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故事外的故事

转眼之间，就到了中秋节。 王海已经回家过中秋。赵蓉也回家了。整个培训机构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晚上吃了饭，我本来不想打电话的，但是想到，一会父母肯定会打电话过来，而且还会想到他们会说什么，为了掌握主动权，便主动打了电话。 聊过寻常家常，我没有敢再深入聊下去，便扯谎说休息会上夜班。 挂了电话，我睡不着，玩手机也玩不心里去，站在阳台上看着浩大的月亮，一股思念家乡，思念他们的心情再也抑制不住——我刚才说为了掌握主动权才主动打给他们的，其实并不是，并不是不思念，而是这份思念早就沉在心底。 多年之前，我每次从家回高中时候，就如生离死别，心如刀绞，后来工作了，心就慢慢变硬了，可再硬，不过是披上了一层保护自己的壳而已。 我不是不想给他们打电话，而是生怕他们又会追问感情事情，尤其父亲，每次聊起这个，都是不欢而散。不是不思念家乡和父母，而是这份思念越来越沉重。 说起来，自从来到这个城市，我过年就没有回过家了，刚开始的确是排班不合适，后来是跟父母主要是父亲的矛盾越来越大，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不干出点成绩，过年不再回去。上次回家，还是今年刚过了年的时候，我只在家里待了两天就又赶回来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在朋友圈写下这句话，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刚上大学的那个又大又亮的夜晚了。 故乡放不下我肉身，他乡容纳不了我的灵魂。 “中秋节快乐！”我一低头看到赵蓉在微信上发来的消息。 我自然回了她中秋快乐，没有想到她接着又发来消息： “在家感觉很爽吧？” “我没有回家，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我说。 “你也没回家啊，我是因为有点远，你为什么啊？” 我停顿了一会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总不能告诉她，回到家不到三分钟就会被父亲催问感情事情，又会被父亲灌输他们那个年代择偶标准，等等。所谓父亲那年代择偶标准，其实就是没有标准，一句话，慌不择路，饥不择食，贫不择妻！ “哟忙着呢，是不是忙着约会也就不回家了？”过了会，赵蓉又发来消息。 约会个粑粑，我跟谁约会啊。我自嘲道。回复完，我忽然有种感觉，好像她是在套我话？还有，最近赵蓉不再像过去那样，除了工作上事情我俩并不怎么聊天，现在我们经常聊会了，她似乎褪去了当初那份神秘又超然世外的宁静。 不知是不是一种错觉，她对我似乎是有点那个意思的？不，不，怎么可能呢，人家可是名校的高材生，长相不赖，气质极佳，怎么可能对我有意思呢？ “没有对象，我跟谁约会啊，只能跟月亮有个约会！”我说完后，又想起了一件事儿，便问她，“你这么漂亮，怎么还没对象，是不是要求有点高啊？” 我激动又紧张地盯着屏幕看，好一会，都没有消息。后来她才回道： “也不高啊，可能还是没有遇到对的人吧。” 我就着话题继续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她说： “靠谱。” 完了？就这两个字也太笼统了，我又问她具体点，她说： “有责任心，有点野心，但也不能太大。” 我说：“高呢？富呢？帅呢？” “那些就随缘吧。” 还真是个特别的女孩子。好像，在很多爱情小说爱情剧里，一句“特别”都是一段美妙故事的开始。但直觉告诉我，赵蓉绝对特别，绝对不一样。她也问我择偶标准。 我说：“勤俭持家，人品好，我们的家庭背景不能相差太大。” “白呢，富呢，美呢？” “这些就随缘吧。”我学着她的回复道。 “哈哈哈（握手）”她又说，“你说家庭背景相差不能太大，那就是，门当户对咯。” “听起来很封建？”她没有回复，我继续解释道，“现在我才发现古人智慧不能轻易否定，真的，两个家庭背景不一样的人在一起，习惯、信仰、处理事情方式等等各个方面都不一样，现在不是叫三观嘛，这些不同而带来的矛盾，有时是怎么也化解不掉的。” 过了好几分钟她还是没有回复。难道我说的她并不认同，又过了会，才道： “嗯呢你说的太对了！王老师很有经验，似乎也很有故事啊。” 我知道她想听故事了。于是我就给她发语音，把不是初恋的初恋那段故事简单跟她讲了。我当然也想听她的故事。 “我的故事？那可真是俗之又俗的故事啊。”她说。 后来我还是知道了她的故事，果然是个很俗很老套的故事。我也知道了她为何来了离她家乡不近又不是市区的县级市了。 她像很多大学生一样，在大学里谈了一场恋爱，谈了整整大学四年。毕业后，她俩却不像很多大学生那样，毕业就分手，而是选择来到他的城市，考公务员。可天意弄人，他俩第一年都没有考上，第二年，她还是没有考上，然而他考上了，考上了他家乡旁边的城市也就是现在这座城市的公务员。 他来这座城市走马上任了。这座城市离他家乡近，又还有父亲当官朋友在这。他没有理由不上任。她也没有理由不跟着他来到这座城市。 后面的故事就比较老套了，他们躲过毕业就分手的老套故事，却没有躲过上岸先斩意中人的老旧戏码。他最后选择跟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结了婚。他俩就此结束。 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刚开始她想离开这座伤心城市，可想来想去，心又有不甘，强性格，让她留下来，心底有个信念，她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幸福，后来又因为一些事儿，她彻底不想回她家那边了。 原来是这样子，怪不得她现在这个年纪——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具体多大——还没有找对象呢，同样是受过爱情伤害的人啊，同是天涯沦落人沦落人。我内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冲动，张开臂膀去抱一抱她，如果在眼前的话。 她俩从大学就开始谈，后来又一块考公务员，那么他俩在一起得有五六年了啊，五六年了啊…… 那天晚上，是我俩聊天最多的一天晚上。那天晚上，我们愉快地结束了聊天。她说，时间不早了，期待明天到来。时间不早了，为何要期待明天到来呢？那意思似乎不言而明。 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心里十分纠结，仿佛又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上，不知道怎么走。一个声音说，喜欢她吗，喜欢，喜欢她的慢条斯理，喜欢她的文静与温柔，喜欢她越来越耐看的脸蛋，喜欢她那不就够了，那就遵循内心发展下去就是了，其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另个声音说，难道真的没有关系吗，你又真的能不在乎吗？不能，要是真的不在乎，就不会纠结了，说是不在乎那是自欺欺人，好，那就换个说法，你能克服或者试着接纳她的过去吗？好像还是不能。不是有句话说，当初介意的一定会成为最后分手的理由。与其如此，那就不如不开始吧。 一个声音说，你多大了，还以为自己是个纯情的小男孩，找寻纯情的感情？你自己又是多么完美的人吗？自己又老又穷又残，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挑三拣四呢？人家那么好的姑娘配你不绰绰有余？ 另个声音又说，一个纯情的人去寻找一份纯情的恋情又有什么错呢，跟其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自己很差吗？也不是很丑，也不是年纪很大，曾经也名列前茅，现在事业也在上升期，假以时日，也是个成功的人，刚才的想法那是对自己的精神控制，是自己逼着自己向现实妥协。 于是我在自卑与自负之间反复横跳……大半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最后结果是没有结果，也许人家没有那个意思，都是自己想多了呢？就算人家真的对自己有那意思，那也交给时间做决定吧。无数次事实证明，当时不能决断的，后来自会明晰。 第二天上课时候，我的脑袋还朦朦的，勉强上完，下了课后，赶紧去接点凉水喝，让自己清醒下。就在我接水的时候，转头看到赵蓉也从旁边隔断屋里下课出来。 那一刻，我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