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知命大侠之过去

“请。”舒定之道。 他与百里长青之间隔着一方茶桌，茶桌上放着两盏杯，两个白玉壶，舒定之从一个壶中倒出一杯酒递给百里长青，又从另一个壶中倒给自己。 蒲团铺在草地上，二人席地而坐。 百里长青端过酒杯一饮而尽。 “你不和我换？不怕这杯中有毒？”舒定之笑道。 “你爱饮茶，我爱饮酒，我喝我的酒，你饮你的茶。你若想毒死我，又何必引我来这云梦山？”百里长青道。 二人相视片刻，皆仰天大笑起来。 “好！果然是百里长青，我没看错你。”舒定之道。 “我却始终没看破你。”百里长青道。 “所以我才通过舍忻的口约你至此，我把你当做挚友，就应该对你有个交代。”舒定之道。 百里长青并未回话，只饮下去一杯酒。 他是个不喜问问题的人，也从不反驳别人。 因为他知道，逼人开口绝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真相，别人若想说，他便听着，别人若是不说，再想知道他也不强求。 舒定之知道这一点，这也是舒定之肯认他这个朋友的首要原因。 “先说蟠龙镖局，幕后的主人实际是我。你们走的每一趟镖，背后也只有一个主顾，就是青龙会。”舒定之道。 “所以根本就没有“地广无垠，蟠龙若梭”，只有“天青如水，飞龙在天”。”百里长青道。 “不错。” “我以前一直以为青龙会是个江湖组织，却不知早在二十三年前，你们就已把礼物送给了朝廷官员，护送这些送礼物的人，还是我。”百里长青道。 “接下来说我。”舒定之道。 百里长青掌心朝上，略微颔首，表示同意。 “我本是阁皂山灵宝派的弟子，三十岁时废修下山并非是感通太上老君，实际是被我的师父逐出师门，对此他一直没有对外宣扬。 我师父所求之道，无非是长生、救人之道，常有人慕名而来，找他请符治病，即便对方身无分文，他也定然会出手相助，但他却拒绝了一个人，一个远道而来的人。” 舒定之抿了一口茶，继续道： “那人来自乌斯藏都司，叫尼玛达瓦，当然，这是他以前的名字，这个名字代表着太阳和月亮，也代表着尼玛和达瓦两个人。他们是一对共用一个身子却有两颗心、两个头颅的双生子。 尼玛已是个成人了，达瓦还是个幼儿。 尼玛想独享那具身子，但他又不敢轻举妄动，他害怕最后两败俱伤，把自己的命也赔出去。 所以，达瓦的脑袋上都是伤疤，却没有一道是致命的。” 舒定之沉默了，他并不想说后来的部分，因为后来的部分涉及背叛师门，他师父是个彻彻底底的得道中人，有一颗大爱之心，他曾救舒定之于危难。 但遇到了双生子以后，舒定之才发现了自己的野心，他志不在此，这是没办法强求的事；有的人即便心怀感激抑或者惺惺相惜，却终于要两相分离。 “所以你们都各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造梦的人是你，并不是那个双生子。”百里长青道。 这便是舒定之喜欢百里长青的部分，他总之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而不是刨根问底。 “没有他提供的东西，我也无法做到这件事，我们是相辅相成的，也可以说，我们是一对新的双生子。”舒定之道。 “谢谢。”百里长青道。 “何出此言？”舒定之笑道。 “这些年来，我遭到了无数次暗杀，却总有人相助，化险为夷。我虽不知你在这青龙会当中是何地位，但我却知道是你让我活下来。”百里长青道。 舒定之抬起茶杯与百里长青碰了一下，随即二人一饮而尽，仿佛此刻他杯中的茶也化作了美酒，一切尽在杯中。 “我的事情，算是交代清楚了，现在我才有资格谈你最关心的女人——江云馨。”舒定之道。 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百里长青好像怔了一下，但未发一语，面色亦无变化。 “二十二年前，我就知道她已生下了你的孩子。她是个一点武功也不会的女人，却很坚强，至少她从未试图找你。 我能做的很少，毕竟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江云馨唯有不为人知才能安全。 她不能与任何人有关，她只能是她自己。 她是得病死的，她死的时候丁喜还是个孩子。 但这个孩子既不能成为你的软肋，你也不能害了这个孩子。”舒定之道。 “所以，两年前，是你给我传的那封信，告诉我我有一个儿子。”百里长青道。 “没错，因为我知道王万武已死，你定然会被人陷害，你可以逃过暗杀，但是陷害，你却一定逃不掉。” “为何？” “因为你虽然聪明，却是个不喜欢辩解的人。所以你需要一个同样聪明的人帮助你，他虽然不一定会认你，但他一定会认清事实。”舒定之笑道。 “他认我了。”百里长青也在笑。 “我已听到，孔雀山庄那天，我为你高兴。”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皆是往事，却皆浅尝辄止。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一别之后，便是真正的天各一方，这种隔桌对饮的场面，再也不会发生了。 但就是有些话，即便是最后也不会被说清说尽。 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江湖——一壶酒、一柄剑、一个人。 舒定之要去闯他的江湖； 百里长青也有他想要走的路。 便把深沉的情义，淡淡相诉，其余的，就当凉酒进肚，所有的后劲，自己承担。 “你有想做的事吗？”舒定之道。 “有，把联营镖局做的更大，由北至南。你呢？”百里长青道。 “我想做国师，让莜灵教成为国教。”舒定之道。 “哦？你既不是真的感通太上老君，那你的道是什么道？” “不是天道，是人道。”舒定之缓缓道。 “你方才说，给这两个孩子一人送了一个礼物，不知你送给盛兰的是什么？为何她哭的这样伤心。”百里长青望着远处道。 “等她的梦醒了，她才能得到这个礼物。”舒定之道。 “莫不是你在梦中杀了我和丁喜，只留她一个人？”百里长青道。 “哈哈哈……正是。不过你放心，我把你们爷俩的形象都安排的十分正义，恶人只有我一个。”舒定之道。 “你既然是不想与我们为敌，又何必把自己做成恶人？”百里长青问。 舒定之摸摸胡子：“她将来是一定要生儿育女的，家会让坚定的女人变得柔软。但我还是想告诉她，无论她过的多么幸福，遇到了多么好的人，人只能寄希望于事，不能寄希望于人，她一定要念着对我的仇恨，永远把霸王枪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