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酒换故事

外面吵吵闹闹，丝毫不影响柳涯心又要了一瓶好酒。 “喂，我的故事你要吗？”那个天兆城人如此说道。 “价格呢？”柳涯心没有站起，天兆城人和他隔着坐垫背靠背，比面对面听得还清。 “只要请我喝那瓶“马天蓝”，我可以从我出生开始讲起。” 柳涯心笑了笑，立刻招手让服务员送过来。 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陆杰给了那个服务员小费。 那天兆城人也没废话，立刻说道：“天兆城也不是一个人人安居乐业的地方，天兆城也有穷得活不下去的，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名字叫老解，无姓人。” “本来在天国到处奔走，也算有些生意，但一次崴了脚，就再也起不来了。” “无姓人在天国的悲剧，是没有容错率。” 饱满着蓝色酒液的银色酒壶端了上来，老解没有急着往嘴里灌，而是先开瓶口细嗅。 “假酒，兑了两成水。”老解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老板。 老板似是没有听见。 老解挤眼噘嘴，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在天国被人追债追的没办法，所以就带着妻儿家小逃离了天国，当时我们有两个选择，反天城和仙溪城。” “最终我们还是选择了仙溪城。” 柳涯心说道：“为什么？” 老解一怔，抬头看看窗外，愣愣地说道：“或许，是因为我们对天国还有所留恋吧。” 仙溪城是和天国合作的城市。 反天城是和天国敌对的城市。 老解还不想彻底背叛天国，所以来到仙溪城，这很好理解。 柳涯心站起身，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砰！门被粗暴地踹开，几个穿着黑衣的人拿着木棒、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老板，快跑吧！”那服务员战战兢兢地躲在柜台后面。 老板却稳如泰山，处惊不变，缓缓说道：“怎么？这是来照顾我生意的？” “今天还真是发财了。”他斜着嘴笑，露出豁牙口。 “少说废话，”一个带头的青年咋呼道：“保护费！快点的！” 他手里明晃晃的刀片，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真的是，”老板无奈地挠挠头，语气中带着点蔑视：“南帮是吧？你们一直都这么嚣张吗？” “这里是城中，你们猛龙过江也该打听打听这片儿谁管吧？” 柳涯心紧紧盯着这一幕，心里无比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这片？老头儿，不过是九头会的地盘而已，” 诸人后撤，让出一条道路，一个人缓缓走过来，身材略胖，他的脸上带着些许伤疤，还有风尘。 “九头会，做生意还行，打架他们还差点火候。” “所以呢，老板，”那人幽幽说道：“我照顾你生意，你也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呗？” “你的消息还真不灵通，”老板叹气，手里还在擦拭着酒杯，说道：“这里从昨天开始，就不是九头会的了。” 他缓缓将茶杯放在柜台上，说道：“而是我北帮的。” “有趣，那就没得谈了，”那南帮的首领笑了笑：“咱们划个道吧？” “不好意思，我没想过划道，”老板从柜台下拿出一把锃亮的长刀。 刀宽背厚刃飞薄，杀人不见血光毫。 若得此刀一出鞘，贼子鼠辈命难逃！ “我要把你们，全歼。”老板话未说完，一刀捅进那人的肚子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同时，从后台和门口涌出一大群蓝衣人，不问是非，见着黑衣人就砍，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但是混乱归混乱，他们似乎很有默契，不约而同地避免了和客人的冲突。 这一幕不光柳涯心看了震撼，陆杰也感到震撼。 他见过这些人，也和这些人打过交道，但是这种集体斗殴还是第一次见。 “没人拦着吗？”柳涯心小心地低声问向陆杰。 “这里没有警察和秩序，只有钱和力量。”老解开口解释道。 “秩序和规则是双刃剑，既限制人，又保护人。” 他抬头看了看这混乱的场面，缓缓说道：“这里的人既然脱离了死板规则的束缚，就要接受无序的代价。” “你不简单。”柳涯心赞许道：“原来在天兆城是有什么工作吗？” “没什么工作，只是……”老解苦笑道：“一个家主罢了。” 战斗进行得很快，因为这种组织没什么向心力，一旦损失超过十分之一，就会开始宛如退潮一般的溃逃。 五分钟，仅仅五分钟，老板率领的北帮就确定了胜局。 “让诸位见笑了，”老板用毛巾擦拭着胳膊上的鲜血，笑眯眯地向每个客人道歉。 “这是本店奉送的“清涧”，还请诸位笑纳，以后小店会防止这种事再次发生的。” 老解忽然开口道：“这个老板，其实在北城也曾经是个传奇，只是和我一样，因为某些事被迫逃离了故乡。”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让您受惊了，”老板憨态可掬的笑容，让人看不出他是刚才那个不停劈砍的狠人。 “无妨，”柳涯心笑说道：“愿意说说你的故事吗？” “哎呀，”老板有些羞愧，微笑着说道：“我没什么故事啊，一个爱喝酒的老头罢了。” 柳涯心二话不说，砰！ 蓝鹰勋章被拍在桌子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个店，价值多少？给个数，直接划走，”柳涯心不耐烦地说道：“然后给我痛痛快快地把你的故事说出来。” “这叫什么来着？投资，嗯对。” 老板收起下巴，重新好好看着柳涯心这个孩子，为什么这个孩子会有蓝鹰勋章？ “那好吧，”老板没有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是选择了相信勋章：“我会说我的故事，但是有些必要的细节，我会抹除以保证我的秘密。” 柳涯心点点头：“你换个名字都行，只要故事是真实的。” 老板轻轻抚摸着靠后的发际线，缓缓说道：“我一开始，对仙溪城是嗤之以鼻的。” “认为其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的联合。” “直到我被坑害成了乌合之众。”老板说着这话，眼里的不甘，和嘴里轻咬的牙，是可以让人看出情绪的。 “那是一次震惊全北域的赌局，我失去了一切，包括我的亲人。” “之后我才知道，是因为那些人用大过赌金的财富来去贿赂北城邵家。” “他们篡改了结果，我入了圈套。” 老板神情落寞，却腰杆笔挺：“他们付出了这么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我赶出北城。” “能把全家做赌注的你，也是够混蛋的。” 柳涯心似是没有看到老板的神情，还在打趣，陆杰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老板却没有恼怒，只是笑道：“是啊，当年意气风发，看谁不顺眼都能教训一顿，如今被骂混蛋也无所谓了。” “那你这个混蛋离开北城后，又是怎么想的呢？”柳涯心继续问道。 “我没有去反天城，因为那样不会有回到北域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就来这里了。” 老板此刻的脸上才有一丝笑容：“我发现这里的人，都还很稚嫩，那时的仙溪城，大多人都是只有一把子力气，没有固定的方向。” “迷茫？”柳涯心适时说道。 老板一愣，点点头道：“对，迷茫，还有对前途未知的惊慌，还有对全新制度的害怕。” “我用了这一点，就成了现在的北帮，不得不说，我现在在这里比在北城过得好，就是好想再喝一杯纳热茶啊。” 老板啧嘴说道：“这里虽然有会做的师傅，但是材料即使再保鲜，也没有那味了。” 柳涯心点点头，说道：“那你认为这里和天国的区别是什么呢？” “大概是……”老板喝了一口清冽沁心的“清涧”，才缓缓说道：“是混乱吧。” “混乱不一定是坏事，”老板再次强调道。 “这种混乱，才能让我这种人，获得一些成就，我对这里很满意。” “我明白了。”柳涯心刚想站起身离开，却被老板宽厚的大手压住了。 “我的故事没意思，不值这么多钱，我还有很多兄弟，你可以听听他们的。” 还不等柳涯心拒绝，那老板立刻朗声喝道：“小九！过来！” “哎！” 登时从后厨跑出来一人，一边走一边整理衣服，显得有些慌乱。 “老大。”小九过来之后，先向老板打招呼。 “跟这位老板说说，你是怎么决定来这里的。” 小九小眼睛，半佝偻这身子，穿青色布褂，袖口卷起，而下神黑色布裤，裤脚也卷起。 “小的，嘿嘿。”小九谄笑着弯腰，本来就小的眼睛更是被挤得看不见。 “小的是从反天城来的，在城北头被老大捡起来，就跟着他来了。” 反天城？柳涯心没去过，但很有兴趣。 “反天城不好吗？”他给小九一杯酒，但小九却不敢接。 “说不上不好，只是我感觉不好。”小九一边摆手，一边嘟囔着：“那边，就是太恶心了。” 这些人都不肯往深了说啊。 柳涯心看到一个喝到微醺的酒槽鼻，正在喃喃着什么。 他一定有些故事，柳涯心如此判断，于是他站起身，走到那人的木桌前。 “这次算我的，你能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