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剩下的我全包了

“少爷，这几个人都是圣斗场的骨干，等待着您的训话。”阿德站在最前面，而其他人则站在后面，列成一排。 “我没什么要说的，是郑爷爷要我过来看看。”柳涯心摆手笑道：“你们对这里比较熟，我听你们的。” 这是老爷的孙子？所有人心中冒出共同的怀疑，但几乎同一时间，又开始自我否定。 哪有叫亲爷爷，前面带姓的？ 应该是老爷故人之孙，阿德第一个反应过来。 “既然您这么客气，那我也就不用客套了。”阿信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来。 “咳！”阿德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大少爷，这些都是粗人，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直接打就是了。” “这哪能啊？”柳涯心笑说道：“走吧，带我逛逛这里。” “那就请您屈尊，跟在下来吧。”阿仁礼貌地笑道：“若说在这里的时间，对这里的熟悉，我只在阿德哥之下。” 这个场所的整体结构非常古朴，是典型的回旋结构。 与法仁圣斗场用暗廊来连接各个斗场的结构不同，这里的长廊是圆形的，视野极其辽阔，身材高的人，甚至同时看两场战斗。 而八个斗场的中间，则是另一片天地。 法仁圣斗场是各个商铺拱卫一个大型圣斗场，而这里则是八个战斗区拱卫一个商业圈。 “有很多人就在这里出生，也死在这里，一生没有出去过。”阿仁介绍道。 “我听说你们经常搬迁啊？搬迁的时候总不能不出去吧？”柳涯心显然有些不信。 “回少爷，这里是五百年前建立的，而这里人的寿命，绝大多数都不超过三百岁。” 阿仁只好如此解释，柳涯心也立马理解了，这里的更新换代速度，是外面的约三倍！ “而且，说这里是横财城的心脏，也毫不过分。” 心脏？柳涯心疑惑。 “准确地说，这里才是真正的横财城，外面少爷所看到的，都是假象。” “也是最初的横财城，也就是横财城的内城。” “那外面的……”柳涯心疑惑道：“而且这也不在横财城的中间啊？横财城的中心不是城主山吗？” “少爷，请允许在下指出您的两个错误。”阿仁谦卑地说道：“首先，城主山的位置，是在横财城的最西端，因为那里最远离天国。” “第二，没有哪个城市的内城，是严格的城正中心，这往往受到很多方面的影响……” “那我看外城的人，生活也不错啊。” 柳涯心纳闷地挠挠头，如果说那是外城，未免生活得太好了吧！ “少爷，您见多识广，肯定是知道的，一部分人生活好，就要付出另一部分人的痛苦。” 是吗？我不知道啊？柳涯心心里不禁徘腹，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外面那些都是“筹码”，里面这些是“代价”。” 阿德轻声笑道：“天国的处罚，因罪裁定，而罪一旦过大，非一人可承载的时候，就会株连家人。” “那些家人，罪很轻，罚却很重，他们也随着罪人一起被流放，他们来到横财城，谋求生路。” “但罪人注定不能与家人并肩，于是用内外来分开。” “罪人在内城，家人在外城，他们……” “他们不能相见？”柳涯心的疑问脱口而出，打断了阿仁的对话。 “哦，不好意思。”一拍脑袋，柳涯心忽然想起来阿仁好像不喜欢被打断。 “没事，是我没解释清楚。”阿仁则表现得很无所谓，反倒是神色怪异地看着柳涯心。 “他们可以见面，甚至可以传递信息与物件，只是有一些限制。” 柳涯心闭上嘴，略微思考了一会，整个横财城的体制是很有意思的。 难道横财城代代都是由郑家的老家主负责管理吗？ 不对吧，郑爷爷来的原因是因为不愿意与新家主接触，但是时间对不上。 三代家主之间，很难没有接触，而退位的时间如果紧凑的话，会出现一山二虎的情况。 算了，不考虑这件事了，这是郑家的内部事。 “你刚才说，内城都是罪大恶极的恶人？”柳涯心抬头问道。 阿德拍了一下走神的阿仁，他才反应过来。 “啊，啊是，都是罪大恶极。” “但不穷凶极恶。”柳古云忽然插了一嘴，突兀地像是冲下来抢夺骨头的秃鹫。 柳涯心转头看向柳古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懂。 “少爷，我也只是听说，这是连起来的一句话，是横财城流出的，在天国都很有名。” 有名？我怎么不知道？柳涯心有些不爽。 “是的，这位小弟说的没错，的确是这样。” 阿仁闭上眼，宛如诵经一般，轻声说道：““一定罪大恶极，却非穷凶极恶”。” “你这两个词用的有意思啊。”柳涯心有意地引导，他想让阿仁继续说。 “是，可这两个词是城主大人所定的，在下也只是挪用而已。” 阿仁知趣地推诿，让阿德暗中点头。 真正的横财城，就在前方！柳涯心不禁内心一阵悸动。 这里，我能看到我所希冀的恣意妄为吗？ “能给我说说，横财城的历史吗？”柳涯心歪头，看着阿仁。 说实话，柳涯心没报什么希望，自从看过刚才的对战后，他对阿仁的定位定在了战斗人员上。 阿仁却笑着说道：“可以得少爷，其实横财城的历史，有专门的科考人员。” “你是其中之一？”柳涯心来了兴趣。 “我是他们的安保人员。”“哈哈哈。” 柳涯心听出来这是个笑话，但并不好笑，只能干笑几声。 “横财城，最初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叫做横财会，是最初盘踞在这里的五个强盗头子的定期聚会。” “后来……” 阿仁开始娓娓道来，语气很平淡，声音也很安详，就像是在讲安神入眠的小故事。 “那时天国的实力还很薄弱，根本无力剿灭五个强盗头。” “他们每一个，至少都是八翼实力以上，麾下的无姓人，更是不计其数。” 阿仁叹了一口气，几人在灰色的高桥上走着，旁边的都是多少带点伤的伤员。 柳涯心开始不再注意横财城的历史，而是把目光投向周围的伤员。 他开始统计与计算…… …… “郑大哥！郑大哥！”孟文昊焦急地叫喊着郑凡松。 他知道这里一定能找到郑凡松，不仅因为他是孟文昊，更因为这里是位于天兆城的郑家大院。 “来了！来了！”郑凡松惬意的笑着赶来，衣服都没穿好，有意无意地散露出了半个胸膛。 不觉得冷吗？旁边的捣衣仆人看到郑凡松的穿着，不禁为少爷担心。 这可刚刚开春啊，池边柳树也刚焕发新芽。 “着急忙慌的，找我干什么？”郑凡松高了孟文昊一头，一边伸手慢慢地抚摸孟文昊的头顶，一边轻声问道。 这只手不仅是在抚摸，也是在按压，把躁动的孟文昊按在了长长的石凳上。 看到孟文昊坐下，郑凡松才缓缓在一旁，二人右膝盖碰左膝盖，相邻而坐。 “柳弟去了横财城，你知道了吧。”孟文昊快速的说话，急的他汗都流出来了。 “知道啊，你的消息还真不灵通啊，怎么了？”“他去横财城，不在我的计划内，我不了解横财城，我算不出他会遇到什么！” 这是在对未知不安吗？相比较不安，更像是恐惧，而且比常人更甚…… 这是孟家人的缺点，爹爹没说错。 郑凡松心里稍微有了推测，但脸上仍然笑眯眯的。 “没事的，相信柳弟，他会安全的……” 如此说着，郑凡松拍拍孟文昊的背，以示安抚。 “我不是担心他的安全！”孟文昊急忙说道：“我是算不出他会什么时候离开那！” 离开那儿……果然，你们的目标是西域！ 郑凡松下巴一收，脖颈歪着心里有了自信。 “嗯，那就由着他呗。”郑凡松引导地笑说道：“怎么？你很急吗？” “大哥你不问问什么事？”孟文昊发现了不对，郑凡松似乎知道什么。 “不问，你想告诉大哥的时候，自然就说了。”郑凡松哈哈笑道：“我只是想问问你的目的，好帮帮你嘛。” “我不想打扰柳弟的“纪行”。”孟文昊皱眉思考道：“但我想知道他离开横财城的日期。” “所以只能找对那里最熟悉的你，来给我讲解天国之外的横财城。” 郑凡松笑笑，站起身，伸个懒腰，慵懒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毕竟你可是孟家人啊。” “那也仅限天国之内。”孟文昊用强调的重音说道：“天国之外，未探索的地方，我可不懂。” “那是雷家的事，走吧，我跟你说说横财城的事。”郑凡松笑道：“顺便带你见见你嫂子。” “你可是几个弟弟妹妹中，第一个见到她的。” “大哥你什么时候……”孟文昊惊喜地说道：“居然谁都没说！” 孟文昊激动得立即站了起来，可见他对这位能打动郑凡松的人非常有兴趣。 “这不是怕你们没做好心里准备吗？”郑凡松捻着下巴，佯作思考地说道：“从哪开始说呢？” 说着，郑凡松几步便走远，虽是带领着孟文昊，却快几步。 这是在勾我话呢！孟文昊深知自己这位哥哥的恶趣味。 几步赶上。 “那句“一定罪大恶极，却非穷凶极恶”，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嘛，那里分内城和外城，这句话是针对内城的。” 郑凡松从容地解释道：“如果你是要计算他待在外城的时间，你就按照法城的大小计算就好了。” “内城嘛，就很麻烦了。” 郑凡松啧啧说道：“里面可是有很多罪极之人啊……” “他们难道不是穷凶极恶？”孟文昊在一旁问道。 “不一定，”郑凡松摇头否定：“有些事，你不懂，也不必懂。” “罪者，不一定是恶者，但一定是燥者。” “燥者？”孟文昊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聪明的他立刻就知道了这个词的意思。 燥者，即是不稳定因素。 “恶者中有各色各样的人，善者也有各色各样的人。” “他们大多皆不足为事，但只有燥者才会犯大罪。” “法律所需要做的，不是惩罚恶者，也不是奖励善者，而是处理燥者。” “这什么歪理！”孟文昊拒绝对这种事进行深思，没好气地说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对法律这么有研究了？想抢戴哥的饭碗？” “哈哈哈哈哈哈，”郑凡松先是大笑，而后说道：“歪理吗？那也算理，而且这也不是我说的，你猜谁说的？” “不猜！谁说的，谁就是戴家的敌人！”孟文昊哼哼，他准备把这个人的名字带给戴大哥。 “这是戴叔叔亲口跟我说的，”郑凡松停下脚步，回身笑说道：“而且他也是这么做的。” “或许，这就是戴老弟想杀了他的理由吧。” 孟文昊还想说什么，但被郑凡松放在嘴前的竖直食指给拦住了。 “月儿，在吗？”郑凡松轻轻扣着房门。 这一开口，便把孟文昊吓了一跳。 他从未听过郑凡松这么温柔的轻声细语。 “好，那我带着孟弟弟进去了。” 什么？听到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听到啊？孟文昊心中疑虑更深。 “有什么话，咱们进去说吧。”郑凡松拉着孟文昊的胳膊，蹑手地推开了房门。 他的心情难得的难以平复，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让弟弟看自己的爱人。 …… 柳涯心稍微留意了下，他们路过了三个战斗台，一共遇到了四十五人。 十五人拄拐，二十五人瘸腿但没有拄拐，有十七人手臂是折断的。 十七人耳朵受损，七人嘴唇破烂，二十人眼球位移。 没有一人不带伤，没有一人是完整的。 这些都是柳涯心能够第一眼看到的伤势，那轻甲之下的伤势还不知有多少。 “阿仁哥，”“少爷切莫这么称呼！”阿仁苦笑道。 “仁哥，你去过法仁圣斗场吗？” “没去过，很抱歉少爷。” “无需致歉，我只是想问一个问题。”柳涯心说道。 “你们这里的战斗，死亡率有多高？” 柳涯心想起柳古云在法仁圣斗场是说的话。 “回少爷，您这个问题，恕我无法解答。”阿仁再次道歉。 “我们根本没有统计过，这里的战斗随时都会发生，死亡也随之而至。” “尸体根本无人处理，我们的人手不够。” “有人认领的，便随它而去，无人认领的，便弃尸荒野。” “或许也会扔给城里的野狗，有人收这些也有可能吧。” “先进的处理方式。”柳涯心忍不住赞叹道：“省时省力，回归自然。” 这位“小”大人是在说反话吗？阿仁顿时心想。 “你们的盈利方式呢？”柳涯心问道。 “跟其他圣斗场一样，不过多了许多瓶瓶罐罐的小收入。” 柳涯心斜着看了阿仁一眼，说道：“那你们一定也很富有了？” “这都是借了主上的光，是城主大人的恩赐！”阿仁急忙说着，上前拱手。 阿德暗中点点头，他对阿仁的忠诚很满意，不白白浪费自己的言传身教。 几人向前走，走到了生活区的大门。 “我对血腥的战斗没什么兴趣，能不能陪我去这里的生活区逛一逛？” “少爷有令，我等自当遵从。”阿德抢先一步说道。 却没想到，阿信第一个唱了反调：“我不熟，我就不去了。” 啪！阿信话音未落，一个耳光就落在了他的左脸。 阿德面容如霜，看着阿信的眼中几乎含有杀意。 “阿德哥，让他走吧，少些人也好。”柳涯心急忙劝道。 阿德只好先对柳涯心拱手，然后向着阿信冷声道：“平时没教训你，是看你没坏事。” “今天，你当众丢我的人，看来此事结束后，我非要教训教训你了。” 阿信似是不痛，轻轻抚着自己的脸颊，自嘲地说道：“我不懂生活区的那些事，所以我不去，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会丢你的人？” “你们这些得了权势的人，就喜欢替手下人做主，把不相干的事往自己身上扯。” 阿德没说话，但手又高高举起来了。 说好话没用啊？柳涯心有些无奈。 柳涯心只好佯作生气说道：“我的时间不多，别耽误了！” “是，少爷。”阿德只好放下手，赶去为柳涯心开路。 阿信没有呛声，转身离去，柳涯心往城内走，眼里却不移地看着阿信的背影。 …… 高高铁墙，并非完全封闭，而是有着栅栏式的空隙。 柳涯心不知道这些“栅栏”为什么要用铁制。 而且不是一般的铁，是西域特产灰纹铁。 柳涯心轻轻抚摸着铁栅栏，可以判断出做工并不好，恐怕是四翼以下级别的工匠做的。 而且排布也没有按照严谨的规律，估计全是目测的距离。 但叉得很深，而且下面用什么东西固定住了。 看到柳涯心在栅栏处徘徊，阿德上前问道：“少爷，有什么不称心的地方，您尽管说出来。” “没什么，咱们走吧。”柳涯心摇摇头，只感觉这里的风格十分异类、狂野。 这里店铺的店面，相比较法仁圣斗场的规整而言，显得更加粗犷。 有些开在街边的移动小摊，在法仁圣斗场都是不允许入内的，这里却满街都是，有些甚至阻碍了店面的正常运营。 不太一样啊，不过我喜欢！柳涯心有些开心，要是都和法仁圣斗场一样，那自己的游历就没意义了。 柳涯心背负双手，在街上逛着，而眼则在扫视那琳琅满目的货物。 软银筋石、升玛郁血，骨祭莲…… 有意思！这些东西都是在天国禁止生产、禁止出售、禁止购买的。 在这里，反而成了最基本的商品。 是因为工序简单吗？ 柳涯心的脚步停留在一个铺子前。 不是店铺，而是移动小摊。 店主是一个壮汉，但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好，显得整个人都很萎靡。 虽然精神萎靡，但他的力气可不算小！ 一个小屋似占地十平的车子，他一人拉着便走，更何况上面琳琅满目的货物。 看到柳涯心的目光停留，那壮汉也很识相地停住了脚步。 “少爷可真有眼光！这人曾经的绰号叫安山王，后来打输了，便以身还债，” 阿德笑着介绍，但柳涯心总觉得自己停在哪个摊上，他都能说出来一堆优点。 “他在这里自己做些小生意，现在是越做越大了，已经是这边数一数二的小摊了。” 柳涯心拿起一个木壶，边看便说道：“他又是从哪里进的货呢？” “回少爷，大部分都是从富贵场。” 柳涯心又把木壶放回去，拿起一个紫色发卡，这个摊子上类似的发卡有一大推。 阿德见柳涯心没有说话，知道他在等着自己的解释。 “富贵场，就是一个乱斗场，里面完全封闭，黑暗无光，因为是地下，所以入口很多，但只有三处出口。” “任何人，随时都可以进入，也随时可以从出口出。” “那你们的收入呢？”柳涯心忽然问道。 “入口虽然无门槛，但每个人从出口出时，都要被任选一个物件留下。” “那我觉得，你们负责选东西的那个人，可能要换一下了。” 柳涯心开玩笑地说道：“这边的摊儿上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啊。” 阿德自然能听出柳涯心口中的赞赏之意，立马顺着话笑说道：“少爷，您这话说得有点偏颇了。” “在下一会儿带着您去咱们的库房，比这些可好多了！” 柳涯心将发卡放回去，回头说道：“古珊，这个，这个，这个……” 柳古珊用脑子将柳涯心所指的物件全部记住。 “这些不要。” “剩下的，我全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