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见闻

将路引和通讯符分好之后，五人在山中正式分开，季舟直奔畦田县的县城，邓同走向商队来往的官道，蓝凤依和沐遥携手去城池附近寻找牙人，张睿则逛到了畦田县周边村庄的一处农田。 此时方是夏末初秋，正是农忙之季，光着膀子的汉子手握镰刀，弯腰在田里熟练的割着今年的第一茬水稻，几名妇人臂弯上挎着藤篮，一边擦汗，一边将散落在地的稻子堆到一起。 张睿随意找了个有凳子的树荫坐下，看着田间忙碌收割的农人，同时学习着当地与中州大陆略有不同的方言。 田地里的人同样看到了坐在老树下歇脚的张睿，见他只是在树下坐着，便又收回视线，继续舞起手中的镰刀，只为早些完成收割，好进行第二茬的播种。 小坐了一会之后，日头渐渐毒辣起来，一个汉子嘴里骂了声张睿还没学会的方言，从田中站起身，望了眼自家的婆娘。 年轻的妇人也毫不意外的走到了汉子身旁，递上了干净的汗巾，又掀开了藤篮中铺着的白布，露出了里面的烧饼。 “小心一点，今年太阳毒，别晒昏头了。”妇人把装着井水的水葫芦递给了有些口渴的汉子。 “没事，你也早点回去，别在这里晒着了。” 汉子回以温柔，他们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之时，汉子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婆娘被遭瘟的太阳晒成黄脸婆。 “好，我回去给你做饭，你早些回来。”妇人脸色微红，将又一条汗巾搭在了汉子的肩膀上，随后带着两条弄脏的汗巾，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农田。 张睿眯着眼看着两人的分别，嘴巴微动，学习着汉子的发音。 “喂、诶、哦、咳咳。” 稍微咳嗽了两声，他终于掌握了当地的方言。 “老哥，天太热，坐下歇会儿吧。”张睿指了指身旁的石凳。 汉子点了点头，捧着包了烧饼的白布，略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张睿尴尬一笑，恢复了本音：“我学得不像吗？” “像。”汉子点头，掏出一张烧饼啃了起来，“不过我也不是本地人，十年前才搬到畦田县来的。” “呃……” “听口音，公子是京城人？” “算是吧，来畦田探亲，看看我妹子过得怎么样。”张睿含糊其辞，不过他的路引确实是京城发下来的。 傀儡宗大前辈做事严谨，绝对不会有任何漏洞。 “放心吧，公子，你妹子嫁到我们畦田，肯定不会吃苦的。”汉子拍着胸脯打包票，自信得好像他就是畦田本地人一样，“我从来就没听过有人虐待自家婆娘的。” “哦？为什么？” 张睿有些好奇，富家争财夺利，贫家百事皆哀，这种事他看了一路，为什么汉子敢打这种包票。 汉子嘿嘿一笑：“嘿嘿。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对别人说啊。” “放心，我嘴巴最严了，小时候玩火把茅房烧了的事我至今没跟别人说过。” “那就好。”汉子凑近了一些，捂着嘴小声道，“我听我二姑的表姐的三姨夫的外孙女说啊，我们的祁县令他惧内，所以才要求畦田县的所有人都好好对待自家的婆娘。不然婆娘一纸诉状告到衙门，那些恶汉至少要被抓起来关三天呢。” “这么严？”张睿有些吃惊，以他在云上的观察，畦田的县令不像是那种严苛的官啊。 “呲，要我说，那些没什本事只会欺负自己婆娘的人，县令干脆把他们都抓起来才好。” 汉子含了一口水，润润唇，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张睿也配合的点点头：“也是，不管怎么说，有了这条法令，我这个当哥哥的也能放心多了。” 汉子同样赞许的看了张睿一眼，他发现这个长相俊美、衣着金贵的公子和自己挺合得来的。 “不知道公子的妹妹嫁到了哪户人家，用不用我带你过去？放心，在畦田附近的这十里八村，就没有我楚大强不认识的人。” 楚大强吃饱喝足，拍了拍胸脯，站了起来，将白布别进裤腰。 “哈哈，这就不麻烦楚老哥了，我这次来只是看看。若是妹妹过得不好，我也只能给她留点私房，若是过得好，撇下银子让小两口自己过日子就是了。”张睿故作大方的摆摆手，站起身学着楚大强的动作拍了拍裤脚。 他来这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想看一看当地更真实的风土人情，如今时间也差不多了，张睿就准备找个借口开溜。 “哈哈哈，那我也不留公子了，咱还有稻子要割呢。”苏大强憨厚一笑，瞥了眼头顶依旧毒辣的太阳，抄起了手中的镰刀。 …… …… 黄昏，在畦田县周围转了一圈之后，张睿按着通讯符中蓝凤依给出的位置，推门走进了一家古旧的宅邸。 宅子很大，屋挨着屋院套着院，住进七八十口人不成问题。流浪的野猫跳下墙头，在丛生的杂草中扑中一只肥硕的老鼠，压着老鼠尾巴开始戏弄起来。 “你是怎么买到这么大的院子的？” 张睿问向迎面而来的蓝凤依，她换了身衣服，青色镂空的贴身鱼尾裙包裹着凸凹有致的身材，简直能把人的眼球从眼眶中挖走。 “前前……前任县令留下的遗产，据说宅子里闹鬼，道长今晚可要保护好我。”蓝凤依一副柔柔弱弱的表情，将这座宅子的来历娓娓道来。 事情还要追溯到大玄第十九任皇帝封言身上，那时的玄朝官场贪腐丛生，宰相带头卖官鬻爵、上下其手，言皇上位之后，迅速掌管兵权，将贪官污吏杀了个人头滚滚。 那时的畦田还不像现在这样是一股浊世中的清流，当时的县令更是敛财无度，在畦田修建了数座宅院，院中关着他的数不清多少任老婆。 这样的贪官在言皇手下自然没落到什么好下场，据传说，当时一伙官兵直接踏破了府衙的大门，将那个正在物色第三百任小老婆的县令拎到了街上，也没经过任何的流程，就这样直接把那个屁滚尿流的县令当众劈成了两半。 只不过，言皇虽然依托军权成功止贪，但止贪同时也发了大财的士兵们也都成了他尾大不掉的麻烦。在杀死县令之后，那伙士兵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接收了县令的大部分遗产，顺手也强制接收了县令的全部遗孀。 当那伙兵匪收到命令离开的时候，那些如花似玉的娇妻美妾没有一人能够走出宅院，全都大着肚子被吊死在了房梁上。 “女鬼应该找季舟解决，我们道士更擅长降妖。” 听完蓝凤依的话，张睿有些惊恐的缩了缩脖子，七十多位怀孕后吊死的含恨女鬼，他这个筑基期小道士真的解决不了。 无量天尊，希望季舟的阳气够足，能撑到傀儡宗大前辈前来救援。 “噗。”看着张睿完全一副被吓到的模样，蓝凤依再也撑不住，笑出了声，“骗你的啦，来畦田杀贪的将军恰好是一位嫉恶如仇的好人，所以那些被强娶的姑娘也全都被放了。” 说完，蓝凤依也不禁感叹：“这畦田县还真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能够幸运的遇到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好人。” “但当时负责杀贪的将军又何止那一位呢。”张睿情绪有些低沉，“人命如草芥，封言强行给玄国续了百年国运，却只是让百姓们过得更苦了一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