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七种武器

来人十分高大威猛，将近一丈高。 手中的那柄宽刀也有葛成站起来那么高。 他一进来就把在场所有人显得格外玲珑。 加上他的气势实在逼人，一身蛮力，见人就砍，三五刀下去在场者唯恐避之不及。 如同黄河涨水，铺天盖地。 杨麟此时已被王锐放下来，独立着仅剩的一只左腿，多情环从他手中赫然飞出。 那蛮人却也不闪，顷刻间就被多情环箍住了头。 他的头实在巨大，多情环遇之也无法驾驭，只见他额头粗大的毛孔间青筋一抖，那多情环立刻就像孩童的玩具被震飞在地。 在地上滚了个半圆后，与地面数度亲吻，终于平歇下来。 蛮人又再度抡起刀，四下乱砍。 凤凰游此时仍在二楼，趁着蛮人背身，一举跳上了他的脊背。 手执凤钺往蛮人喉间一抹。 同一时间，蛮人弓背颔首，长满粗毛的大手向背一抽—— 凤凰游像件衣服一样被他甩出三丈远，将欲撞上围墙，就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翩翩少年接在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两人使上了墙，但好在怜香惜玉的江自流拿自己垫了背。 邓定侯与王锐两个少林派弟子合力从两侧包抄，蛮人两肩各中一拳。 龙凤钺合力飞旋掷出，十四颗磁珠在晚风中开合变幻。 但那蛮人竟快如闪电，与这件号称有灵的武器三度擦肩，最后一次被他那把宽刀格挡。 宽刀登时只剩个刀柄。 此时，东海十二盗已将这蛮人带来的手下绞杀的一干二净。 王昭片刻不歇的将带刀直上，其余十一名兄弟也奋起直追。 十二柄刀从四面八方齐刷刷的朝蛮人周身逼近，他才终于再次负伤。 “你是巨人帮的？”王昭一边打一边问。 的确，在场也只有王昭一人见了当日突进孔雀山庄的巨人帮。 这蛮人除了个子略不足，头发不卷，也与巨人帮无异。 “老子是你爹！”那蛮人道。 接着一记勾拳就直冲王昭的下颚，王昭像一片风吹的落叶，足足翻了三五圈才翻倒在地。 整个下巴以奇异的角度挂在脸上，若是没有皮肉的支撑恐怕非得掉下来不可。 此时，他手里已没有了武器，光靠一对有常人头大的拳头。 整个天香堂一片狼藉，那蛮人茕茕孑立于同党的尸首当中，却丝毫不畏惧。 夜晚的灯笼将他的魁梧巨影投射在围墙上，可谓是对影一双人。 他不等待，不畏缩，不知疲倦的接连出击。 打死一个就少一个，如果前方一路都是荆棘，就披荆斩棘，不管有多少，就紧咬着牙关，一个一个解决。 总能杀出一条活路来！ 即便没有，也不后悔，至少是败在了刀下，不是败给了自己。 “壮士，是条好汉！若是我们别处相遇，我定要同你吃一杯酒！”王昭托着脱臼的下巴道。 “别废话，要上一起上！”蛮人道。 “我们阵营不同，今日定有个你死我活，但就为了你身上这股劲，我们东海十二盗放下武器，拳头对拳头！” 王昭一边扔刀，一边掐住两腮试图将下巴归位，却没能成功。 蛮人歪了歪嘴，好像在笑。 但下一秒他便毫不客气的朝着这行人猛冲过去，他的拳头和他的宽刀一样坚硬。 王昭的十一名兄弟只吃了一记铜拳，就败下阵来，如同酒醉般跌跌撞撞。 但没有一个人不重新站起来，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靠着皮上的老茧支棱起来！ 蛮人并非没有恻隐之心，从他在打斗间张开手掌顺手帮王昭归位了下巴就能看出。 但也仅限于此。 在战场上，如果你承认对方是个好汉，就要全力以赴； 如果对方是敌人，更要全力以赴。 这便是江湖，江湖容不下一滴眼泪，也没有一句告饶，只能前行，拼命前行。 死人堆里，探出一只指甲缝里全是血污的瘦手。 从那个没有光照的，属于死人的黑暗角落，拾起一支钢筒，正是葛成生前，没能使出的。 他摸索着，按动机簧。 七根七星透骨针如细雨般直射王昭后背。 倒下的却是蛮人。 因为在那一刹那间，蛮人也同时锤过来一记铜拳，王昭蹲身躲闪，这一蹲，二人便换了命运。 蛮人趴在地上的时候，地面的灰尘扬了好高。 “沙洲……”那蛮人道，接着他用那张长满粗毛的大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画来。 画画的定然是个孩子，画上有三个人。 “好！我一定将你送回沙洲！”王昭道。 “我……保家……认你这个兄弟！”保家终于松口道。 “好！拿酒来！快！”王昭大呵。 凤凰游飞身而出，片刻后便递过来两坛子酒。 邓定侯与江自流用后背抵着保家这个大个头，让他得以坐起来。 中了七星透骨针，便绵软如无骨，刺痛而亡。 二人的酒坛子刚碰在一起，保家便垂下头去。 “我王昭，愿与保家结为兄弟，从今往后，你的家，我王昭来保！”王昭仰头灌进去半坛子酒。 他的肋骨几乎全裂了。 他撑着身体走进死人堆里，一柄钢刀，直直的插入那个发射暗器的人腹中。 才终于倒在地上，仰躺着。 繁星是流动的，四下没有任何声音，王昭在漆黑的夜空里旋转——旋转—— 繁星不知为何人类要相互厮杀。 “我放走了郭小霞。”凤凰游幽幽道。 “为什么？”江自流柔声回应，语气却不像在等一个答案。 “我觉得我们好像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我们杀的都是些无可奈何的人。”凤凰游道。 “可是这些人也无可奈何的杀了许多无辜的人不是吗？”江自流道。 凤凰游低下头，不再回话。 江自流掐住她的一对肩膀：“凤大小姐！打起精神来！”随后他从腰间摘下了龙钺，递给凤凰游。 “你这是做什么？”凤凰游道。 “龙凤钺本就是一对，但这龙钺是主钺。”江自流指着龙头处的机簧继续道：“龙口闭为杀，磁珠滚动四次—— 第一次身首两异； 第二次四肢分离； 第三次开膛破肚； 第四次珠联璧合。” “珠联璧合？” 凤凰游脑海里浮现出立夏那日熊家大院中，霹雳堂王彻死在这杀招之下的场景。 “也就是龙口开，试试？”江自流道。 凤凰游按下机簧，微张的龙口随即成全开状，龙背内14颗磁珠滚动，向背相吸，双钺凤尾刀刃向内收合，呈一个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圆。 “龙凤钺是一件削骨如削泥的武器，却只有一个杀招，其余两个都是止杀。你还记得那日在熊家大院你用凤钺对付应蛟龙吗？” “嗯！当时龙背相吸，刀刃向外，他方逃过一劫。”凤凰游回忆道。 “只要龙口不闭，两钺同出，就永远不会伤人。” “所以保家才能躲过，你根本就没有关闭龙口。”凤凰游道。 “没错！” 凤凰游回眸看了江自流一眼，皎月在她的眸子里闪动。 “现在这龙钺可以物归原主了。”江自流看着她的眼眸，声音十分温和。 “可是……” “你是个非黑即白的人，但这世间事偏不是非黑即白的，凤老庄主担心你意气用事，将来懊悔，所以才将这主钺交予我保管。 这个世界上，有丁喜、王昭这样劫富济贫的强盗； 有钱眼开这样的小偷； 还有方成、秋凤梧、保家这样的青龙会成员。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粒沙，沙飞进你眼睛里不是沙的错。 所以，凤大小姐，我能邀请你一起抓住那个在背后吹风的人吗？”江自流伸出一只手。 这一次，凤凰游没有拒绝。 …… 应蛟龙回到苏州的第一件事，就是新做了一块牌匾，从此，苏州第二富商的山庄，不再是蛟龙山庄，而是百鸟山庄。 百鸟朝凤，他终于放过了自己，坦荡的与心中唯一的朋友相连。 高立目送载着秋凤梧妻儿的小舟离开，遥远的知道了自己此生的挚友平安顺遂。 “顺风耳”王昭准备背东海而去沙洲，但在此之前，他得花时间好好休养被这位沙洲的朋友打断的两排肋骨。 与他一路同行的，还有双环门仅存的两位弟子：没了右腿的杨麟，和没了左臂的王锐，他们要回到陇西去，回到他们出发的地方。 若不是为了复仇，此行势必还有一个爱酒如命却聪明绝顶的朋友萧少英。 只是他的英魂永远的留在了天香堂。 所以，我要说的这第七种武器，不是龙凤钺，而是宽容。 恨挑起事端，爱征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