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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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此夜还未过,绛抱着流帆的躯体,泪流满面的出现在泉先腹地。 听说流帆的惨事,海底天翻地覆,治修屋外围满了人。绛精疲力竭了,苏摹探到流帆几乎生命力全失,尝试先用灵力替他续命。 “海皇不可!”治修说晚了一步。苏摹的手已经贴在流帆胸口。掌心顷刻间变黑,有股神秘的力量顺着灵力侵蚀进去。 “呃…”苏摹紧急相抗,却发现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剧痛难当。 “海皇!”治修冲上来捏住苏摹的手腕:“这是化神水!会自行以法力为引,蚕食肉体。越是灵力高强便越厉害,千万不要硬抗。” 绛大惑不解,忙扶着苏摹落座。 剧痛刺激下,苏摹灵力难以自控。治修在他腕部关键处刺入两颗银钉,阻隔灵力输送,这才得以暂时缓解。 “化神水…不是要治修草才能配么?”苏摹疑惑看着绛。 “不可能!你看到的,一整颗都被我挖掉,一片叶子也没留下。”绛脸色苍白,回答却十分肯定。 “那这是…” 绛冥思:“化神水…传说中弑神才用的东西,把这个用在流帆身上做什么?” 治修摇头。再仔细勘查流帆身躯,看了绛一眼。欲言又止。 流帆几乎是半具骸骨,只有微弱气息起伏。因为绛不舍弃,靠她的力量僵持。只是没想到连累了苏摹。 绛急问治修:“可有办法治么?” 治修神色从容:“海皇只是外部沾染少许,一会儿我调制清露清洗即可…” 他咽下了后半句。向苏摹看了一眼。 苏摹低闷。 “海皇!…” 苏摹摇头。将手再反转过来,那深褐色没有继续向下侵蚀。但活动一下手指,依旧是钻心般的痛楚。 绛唯恐失去流帆,无论其它,起身再度强行以灵力灌入。 治修提醒她:“郡…女王陛下,这东西蚕食灵力,由外而内续命,恐怕杯水车薪。” 绛不管,仰面哭诉,满眼浑浊的绝望:“化神水,这是冲我来的。那来化我,化流帆做什么!” 治修劝不动她,看向苏摹:“海皇,请先跟我来,您的手需要处理。” 苏摹跟着治修到外室,平静的将右手摊在研药台上:“你有什么话要说?” 治修直言:“海皇,我…我又怀疑这不是化神水。” 他托起苏摹的手仔细端详:“按书上记载,化神水的效验应远比这个凶猛迅速。海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摹看着手掌摇了摇头。他也在尽力忍受。 治修观望,心思沉重。转身去拿医治的药材:“海皇…能否…” “你但说无妨。”苏摹道。 治修单膝触地请求:“能否请您…再忍耐一些时候,我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苏摹当即点头许可,将手腕垫在软枕上,同治修一起观察掌中那片黑色的变化。即使没有灵力牵引,侵蚀还是缓缓渗入,灼痛犹如手握焦炭。 时不多许,那片黑色开始退化,边缘发白。苏摹一直冷颜不语,治修也在担心中看着他。 大门被推开,炎汐走入,看到这一幕大惊:“海皇?!” 苏摹抬头,看到门外还站着许多人,叮嘱他关门:“我没事。帮治修验药而已。” 炎汐惊诧。 ** 等了许久,白色的边缘自行揭起,苏摹掌心的皮肉有像流帆一样脱落的迹象。剧痛使他紧皱眉头,胸口起伏。 炎汐心急:“你,你这是什么药啊?” 治修也神情紧张,来不及解释。拔出银钉,清除腐肉,再撒上清露缓解…血液在水中冉冉上升,炎汐担忧目不转睛。然苏摹不曾呻吟一声,只问知道了是什么没有。 “知道了。果然…”治修还在小心处理苏摹的手:“这不是化神水。应该是有人尝试用黛荀取代治修草泡制的试验品。” 苏摹和炎汐面面相觑。 “治修草之所以能做化神水的药引,是因为它能穿透神体。而黛荀这恰恰相反,是固守其外,恢复其里的。炮制的人应该只知道黛荀与治修草相似,但不知药理。所以这东西做失败了。”治修解释道。 “你怎么看出是失败品?”苏摹追问。 “化神水能透过神体吞灵,以神力弑其自身,而这不能。这就是为什么女皇陛下虽然也因为输送灵力沾染了,但神驱本身不被透毁,又有足够多的灵力供其吞噬,所以只是消耗过巨,表面看上去无事。她事后只需以足够清露洗涤或者沐浴,便可无忧…” 苏摹点头。想起绛初到泉先以治修草救护龙神时,淡紫色烟雾透入鳞甲修复的情形。 忽然间,他浑身一凛:“那照你这么说,他们有人在研制杀神弑君的东西?!流帆只是试验品…” 治修沉重点点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过了一会儿,苏摹再问:“乐师还有救?” 治修很艰难地摇头,这是医者能带来的最痛心疾首的消息:“乐师恐怕…” 苏摹惊。一旁炎汐也屏住呼吸。 “虽没有灵力催化,但乐师此前应该受了很长时间的折磨。大概是逼问消息。施刑的人把汤药从头淋下,导致头发皮肤成片剥落。最后大概恼羞成怒,直接灌入口中,丢弃等死。他现在脏腑衰竭,我也…”治修停顿:“海皇,这就是我要来这里的原因。您能否劝说女王大人,不如就让乐师安息,我会尽我所能减少他的痛苦。” 苏摹紧握两手,难下此决断:“你看绛那失去理智的样子,谁能劝说…” 忽然间房间震动。只听到绛在疾呼流帆的名字。不及反应,这里充满了白炽色的光,耀的人眼睛睁不开。屋外也都是惊叫声。 心知不妙,苏摹等人一同冲进去。看到了无法想象的奇观。 绛逼出自身神元,整个注入流帆体内。顷刻间,流帆身体透光,薄晰的肌理能看到他体内血液在流动,生生不息。脏腑恢复运作,如同被新鲜孕育的生命。 几人震惊到说不出话。 终于神元发挥到极限,这里光线恢复平常。然而流帆身体表面的斑痕并未退去。 治修上前探看,流帆的命在暂时可保。不过体表那霸道的药性受到神力吸引,更迅猛向内侵蚀,争夺这副躯体。 “我只想救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避开我…”绛瘫坐在地上哭诉,抓住治修的手,没了力气。 治修蠕动嘴唇。她这样虽能暂时保命,但蚕食的却是神元。一旦神元消耗殆尽,她也将命不久矣。 苏摹一把提起绛:“你这样相当于剜去了自己的心!不要命了?!” “哼。”绛发出一声冷笑,眼神怪异得看着他:“对!一起死啊!既然什么都不让我获得,那我死她灭。看还剩下什么!” 痛心疾首,如疯似癫。苏摹没有再与她争辩。只让治修不惜任何手段再想想办法。 治修沉思片刻:“有一种,可是…” 目光集视。 治修正色:“既然不是化神水,那躯体可用黛荀修复。有神元的力量做保,脏腑缺损也可配药内服补全。可是此法消耗大量黛荀,我们泉先有的肯定不够。而且…” “我去取。那边海底激流我能应付。你要多少?”炎汐自告奋勇。 苏摹提醒他当心。 绛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可又听到最怕的“而且”两字。 “他的眼睛必须摘除。否则一旦入脑,回天无力。”治修道。 流帆双眼凹陷。打开眼皮,眼珠已被腐蚀的只剩一小部分。他还没清醒,一动不动。 绛眼睁睁看着治修挑出那仅剩的半粒眼珠,再度激动落泪。 “只能这么办。”苏摹安抚绛:“把命保住也算是好。” 趁绛的注意力都在流帆身上,苏摹叫走治修:“你有几分把握?” 治修疑难中摇摇头:“并没有。若不是她已经孤注一掷,我也不敢想这样的办法。现在只能祈祷神元耗尽之前我能得到足够的黛荀并且让乐师恢复生命力。否则…” 苏摹意会。否则便是两具消亡。 “你快去准备吧。能救得了他才好劝说绛。”他叮嘱道。 ** 失去神元不多时,绛就犹如凡胎,无法在水底存活。苏摹遗憾带她上岸。临行前没能等到流帆醒来。 进入临海城,天已蒙蒙亮。背着绛在寒风中走了许久。路过翠漪阁不想进去,也不想惊动官府。不知不觉,走到白璎家门前。 里面竟然亮着灯?! 木门轻响,晨风拂面。开门的果然是白璎。她见苏摹背着绛出现在面前,震惊不已。 苏摹将绛与流帆的事情告知,表示需要暂住些时日。白璎欣然帮忙。 绛已昏睡过去。在她身上出现了大片红斑。胸前,脸颊,手臂…最终确认是之前长时间碰触流帆的缘故。原来这一路,她是这样捧着流帆来的。 “事发突然,打扰了。没想到你已经回来。”苏摹放下绛的时候,摸到被褥还是温热的。白璎当是还没有起。 此时相遇,有种特殊的感觉。苏摹隐隐感到身体发热。 白璎发现苏摹的右手包着:“你的手怎么了?” 苏摹只是摇头说自己没事。不过他连番奔波,神思倦怠早已写在脸上,绛现在也虚弱不堪。白璎焦急的看着他们两个。 绛过度虚耗又失了神元,此时连气息都不稳。苏摹刚要为她输入灵力,右手手掌立刻发作了。那霸道的药性居然还在,额上结满汗滴。 “你别逞强了,我来。”白璎坐到绛身后,将自己的灵力输给她。苏摹在等待的时候稍微松懈一刻,也意识飘忽歪在了靠椅上。 白璎刚照顾完绛,转身看到苏摹一惊,没想到他也… 感受到注目,苏摹强打精神坐起来:“伏波有人在密谋弑君…现在乐师命悬一线,她也意志消沉。泉先在全力救治乐师,绛能否先交托给你照顾?” “当然可以。”白璎一口答应。 “我以为你会留在镜城。”苏摹看似问候。 “我…”真岚曾一再叮嘱不该留在他那边。白璎实在不想把那个缘故说出来。 “怎么,有什么事?”苏摹还问。 “我…”白璎抬头望着他:“我听红鸢姐说,你有办法解救真岚?唔,我想回来看看是否能帮上你的忙。” 苏摹一笑,望向躺在床上的绛。 白璎心情起伏,太想问问他的下一步计划。可看看绛:“她在这里,你放心。” 苏摹点头离去。 ** 流帆转醒后全身剧痛不止。他不能动,浑浑噩噩又失了眼睛,除了绛谁的话都不信。 “你若非要找绛,她就在你体内。”苏摹此一句,惊得流帆不敢说话。他面部只剩两个空洞的眼窝,隐匿了大部分情绪变化。 苏摹冒着风险,触碰流帆的手指。治修在一旁,没有阻止。 流帆摸到他手指上独一无二的戒指,身躯一震:“海皇!!…” “你已经在泉先。”苏摹的话之终可令他信服:“绛带你来的。她把全部的灵注给了你,要把你救下来。” 流帆仰面,眼窝里凝集两颗晶亮的明珠。因为没有阻挡,生长的特别大。悄然落下:“那她…” “你好她就能好。”苏摹没有解释很多:“她现在失去神元不能久居水底,我已经把她安置在临海城。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她?” 流帆想了很久:“我跟她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时激愤伤了她的心。能不能告诉她,我不是故意的?” 苏摹一笑:“这些难道不是等你好了自己去跟她说?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谁把你弄成了这样?” “海皇…” “这里除了我和治修,没有旁人。你可以畅所欲言。”苏摹道。 治修上前:“海皇,先让乐师将这碗药饮下吧” 流帆摸索喝下黛荀调制的药,心思放缓许多。他现在身体有些部分几乎透明,肉眼能见到里面脏腑恢复情况。 治修眼神明亮。看到这样,证明自己的医法有效。 流帆开始缓缓道出那天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三个人的名字…苏摹旁听,他在伏波的经历当真比一部书还曲折离奇。 ** 为救流帆,炎汐带着大量黛荀火速赶回。他的衣服,都被映照成了紫色。 用了药,苏摹的右手几乎当场复原。不由得再次感慨黛荀的神妙。 趁着还有大量的黛荀草没有处理,捏起一棵细看。这种草好似没有根,真不知他是如何生长在那个地方的。 “这种草,并非自然生长。”治修看了黛荀叶茎之后,解答了他的疑惑:“这草是治修草衍化而来。是养护治修草的人,引了神草灵力种植此草。此草仰赖治修草而活,现在应该已经停止生长了。” 不用问,就是伏波的鲛人族。 苏摹从治修手里接过一瓶药剂,打算送到临海。他见流帆有所恢复,临行前特意在他身边取笑:“你不知道,为了带你回来。她现在满身红斑。可丑了。” 治修紧张望向流帆:“海皇!现在切不可让乐师情绪激动。” 流帆惊恐中向四周摸索。治修忙上前:“乐师不用担心。我已用黛荀配了药,只需沐药即可复原。” 流帆依旧紧张:“那…海皇说的…全部的灵力注给了我…是…指什么…” 治修安抚:“她的神元在你体内,帮你抵御剧毒侵蚀。为此她暂时失去力量,你只有快些好起来,将神元归还,她便可无恙。” 他隐瞒了绛的神元在受侵蚀的实情。 苏摹踏出药庐。 “海皇…”炎汐追出来,从怀中摸出一个物件递到他手上:“采集黛荀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我记得是你之前的贴身佩饰。” 是白璎送的那块龙纹佩!当时不甚卷入激流中,以为从此沉没水底。透青色的龙形玉髓,遇水不散的缚丝穗子,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件。 苏摹将它拿在手里的那一刻,就陷入沉思。 炎汐浅笑:“恭喜海皇,失而复得。” ** 绛醒来后情绪起伏。幸好有白璎陪着才疏散些许。两人很快熟络,各自名字相称,相处十分融洽。 她放言,以后再没有什么女王陛下了。 白璎伴着她,尽力不提伤心事。到晚上苏摹带着清洗身体的药剂来,告知流帆好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 趁绛在沐浴。苏摹和白璎坐在小院里闲谈。白璎问他是否认识灵韵。 “灵韵?”苏摹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是乐师流帆的徒弟。她睡梦中忽然大喊这个名字…”白璎解释:“她说能救回乐师多亏了这个人报信,但当时没能把他一起带走,现在怕危在旦夕…” 苏摹沉思道:“照你描述,这个人滑头的很,不会不给自己后路。” 白璎叹:“但愿。” 苏摹笑:“等过会儿我告诉她谁对流帆的动手,她就没心思想这些了…” 屋内烛影摇晃。绛在舀水冲洗自己身体。 苏摹默默从怀里拿出那枚玉佩呈放在白璎面前。白璎眼前一亮。 “炎汐找回来的。说来也巧…”苏摹边说话边看过来。他的目光月下别有意境。 就这样拨动了白璎心弦。她只暗自偷笑,隐匿心中甜:“那正好,就戴着吧。” 苏摹感觉她在刻意生疏,又起来一阵奇怪的小气氛。注视她眼睛的时候,怅叙原来他们两人在幽冥之镜短暂停留,世间竟过去这样久…而他现在才知道。 白璎心里想了许多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干笑两声。她脑筋里还在思考苏摹要把真岚怎么办,该回来临海已经应验了,难道真会是那个可怕的结局?… 门吱呀一声开了,绛梳洗整齐出现在他们面前。白璎微笑:“好些了?” “嗯。”绛端坐。神清气爽。她眉间的彼岸花钿暂时消失,可丝毫未减复仇的欲望。 苏摹终于感受到了她与冥幻的相似。浅浅一笑:“她好吃嗜甜。晚上没两碟子点心伴枕睡不着觉。你可准备了?” 白璎受到提醒:“哦?呀,没有…现在所有店家也都关了。” 绛的笑容很淡:“不用。你刚才说流帆告诉了你发生什么事?” 眼见她眉间戾气攒聚,苏摹原本复述了那三人对流帆做的事… 绛握紧的拳,是在宣告那三人的死刑。 苏摹坐定,自我嘲解:“哎,我怎么感觉我像是个辗转在你和流帆之间,拼命搬弄朝堂是非的佞臣?” 传来白璎的笑声。从未有过苏摹在时如此轻松。 “他说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说了些过分的话。怕你为此伤心…”苏摹又道。 绛听了这句话,眉间阴云顷刻化开了。天知道她此刻多想飞到流帆身边去。 夜深。苏摹不欲在此停留,让她们休息。 白璎也有意疏散绛的心胸:“不能总闷在这里。明天这临海城大概有个小集市,我们不如出去透透气?” “什么都好。只是她现在不比往常,人多可别强出头。”苏摹起身。 绛眼神暗地埋怨他多事。 白璎笑:“好。你这海皇管的真紧。还有什么禁忌一并说。” 苏摹哼声:“我可管不住。除了那个翠漪阁,别的地方随便吧。” ** 苏摹对翠漪阁的印象大概还停留在上次那笙带着绛闯祸暴露行踪的时候。然而第二天她们俩还是去了。只因白璎告诉绛,那儿的甜点现在是城中一绝。 绿漪几乎在进门之前就认出了她们,十分殷勤,亲自接引上楼。还没点菜,她就已经把店里最好的东西送上来。权做招待。 这店面已与从前大不相同,生意越做越大。绿漪也改了妆容,端庄大方,贵气袭人。颇有几分如意夫人的韵味。 “你也认识如意夫人?”绿漪新奇地问绛。刚刚问完,自己又笑了:“呦,我忘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她。” 绛笑:“那我不客气了。” “当然。”绿漪高兴附和。 她亲自在此相陪,不时向外面张望。等过了些时候,听到了外面楼下的吵嚷声:“其实今日不巧,小店被城主大人包下公干。让我们这个时辰清场了。二位先别走,城主平日和善好说话,我这就去解释请他通融一下,容许楼上这一间。” 过了一会儿,绿漪拿了精致包裹上来:“不巧,城主说有机要事不能通融。二位实在抱歉了。这些事今日新焙的小点心,还请别嫌弃。” 吃完还要拿。不过绿漪盛情,两人也推辞不过:“今天确实不巧。我们就不留了。” 一起下楼。正遇到飞廉一行人进来。旁边竟是那笙。 “哎?白璎姐姐!啊…”那笙惊见绛也一起来了。 “城主大人!左权使…”绿漪一一上前欠身称呼。 飞廉一身便装。身后是衣着松散的西京。他正悠闲自在地摇着他的酒葫芦。迎面见到绛,惊诧不已。 白璎上前:“师兄?” 绿漪见势,眼神询问飞廉要不要改主意。飞廉为难,眼睛也向西京望。 白璎见西京这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脸生鄙夷神色:“师兄就这么公干?” “呃…”西京和飞廉对望。飞廉上前解释:“白王不要误会。确实公干…” 绿漪为难,悄声问飞廉是否还照原计划。机会难得,飞廉首肯。于是绛和白璎一同留下,翠漪阁关门谢客,开启莺歌燕舞美酒佳肴。 ** 原来他们是为萧栩羽的事情而来,约了“证人”。因为在西京动辄有人跟在身后殷勤讨好,飞廉以与泉先故友相聚为名,请来炎汐和那笙。又借由风月场把他们甩开。 为此局,着实大大做了一番准备。绿漪在飞廉身边勤谨侍奉,不敢越矩。西京则左拥右抱,不胜心欢。虽知道是做戏,白璎看在眼里,还是悄声喝酒生闷气。 说证人,就是织繆莊那些人。他们因为莫名其妙被拐走了房契账本,还录了口供…等发现事与愿违要求翻供,立刻被他们的白纸黑字和画押威胁同罪。 绛听完他们一五一十讲述过往,义愤填膺。奈何自己现在一点力量都没有,只憋一口恶气在心头:“哼,人类!多得是聪明才智,就是不用在正地方!” 她虽坐在角落,却语出惊人。满场肃穆,鸦雀无声。众人齐齐望过来,认识的与不认识的,都在反复琢磨她的话。 绛神色逐渐阴郁下来。置此若无人之境。白璎也偶觉不妥。 西京轻轻一笑:“怎么,难道在你伏波没有这样的事?” 绛微怔:“伏波?…有…那可太有了…” 西京见她神情恍惚,一时不知如何应付。一旁白璎正拼命向他使眼色:“师兄!…” 那笙起座:“那什么,绛姐姐可能是累了。我带她上楼去吹吹风,你们继续哈。” 这时织繆莊的人里有人认出了绛:“哎?你不就是…” 他们壮胆向前:“你是当初那位,施舍离月珠助我族在此立足的…” 现在的绛如脱去一层凡胎,非凡容貌,使他们不敢称呼。原本织繆莊内就将此事描画成了传说,将那离月珠,奉为神之赐。 可如今绛面对他们的虔诚默告却冷颜视之:“你们多凡长些心,都不会像这样害了自己的恩人。” 气氛凝固到极点。西京与飞廉交换眼色,今天来此可不为叙旧的。烦难之际,白璎提议:“不如我带着她先走吧。” 飞廉摇头:“唉,这大门一开,他们就知道底细了。” 绛向窗外看,如今自己连蹿房越脊,离开不想呆的地方都不能。更别提出去惩治奸恶。刚才西京一句话,第一次让她觉得自己原来是这样的与人间不容。 人间事,都有他们自己的轨迹。 “您说得对。如果我们有些先见之明,当初就该看清他们的险恶用心。可我们实在不希望萧大人出事!”他们转向西京:“大将军,实在不行,我们大不了倾家荡产,替萧大人补上亏空!…” 绛惊。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血气之勇… 西京淡淡一笑:“你们以为那些人是为了钱?” 飞廉也笑他们想的太简单。 绛不想听了。缓缓走上阶梯。 西京忽然道:“你们敢不敢有人随我去镜城,将你们说遇公诸于众?预先告诉你们,此举如若不成,你们必遭打击报复!” “敢!敢!敢…”绛的背后,响起许多声这样的回答。这么危险的事情,几个人争先恐后的要去做。 绛驻足。 “绛姐姐!”这时那笙追上来,把避水珠交到了绛手里:“给,你回去看看他吧。” “没有了避水珠,你不是回不去了?”绛问。 “我就在这里溜达几天嘛。”那笙还是那样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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