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耻辱，要用血来洗

孟星魂眸子里仿佛要冒出火来，盯了老伯许久，才强压着自己坐了回去。 “为什么？” 他没有问更多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他以往的认知里，老伯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 但他又很清楚万鹏王的做事作风，以快活林和十二飞鹏帮的过节，何方只要一去，就很可能会死。 他不明白，只能注视着老伯，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老伯对孟星魂的态度倒是毫不生气，一边慢慢泡茶，一边道：“你知不知道，小何要去做什么？” 孟星魂道：“知道一些。” 老伯又问：“你这一趟来孙府，有没有察觉什么不对？” 孟星魂看了眼花园的方向，点头道：“察觉了一些。” 老伯缓缓道：“小何想要查的事情，和孙府这边的事情，根源应该来自同一个地方，或者说同一个人。” 孟星魂急道：“可你不该让他去那龙潭虎穴！” 老伯道：“那里，他非去不可，这件事的根源虽不在万鹏王，但一定与他有分不开的联系，如果不去，很可能永远都查不出结果。” 孟星魂沉默了，他的怒气缓缓消散，变成了失望。 他看着老伯，仿佛以前一直认错了这个老丈人。 他的喉咙有些发紧，好久才颤抖着声音说道：“所以，你是在利用他。” 老伯看着他，忽然笑了，“不必这么看着我，你是我的女婿，他是我女婿的好兄弟，我怎么会让他去送死。” 看着孟星魂仍疑惑不解的目光，老伯站起身，负手踱了几步，沉声道：“只有他，能从万鹏王那里查出事情的真相，并且活着走出飞鹏堡。” 孟星魂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忽然明白了老伯让他来的目的。 “我明白了，老伯要我做什么？” ...... 这是个很美丽的地方，风光明媚，绿草如茵，站在阶梯下，抬头可以看到青翠的山，飘动的云，也可以看到白云下青山上那座美丽的城堡。 据说，这里本是座古城，早已荒废，十几年前万鹏王才将它修饰一新。 所以这古城就成了十二飞鹏帮的总舵，万鹏王就住在城里，武林中绝没有人敢随意来侵犯这里的一草一木。 何方站在阶梯下，他脸上还带着赵春城的人皮面具，但那故意弄出来的黑斑已经消失不见。 文鹏坛里的人，每天都能见到赵春城，对于他十分熟悉，所谓的中毒，只是骗那些人的。 飞鹏堡则不同，这里的人极少见到十二位坛主，尤其是赵春城这种在帮内并不活跃的，这也是何方选择他的原因之一。 他来到城前，只说：“文鹏坛赵春城，回帮复命。”守卫听完，便立刻进去禀告。 不消多久，方才那守卫便气喘吁吁地跑了下来，一拱手：“坛主，帮主请你进去。” 何方点头，往上看去，台阶居高临下，似一道壮美的屏障，梯级高大，令人不由心中生畏。 万鹏王自视甚高，飞鹏堡的一切，几乎都是以皇宫的标准来修建，帮众若要求见，必须徒步走上去，每一步都像是在朝拜。 何方有求于人，也不愿坏了规矩，便一步步往上走去。 离顶端越来越近，渐渐地，一座古堡出现在眼前。 城堡已因岁月的消磨变成青灰色，这使它看来更古老庄严。 四周看不到什么巡哨的守卫，安静得令人觉得这地方毫无戒备。 但何方当然不会有这种错觉，正如“肉包子的肉不在褶上”，这里若是三步一兵，五步一卒，他反而觉得万鹏王不那么可怕了。 像万鹏王这种人，绝不会将自己的实力轻易露出来。 老伯岂非也一样？ 走上顶层，面前就是古堡。 没人来迎接他，也没人招呼他进去，何方站在原地停了片刻，便自己走了进去。 万鹏王果然在里面。 他坐在大殿的最深处，就像个巨人一般，明明是坐着，却和别人站着差不多高大。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种说法，显然不适合用在万鹏王身上。 他的目光坚定锐利，深邃如渊，透着无比的智慧和自信。 何方走进来，万鹏王刀一般的目光就盯在他身上，仿佛要把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看得通透无比。 何方走到他面前不远处，拱手行礼，却并未说话。 他相信，万鹏王一定有话要先问他。 过了很久，万鹏王缓缓道：“你是赵春城？” 何方道：“不是。” 他撕下面具，忽然发现万鹏王和老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看穿一件事情，几乎不需要过程，只用看看表情和大概的说辞，就能看出别人背地里搞的阴谋。 万鹏王又问：“你杀了赵春城？” 何方如实回道：“没有。” 他当时确实本想一剑杀了赵春城，不过一想到此行的目的不是打架，手中剑便刻意偏了半分，然后将他敲晕藏了起来。 万鹏王忽然大笑，道：“很好，你的确不简单，这么说，你有事想求我？” 何方诚恳道：“是。” 万鹏王脸色忽然又沉了下去：“你是不是从快活林来的？” 何方依旧回答：“是。” 不是他不想多说话，而是万鹏王根本不给他机会，每一句问话都带着沉重的压力，彷佛他问的话，不回答的结果就是死。 万鹏王接着问：“宋三是不是你杀的？” 这一次何方摇了摇头：“不是。” 万鹏王道：“但他却是因你而死。” 这一次何方没有回答，他懒得去说什么是宋三上门挑衅在先这种话，那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他也不在乎这些。 他来飞鹏堡，只是为了打探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所以他一边回答万鹏王的问题，一边仔细看着他的所有神情和动作。 此刻他已经能确定，先前在八仙楼客栈之外，使出“飞鹏四十九式”的那个人，一定不是万鹏王！ 他原以为，万鹏王就算不是幕后主使，也一定和事情的真相有着莫大的联系，现在看来却完全错误。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万鹏王即使和此事有关系，也可能极为有限，起码他自己一定没有亲自参与其中。 看来只能退求其次，试试能不能打探出除了万鹏王本人，还有谁会飞鹏四十九式这套武功了。 万鹏王看着他，霍然长身而起，道：“你跟我来。” 何方不知道他要去哪，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但他知道一件事，万鹏王这样的人，若要杀他，不必特意换个地方。 他只希望此时要去的地方，能给他带来一些有用信息。 两人从后门走出，走上一条悠长的走廊。 走廊上也没有人，显得幽静而肃穆。 万鹏王走的不快，走的很稳，即便是在走路这么简单的事情上，他也不肯让自身露出一点的破绽。 何方已发觉万鹏王远比他想象的要可怕的多，他如果要杀自己，恐怕费不了多大力气。 那么，那天与他交手的那个“万鹏王”究竟是谁？ 很快，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扇门，门没有锁。 在飞鹏堡，无论门上不上锁，对于其他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人敢进不经万鹏王允许进入任何房间。 何方跟着万鹏王走进房间，立刻就看到了无数火光。 房间很大，四周的墙壁上摆放着一排排蜡烛，有些摆在高处，有些在低处。 何方不由倒吸凉气。 他看到这些蜡烛的背后，竟然都放着一个小小的灵位，大多数上面都刻有名字，有些还是一片空白，灵位共有几百个之多！ 这是一间灵堂！ 万鹏王负手站在一排灵位之前，沉声道：“这里面摆着的，都是十二飞鹏帮这些年死掉的手下，或者是令我尊敬的敌人。” 何方的心沉了下去。 万鹏王显然是将他划为了“尊敬的朋友”这一类，他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能被这样的人尊敬，确实也是一种成功。 万鹏王转过身，面对何方，道：“我可以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一些事情，但是你不一定能从这里带出去。” 带不出去的意思，就是死。 万鹏王说完，又补充道：“因为这是本帮的规矩，规矩是不能被打破的，你是快活林的人，宋三死在快活林，如果你不死，会影响本帮的声誉。” “我明白。”何方缓缓说着，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电光，彷佛万鹏王的话中，露出了一线生机。 万鹏王为什么要告诉他一些事情？ 既然要死，那告不告诉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是“不一定”能出去，而不是“一定出不去”？ 他忽然看向万鹏王，道：“帮主想要我做什么？” 万鹏王脸色果然露出欣赏之色，却忽然又变的很悲伤，低声道：“我现在不需要你做什么，但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这件事到了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何方想都没想：“好。” 他不怕万鹏王让他做出什么背信弃义之事，自己孤身一人，快活林的两位兄弟也和万鹏王没有任何瓜葛，没有任何可牵挂的地方。 而且万鹏王这种人，如果他有什么图谋，也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来实现。 万鹏王点点头，竟然就直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 “我在外面等你，你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想好了出来找我。” 何方被他这一行为搞的摸不着头脑，一时没反应过来。 想想自己的事情？ 我还有什么事情好想？ 或者意思是说，他不想浪费时间，让我想想该怎么提问？ 也不对，他将我莫名奇妙的带来这个灵堂，这岂不是更浪费时间？ 何方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对啊，为什么要到这里呢？ 他看向四周，那无数个灵位牌子如同有生命般，面前燃烧的火烛就是它们的灵魂，都幽幽地看着何方。 他来到边上，将这些灵牌一个个看下去。 忽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铁鹏坛——方刚之灵位。 何方对这个名字的印象来自于原著，此人是铁鹏坛的上一任坛主，当时是死在了老伯手中。 看来确实如万鹏王所说，帮里每死一个人，都会在这里摆下灵位...... 想到这里，何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些什么。 他很快就想了起来，按照这样的逻辑，铁鹏坛的新坛主宋三，也应该进了灵堂才对，这里为什么没有呢？ 他怕是自己看漏，于是在房间里踱了几个圈子，一个牌位一个牌位地看下去，果然没有宋三的名字。 可从万鹏王先前说的话来看，他的确是知道宋三死了，为什么会没有牌位？ 莫非，宋三不是铁鹏坛的人？ 不对啊，赵总管当初传消息时，分明说的清清楚楚，铁鹏坛的新坛主宋三。 莫非这是假的信息？ 何方的冷汗冒了出来，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隐蔽的细节，好像除了赵总管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过“铁鹏坛坛主宋三”这个概念。 莫非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传递了假的信息，冒充了十二飞鹏帮的名义？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完全的错误。 即便他早就知道十二飞鹏帮不是幕后黑手，可若宋三不是十二飞鹏帮的人，那就说明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里，而且还陷的非常深！ 等等，不对！ 何方忽然又想到了一个细节，他先前去找赵春城的时候，曾说过为宋三报仇的事情，赵春城并没有反驳，这又是为什么呢？ 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一定还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何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再一次观察四周的灵位，寻找着宋三的名字。 他依然没有找到。 不过这一次，他却看到了一个很特殊的灵位。 这一个灵位，竟然是很尊贵的暗金材质，因为它在灯影后面，又在最上面，看不太清楚，所以之前没有发现，仔细之下才察觉异样。 这一个灵位上，是没有名字的。 但何方却细心的发现，灵位上原来一定刻有名字，却不知为何，又被擦掉了，因为刻痕颇深，至今还留有一些痕迹。 借着灯光隐约能看到，这上面的字是“吾兄赵衡之灵位”。 “赵玮...赵衡...” 何方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名字，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万鹏王还有一个哥哥，如今天下，知道这件事的，恐怕自己是唯一一个了。 他忽然明白了，万鹏王此举的意义。 万鹏王一定也和老伯一样，被那神秘的力量所控制，不能轻易暴露信息，只好用这个办法让何方自己找线索。 这间灵堂也确实包涵了太多的信息，先是让何方知道了宋三并非十二飞鹏帮的人，又知道了万鹏王还有一个哥哥。 这些信息看起来没什么，但是与何方脑中的无数信息联系起来，他对幕后黑手的猜测，已经渐渐明确了起来，只是还没有绝对的把握。 何方走出灵堂，万鹏王就站在门口。 听到身后的脚步，万鹏王微微回头，道：“想好了？” 何方道：“好了。” 万鹏王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何方道：“没有了。” 万鹏王点点头，他背对着何方，看不出表情，声音透着一丝悲切：“好，你走吧。” 两人由原路返回，穿过大殿，走到殿前的台阶之上。 这时，何方忽然看到，他来时还空无一人的阶梯上，此时竟然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每一个人都带着武器，每一个人都杀气腾腾。 万鹏王缓缓道：“你杀了十二飞鹏帮的人，这件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不止是对我，对我手下所有人都是一种耻辱。” 他看向何方：“耻辱，要用血来洗刷，这你总该明白的。” 何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越是面对危险的境地，他反而越冷静。 “我明白。” 万鹏王道：“下面这些人，分别是十二坛坛主，以及四十八堂堂主，本帮的规矩是，任何给帮派带来耻辱的人，都要从这台阶下去。” “走下去，或者......落下去。” 落下去的意思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