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于此，获予白龙之身

卡莱的平原上，希丝泽亚狼狈的行走在草原。 至于为什么狼狈，还是有原因的。 这里实际上可以说是不列颠最危险的地方了。 因为卡莱北部就是为了防御蛮族而建造的哈德良长城，而这座长城就是保护卡莱的屏障。 可是这座城墙可以说在罗马帝国放弃这里的时候，就已经一同被放弃了。 这么长一段时光的年久失修外加蛮族的实力愈发庞大，哈德良长城已经失去了原本所具有的防御的功能。 现在这座城墙就像公共厕所一样，蛮族想进就进，而其下的卡莱，就首当其冲的变成了蛮族最喜欢的零元购之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希丝泽亚来到这里的时候，到处都是平民的尸体与干涸的血迹。 希丝泽亚已经走过了许多的村子，但村子无一例外，全是尸体。 现在的他连水都很久没喝过了，原因是河中漂浮着大量的腐烂尸体，以至于河流都为之堵塞，水泛起了一股恶臭。 现在的干粮也已经不多了，小丛林里抓到的野山羊，肚子里也有指骨这样的存在。 现在的他只想赶紧完成这个试炼，因为这一路上，他已经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各种各样的残缺尸体，以及许多眼睛通红的麻木的人。 这片地方已经成了任何人都不愿来此的恐惧之地。 谁都不知道蛮族会什么时候来这里，就连最窘迫的领主也不会将自己的领地按在这个地方。 “还需要走多久啊，” 希丝泽亚抱怨着，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片死地他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了。 不远处，有个村庄，希丝泽亚心中怀着一丝希望走向了那里。 他注定要失望了，里面男性被杀害所留下的尸体上响彻着苍蝇的声音，树上的女性，只留下了被奸污的痕迹。 不去看，不去听，他走向村子中央的那一口水井。 路途上，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充斥鼻尖与味蕾，挤压着肺部，让身体发出泫然若泣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水井，里面的水清澈见底，且无异味，将自己水囊中的水装满然后再痛饮一番，便逃出了这里。 也正因为如此，刚刚走出村庄，他便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呕吐了出来。 喘息了许久，便重新踏上了屠龙的步伐。 ... 往北走了大概五日，期间又兜兜转转，走了许多的岔路，以至于希丝泽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 但所幸，还是找到了一座村庄。 村庄隐藏在密林中，所以才会使蛮族没有发现这里。 当希丝泽亚来到这里的时候，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这个村庄隐藏在山林里，没有战争也没有压迫。 人们快乐的生活在这里，没有领主的压迫，也没有税收的苦恼。 说来也好笑，希丝泽亚来到这个村庄完全是因为自己饿昏了躺在这边森林里。 就连醒来时，他都很奇怪自己没有被这些人给吃掉或者洗劫掉所有的财物将他杀人灭口。 也许碰见这些村民是个好事，也许碰见这些村民是件坏事。 希丝泽亚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但是他看着这些淳朴好客的村民。 心中有时候会想，这大概就是他所追求的地方了吧。 这些村民快乐的过完这辈子，没有领主的压迫与榨取，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也没有战争。 这样的地方，也许别处不会再有了，也许自己能实现自己理想的话，也是会有这样一个地方的吧。 阳光照射在他的脑袋上，色彩在扎起的马尾上折射出耀眼的光。 虽然他是一个外乡人，但是村民却不这么认为。 他们带着他一起狩猎，享受着在这一片山脉与森林中狩猎丰收的喜悦。 晚上，村民们也会聚拢在这里，听着希丝泽亚口中的外面的世界的风采与自己旅途的所见所闻。 当村民问起希丝泽亚的眼睛为什么是猩红色的时候，他也可以将自己的故事绘声绘色的讲出来，讲到精彩处，村民们都扼腕屏息，随后便是拍手叫好。 可是希丝泽亚永远都不会注意到，火堆旁的一个女孩，听着他的冒险故事憧憬着他，想和他一样。 ... 这大概是最棒的一天了吧。 那一天，我遇见了他。 女孩在惨白的月光下如此想着。 那位先生？或者大哥。 她只是一个出生在这里的普通女孩，既没有漂亮的相貌也没什么过人的本领，就连名字也是平平无奇的Lena，而村子里的大妈就有五个叫这个名字。 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已经与村里的相仿年纪的男孩开始谈情说爱了。 可她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关注，平平无奇的她也许之后的人生轨迹也是平平无奇。 以至于当她发现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姐妹与她的男友在森林里互相亲吻在一起时，自己发现了也会在一旁偷偷的看着，幻想着自己也会有一天和自己爱的人一样，一同在森林里亲吻。 但更多的时候，她会暗地里诅咒他们不会有结果。 现实就是如此，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低劣的她也许注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大概在几年后，她应该会嫁给村子里的光棍吧。 应该是这样的，直到她看见了他。 当她看见他时，他正昏迷在一棵树下。 穿着黑色的甲胄，手持着黑色的大剑，这样的一副装扮她只从一些老人口中的故事里听过。 看着他那略微有些弯曲的刘海分成两份散在面部的两侧，露出来的面容让她心动不已。 她未曾见过如此俊美的男性，以至于在见到昏迷的他的时候，她甚至想要将他占为己有。 她想要背起他，却发现自己根本背不动，她只能无奈叫来族人将他带回村子。 她看着他捕猎时矫健的身姿，看着讲述自己故事的表情，可是一切她只能在旁边旁观。 明明是她先来的，无论是将他带回村子还是想要知晓他的过去。 他的身边有许多人相比也不缺自己一个吧。 她坐在一片空地上如此想着，就像一只丑小鸭，只能看着自己的同类得到恩宠，而自己因为太过于丑陋而格格不入。 她将脑袋埋在臂弯之中，尽力的掩盖自己的丑陋。 “喂，你坐在那里干什么？” 一阵声音响起，她的肩膀猛的一缩，回头看去，是那个自己忘不了的身影。 希丝泽亚看着这位独自坐在月光下的少女，便喊了一声。 现在村民都已经回各自的家中睡觉去了，这个女孩坐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奇怪。 “啊，没什么。” 女孩立马起身，逃似的离开了这里，直到她以为自己已经离得足够远的时候，才躲在角落里回头多看了一眼自己朝思梦想的身影。 ... 希丝泽亚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调查，可以说的上彻底摸清了那条白龙的踪迹。 这条白龙的作息极为规律，可以说得上是时间管理大师。 对于时间管理这一方面，它可以说做到了巅峰造极。 每天的六点（大概）它都会起床然后扇动着翅膀飞起，去寻觅自己的食物，然后在太阳当空照的正午，它就会飞回自己的巢穴然后睡一个美滋滋的午觉，只有到了下午，它就会飞到不知哪里，之后就会带来食物与一些战利品。 但就是因为这条龙的作息规律，希丝泽亚才可以通过于此找到这条白龙。 在这里准备了许久，自己已经准备了许多的药品和干粮，屠龙的准备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 他回头看着月光照耀下的村庄，当自己完成了屠龙这一试炼，也许自己就该离开这里了。 ... 希丝卡里娥斯抬起头，眼中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母亲，怎么了吗？” 旁边女儿淡漠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哦，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呢。” 母亲只是笑了笑，可是她的笑容里完全没有笑意，相反眼神中却带着担忧。 手中正在加工的希丝泽亚完成试炼获得银狼骨被她放下，随即目光看着远方，喃喃低语道。 “这个破败的国家就像一个巨人已经病入膏肓，想要将他医治好伴随着的必定是一阵阵痛苦。” 她哀叹着，诉说着一个事实。 “这是时代的阵痛，我的孩子啊，即便如此，你也依旧想要完成你那支离破碎的理想吗？” ... “是哪里吗？” 身着盔甲，骑着高头大马的首领摘下来自己头上的狮盔，甩了甩自己那如同金沙一般的头发，他的目光异常尖锐，举手投足之间伴随着一股独特的气场。 “是的，我的王，白龙降临于那片森林。” 手下的部众低下头，付以谦卑的姿态，下跪颔首道。 金发的王者招了招手，然后便有赤裸黑发的奴隶飞速跑来，双手双脚支撑着他，如同行走阶梯一般平稳的走了下来。 “既然那位说，杀死白龙便可以拥有平定整个不列颠的力量，那就去吧。” 回头看向跟随着自己的几十位精锐士兵，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经历过无数血战与许多杀戮的精锐，他们可以说的上是全国唯一可以拿的出手的馈赠了。 “出发！” 命令中带着不容置疑，这一小对人马重新开启属于自己的征途。 既然杀死那头白龙可以获得力量，那就去杀，只要可以获得力量，那么自己弱小的国家也不必遭受着如此屈辱。 金发的王者是这么想的，未来他也打算这么做。 ... 希丝泽亚扛着自己的装备与行囊走向了森林的深处。 在经过了三日三夜的跋涉，希丝泽亚终于看到了自己目标——那头白龙。 作为一条已经进入亚成年阶段的白龙，它发育的简直可以说得上完美。 那不带有其他杂色的龙鳞，与那虽然没有发育完全但已经可见未来雏形的龙翼，还有那未完全长出的龙角，都可以窥见作为陆地上幻想种的霸气，哪怕这条龙只是在睡觉，也可以感受到那极大的压迫感。 希丝泽亚可以说被这条龙震撼到说不出话来，如此的样子完全可以说得上是高贵的龙血的具现物。 自己要杀死这样的怪物吗？ 心中不禁想起了这样的疑问，以及对自己实力的怀疑。 胸口的心脏猛烈颤动着，胸腔的压迫感愈发的重，哪怕直视它心中也有一种恐慌感。 他慢慢的靠近那条巨龙，在自己认为足够近时，举起了剑准备劈下。 白龙的眼睛在他劈下剑的一瞬间睁开，竖纹的瞳孔带着无与伦比压迫感直视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 在一瞬间希丝泽亚的心脏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寒意在身体的四处扩散。 但是他还是将剑挥了下去。 剑尖插进了巨龙的眼睛，也正是由此，巨大的嘶吼振荡在这里，撕扯着他的耳膜。 他被巨大吼声裹挟着飓风被狠狠的砸在了空地边缘的树干上。 这一击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致命的一击，可是希丝泽亚在经受了这一击之后却再次爬了起来。 他的脸上带着冷笑，也许是在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又或者是笑这条巨龙的实力不过如此。 但是可以确定一件事，在这之后，希丝泽亚拥有了可以和这条巨龙对峙的权利。 在那一剑过后，他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对这条巨龙的恐惧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了。 他紧握住手中的剑，这样可以给他带来安心。 猛吸一口气，他奋力奔向那个让他之前颤栗的巨龙。 剑刃轻易的划破了龙的鳞片，希丝泽亚顺势借着剑撬开，顺势剥下。 鳞片被剥下似乎让白龙很不爽，于是它抖动着身体，想要把他身上的虫子给甩下去，但是希丝泽亚可不会就这么放过他，鳞片之间有许多缝隙，这恰恰给了他着力点，他拼命地稳住自己的重心，随后一点点的抽出剑将其固定在自己身上开始缓慢的在抖动的巨龙身体上缓慢的爬行。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不知道爬了多久，知道巨龙停下身体才让他有了一点点喘息的机会。 希丝泽亚已经到达了自己想要的地方，那就是龙的翅膀根部。 将剑举起在劈下这么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而这一下砍在了巨龙翅膀的根部，血从伤口处源源不断的泵出。 巨龙的嚎叫可以说得上痛处，同时它也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无法把你抖下来，那就靠飞的方式讲你甩下来。 随即巨龙的飞天让希丝泽亚感受到了什么叫天空并非人类的领域。 重力以及气流不断的对他造成阻碍，狂风让他无法呼吸，哪怕嘴巴只是张开一条缝都会被灌进无数的气流。 他只能怀抱着自己固定在龙的身体里的剑来确保自己不会摔下去。 不知道飞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被甩了多久，反正希丝泽亚知道现在的自己快要饿死渴死了，强大的体力消耗让他在战前吃下的食物已经消耗殆尽了，饥饿与干渴折磨着他们心神与意志。 我一定要宰了你！ 这是此时希丝泽亚内心的想法，现在的他又饥又渴，没有食物干脆就就地取材。 他撕开白龙快要愈合的伤口，伤口尖锐的鳞片划破了他的手也无所谓，只需要撕开一片可以下嘴的地方就行。 饥饿与干渴迫使他去撕咬白龙的伤口，如同岩浆一般滚烫的液体流进了嘴中，但他依旧强忍着难受咽了下去。 撕咬着、吮吸着肉与血，以此充饥来对抗这条白龙。 这是彼此之间互相的折磨，双方都没有停下来。 气流与风以及巨龙刻意将背蹭向坚硬的岩壁，想让他变成一只虫子被碾死。 而血与肉的被蚕食，让它感到无限制的苦痛。 双方不知道战斗了多久，白龙的背部已经残破不堪，到处都是被蚕食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白色的骨头，而白龙的翅膀也被斩去了一翼。 希丝泽亚的身体同样因为巨龙的折腾，已经变得羸弱不堪，但是他依旧没有放下依旧在蚕食着巨龙，直到一方的落败。 ... “真是一个蠢货，那个男人以为自己能屠龙？” 白发的魔女就在远方观望着局势的发展，嘲笑着自己眼中看到的那个男人的所作所为。 在她看来，那个男人想要屠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不是谁都有那个能力的。 她看着自己养的巨龙成了这个样子，心中也暗道，“这条龙也是一个废物，区区一个人类就可以把他搞成那样。” 等那个人死了就把那龙做成魔术素材吧。 她心中想着，回头准备离开这里，却听到了龙的哀嚎，这场她只是略微一看的闹剧结束了。 那个男人斩开了巨龙的颈脖，龙血喷涌而出沐浴了那个男人的全身。 男人抹去了脸上覆盖已久的血痕，露出了自己的真正面容。 “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白发的魔女看到了那个男人的真容，有些惊讶，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 希丝泽亚带着一身的伤，砍开了龙的颈脖，伴随着白龙带着不甘的哀嚎，沐浴了龙血。 他将龙的鳞片剥下，龙骨整理好，龙肉大快朵颐之后，就已经通过母亲给自己的魔术道具发出了消息。 很快就会有妖精来帮自己将这些东西运回去。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踏上了回到那个村庄的路。 可惜，他永远回不去了。 那个村庄已经被毁了，金发的蛮族之国的王率领着精兵来到了这里，但是却屠杀了这里所有的人。 他们歌唱着赞美自己杀了多少人，开心的欢呼，大快朵颐着自己的抢来的粮食。 这一切被他所见。 从来没有那么愤怒过，希丝泽亚看着他们围着火堆欢呼作乐，而周围是尸山血海。 “啊……啊……啊！” 他颤抖着怒吼，提起了自己所信赖的剑刃，向他们冲去，怒吼着将它们全部宰杀。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唯一有的，只有——那群人还是死了算了，这样的冷漠的想法。 好像自己变了，变得冷漠了。 他看着自己剑刃所杀死的一个个人，将他们的脑袋一个个切下来。 这样的人，杀了不就杀了，有什么好哀叹的，反正自己不介意用自己本就沾满了鲜血的手再多一点沾染上血。 他漠视着这些尸体，用最简单的剑法做出对这些死去的人最亵渎的行为。 “这个破败的国家就像一个巨人已经病入膏肓，想要将他医治好伴随着的必定是一阵阵痛苦。” 母亲的话在耳边回荡着。 “这是时代的阵痛，我的孩子啊，即便如此，你也依旧想要完成你那支离破碎的理想吗？” “我不会改变我自己的想法，我会去实现自己的理想的。” 他如此说着，离开了这片村庄，这片闪烁着美的村庄终究没有留下他。 他留下了自己最为重要的一样东西，如同飞鸟一般，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