界空石碑之中，往日里更是宗门禁地，否则长鱼静也不至于守在外面的百花池六年之久。 今日怎会有门人至此，也没有符讯通报，可真是出人意料。 此刻正是张玉山重生的关键时刻，玉浩真人也没有去搭理外面那人。 洞天内自有天地，共有三轮大日，分列三才，此时三日凌空，逐渐连珠，并作一条赤色长龙钻入那青涩的果实之中。 赤光渐熄，似是浓墨重彩，将那青涩的果子染成瑰红之状，胜过世间女子的娇羞，当为天光乍破的第一风流。 “咔嚓——” 细微的响动打破当场的寂静，莲儿妖精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惊呼出声。 “公子！公子！公子……” 张玉山挣扎着，方才那手将他推进一处暖流之中，五气杂糅，阴阳交汇，他才明白自己倒入混沌之中了。 随后一股浩瀚生机涌入己身，化作推力将他往不知名处推去。 光，第一缕阳光透过黑暗的罅隙映入他的眼中。 这是人间的光，不是那光怪陆离的光海，是这人世间照亮悲欢离合的光啊，是这人世间众生共有的光啊！ 人间，我又回来了！ 好饿—— 未等张玉山念诗，一阵饥饿感袭来。 “等会儿，静儿姐，公子不会是变成鸟儿了吧？” 小小的张玉山此刻正在趴着吃着外面那层果皮，活像只吞食蛋壳的雏鸟。 “真人，这……” 长鱼静忍俊不禁，悄悄引动幻禁，将此时的画面尽数摄入禁制之内。 “无妨无妨，洞天法则与九州不同，待神意稳固之后，出去即可恢复昔日之形神。” 玉浩真人乐呵呵说着，种了六年的花花草草，今天种出一个小伙子，晚上还是值得浮一大白的。 “好久不见，天一生水。” 长鱼静走上前去，凑到果子跟前，却是看见迷你的张玉山一个激灵，直接跌落下去。 “别着急，他现在神意刚生，看得见，听不见，还需要再加一把料。” “去！” 玉浩真人一拍身边的黑色石头，那“石头”忽然动起来，原来是真人灵宠黑风山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