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人生低谷

于是我大年初二就回到了那个地下室租房。临回去路上，我还很担心化了的雪水会不会流进地下室。果然，当我回到地下室后，才发现，不仅被褥被雪水弄湿了，而且电脑还进水坏了，地下室里还停电了。 我正当找房东理论时，房东电话打来了。房东蛮不讲理，不仅不承担多次反映窗户玻璃坏了而导致我电脑坏掉的责任，还给我下了三天交上剩余租金要不然就赶我走的最后通牒。 那天晚上，我吃了些从家里带来的“酥菜”，就靠在床边睡着了。第二天地下室也还没有来电，我不能坐以待毙，毕竟现在存款连三位数都不足，现在刚过年，那些补课孩子们也没开始请家教，只能出去找工作，哪怕是发传单那种也行，只要能保证吃上饭。 一连跑了三天，却没有任何收获，唯一的收获是我找到了免费充充电宝的地方，比如医院走廊的充电孔，一连好长时间，我都守在充电宝那里，不管是走过的医生还是患者，都拿异样眼光瞧我，为了不挨撵，我捡了一份化验报告，每逢有人路过时，我就神情凝重低头看报告，那意思好像说，我有病，真的，我有病！ 到了第三天时候，房东并没有来赶我走。就是，房东怎么会真的这样做，他又有什么权利呢，我可是交了半年房租，离半年房租日子还有些时日呢！我就不信，他真敢把我赶出去，那样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第四天，我还在床上时，就听到楼道里嘈杂，接着就是地下室门被打开了。房东带着一个胳膊文着两条龙的男人进来了，二话不说，他们就把我的东西往外扔！ 妈的，他们真的敢把我赶走啊！王法？法律？他们说，有本事我就去告他们去吧。就是告也告不赢，他们说因为合同写的清楚，这地下室一年起租，当初我就交了半年，下面附加条款上写得明白，起租的下个月交齐，是我违背了合同，还说没让我交违约金就不错了！ 我的被褥，坏了电脑，锅碗瓢盆，还有一箱子书籍，都被扔出了楼！ 从来没有想过，我有天会混到这个地步，混到晚上都不知道在哪里睡觉！现在怎么办？现在租房子肯定来不及，最最主要的是，也没有钱租房子，而眼下，哪怕去住青年旅社都没有钱！我看着那条还有些湿乎乎的被褥，心想，难道就要露宿街头吗？那剩下东西怎么办？ 那就低价处理。我把那些东西拉出小区门口。我用废纸写上，搬家，低价处理。绝对低价，原价八十多的电锅，我标价二十块钱，那些盘子和碗一块钱一个，还有书籍，不管什么名著，一律五块钱一本。 蹲了半天，电锅和被小区里大妈买走了，又蹲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时候，出来几个初中毕业生模样的女孩子，她们在书摊翻来覆去，最后每人挑选了喜欢的书籍，七七八八，那些书籍就卖的差不多了，盘子和碗没人要，可能这玩意儿是吃饭的，谁也不想要别人用过的，只能扔了。 说实话，卖吃饭家伙，我没有心疼，但看着那些平时喜欢的书籍，就这样被贱卖掉，真的不舍得。就比如那本《平凡的世界》吧，我读了很多遍，其中还有批注和感悟，这本书不光是书，某种程度上，是我精神支柱。可再不舍得，跟眼下局面比起来，还能在意什么呢！ 到了晚上，我拿着贱卖所得一百多块钱，背包里装着坏掉的电脑和几本怎么也卖不掉的书，抱着被褥，去找落脚地方了。 远处万家灯火，我却夹着被褥漫无目的游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走了很久，我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但知道到地方了。那是个上面是高速下面是县道立交桥洞，那下面还放着几个粗大的水泥管子。这不就是我睡觉地方了吗？ 我把被褥铺进去，躺下，水泥管子正好挡风，感觉还不错。还不错？ 早晨，我被一阵冷风吹醒。全身冰凉，手脚冰凉。 阳光似乎很好，看着明媚，却没有温度。我拿了洗刷工具，到了最近的一条河道。河道上结着厚厚的冰，费了好几分钟，我终于砸开了一汪水，掬到脸上，瞬间就清醒了。清醒后，看着冰面上，蓬头垢面的自己，我就愣在原地。 一个大学生混到这个地步，流浪街头，也是没有谁了！ 舀了一杯水，放在嘴里，差点没把牙齿冰掉，我气恼地将杯子摔在冰面上，就这个样子，还用得着刷牙吗？！实在没有必要。我回了那个水泥窝，呆呆坐着，一直坐到肚子咕咕叫。 那一天我用三包方便面和一桶矿泉水解决了。游荡了一天，我还是没有找到临时工作，浑浑噩噩又活了一天。这样一连过去三天。 有时我想，就这样混沌过下去算了，没有钱喝凉水吃方便面就去街上乞讨。要不还能咋样？找不到努力方向，未来也没有希望。丧丧地活一天算一天吧？ 可就是这样活着，老天还是没有放过我。 第四天晚上我转回来，赫然发现水泥管子里竟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看样子看不出多大年纪，直觉应该比我大，在手电筒的灯光下，那个反光眼镜似乎表明这分明也是个落拓的知识分子，前辈？按说此时此景，我们惺惺相惜才对，起初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也的确有这种感觉，可接下来对话打断了这种情绪。 “大哥，你占我的地方了啊？” “什么你的地方，哪里是你地方？去去去，别打扰老子睡觉！” 若好声好气，说不定我们还能畅谈一宿，诉说彼此遭遇，可能还能碰撞出意外的东西，那定是另个故事了。可这一开口，他就把我怒气拉满了。 怎么当个乞丐，我还要受欺负吗，怎么当个流浪汉，还要有地盘吗？ 我丝毫没有惯着他，拉起他的腿就往外拖。他见我动手，也怒了，想要起身动手。这时候我哪里还会给他机会！都是流浪汉，谁惯着谁啊！他已经在地上了，没有高度优势，我怎么还能让他起来，一顿暴力输出，他终于抵不住，骂骂咧咧跑了。 从小我们就被教育说，温良谦逊，暴力是不解决问题的。现在看来，那也是真的洗脑式鸡汤文，有时候暴力不仅解决问题，还解气！ 也是该着那个流浪汉倒霉，今天我心情很差。原因无他，就是在城里游荡时候，我看到了一个最不想看到最不想遇到的人，赵蓉。现在这个样子，我哪里还有脸再见她，现在这样子，我哪里还有资格见她。在不远的当初被我嫌弃的她，现在成了我高不可攀的存在。 人生还真是无常啊。我转身朝另一边走去，假装没有看到她。 “王旭？”背后还是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这刻我终于明白，刚才假装她没有看到我，不过是自欺欺人。我知道她看到我了。她也知道我知道她看到我了。我只能加快脚步。 没有声音。我几乎可以肯定她在后面看着我。她只是叫了一声。也好。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也挺好。 这件事本来让我就很心烦了，回到水泥管子竟发现还有人鸠占鹊巢，心里更不爽了。那人不讲理，那我只能用实力教训他。 临走时候，我听他说等着，看他狼狈样子，心想，难道他还能组团来教训我不成？还真当现在是乱世，他们地盘有组织，真要有组织，他还能跟我一样流浪？我呼呼大睡去。 忽然，我感觉自己被拖曳出去了，然后一阵拳脚从天而降。我分不清是几只脚几只手，三四个人？只觉得头也昏目也眩！从嘈杂的声音中，我听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没错，就是被我打走的那个流浪汉！妈的，他竟真的组团卷土重来了！ 不用摸，我都知道，现在脸色不比猪头好看多少！最可悲的是，那个窝被占去了，手机被抢去了，坏了的电脑也被抢去了，要不是为了保暖，倒背着背包，就连背包也被抢去了。现在全身除却了贴身一百多块钱和背包里几本书以及洗刷用品外，一无所有。 麻蛋！我以为自己以后当个流浪狗就是了，现在当个狗都不容易！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满脸伤痛，又累又饿，路过一家还没有打烊的小超市，不知怎么就拿了一瓶酒。出来，大口大口喝下去，宿醉死算了吧。 别说那个白酒劲真大，也不知道昨晚喝的多少度的，更不知道倒在了哪里，反正，我是被一阵嘈杂声音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