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初遇

月光洒在崎岖的石道上，沿旁耸立着冰冷的巨杉树如垂立守卫的妖巫。架起的一排排错落的木桩上，挂满了勒死的尸体，木架上留下痛苦的挣扎痕迹。一阵血腥的寒风吹过，褴褛的衣衫碎片随风凋零。 血色斑驳的大地布满斩击的痕迹，仿佛开裂后的地狱又重新闭合，散发出扑鼻的腥臭。爬满青藤的莎厄杜斯神像歪斜在荒芜的神庙前，嗜血的蠕虫爬满了神明庄严的面容。 橙色的神柱高耸如云，爬满了枯萎的滕条没有丝毫光泽，沧桑腐朽的奇异纹路流转着岁月的峥嵘。温润的石柱上残留下无数比卡精灵的卵壳，已经枯萎成黑色。 十余骑身披铁甲的骏马不停地回来踱步，中间面裹黑纱的星崆教徒手持利刃，焦急地等待着。尖锐的刀锋划开尸体的肩膀，露出森然白骨，刀尖挑起那块纹着弯月图腾的人皮，劈成一片飞扬的碎屑。 “大人，没有发现公主的踪迹！”一批追赶上来星崆教徒们气喘吁吁。 一只细长的手擒住了那教徒的喉咙，他的声音变得断续、低沉，最后只剩下低低的喘息声音。 “让她活着回神都，艾俄普斯神一定会责罚！到时我们都生不如死！”蓝菱松开左手，一挥刀锋，莎厄杜斯神像被斩击成两段，斜栽倒在长满野草的泥地里，跌落在地的那名星崆教徒拼命地咳呛。 “想活命，就继续找！一定要找到她们两人！”骏马们向着东方的残月长嘶一阵，继续向东驰骋而去。 景云公主和雪萼从路边的枯草堆里钻出微微一点点脑袋，张望半天才敢从泥泞的坑里爬出来。景云公主帮雪萼把沾在脸和头发的草屑摘掉，雪萼望着满脸是泥的公主，心疼起来，又不敢大声说话。趁着夜色凄浓，两人忍饥赶路，因惧怕追捕，不敢行走大道。只求早日到达东辉城，可以永远逃脱魔爪。 “乡间的小路崎岖泥泞，腹内饥饿，赶了大半夜的路途，实在迈不动步了！”雪萼躺靠在残破的神坛上，顾不得未干的血迹沾染了粉色的罗裙，一个劲地向景云公主哀求。 “心中惊慌忐忑，行走更觉疲乏，恐怕今夜再不能赶路了。”景云公主用手支撑在断裂的碑石上，纤细的手擦去脸上的污泥，轻咬红唇。 主婢俩决定冒死进入村庄，求些裹腹的东西，哪怕喝口干净的水，休息片刻也是好的。两人孤寂地走在陌生的石板街道上，只见松散的屋落沿溪流排开，屋前院后多种竹树，略显凋零稀疏。四处高大粗实的木桩上悬挂着冰冷的死尸，仿佛走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恐惧如魔爪般牢牢抓着少女的心脏，都不敢大口地呼吸。 远处隐约的山廓绵延向黑暗，最终消失在星月尽头的朦胧处，山麓间传来阵阵尖锐而凄厉的狼嚎。诺大的村庄却没有火烛灯光，甚至门外上了锁。行至一间破陋茅屋，仿佛有零星灯火，且有细碎的言语声。 黑暗裹着饥寒袭来，两人眼神交惘，雪萼鼓足勇气，轻敲柴门几下，反倒连零碎声响都绝匿了。雪萼又羞又恼起来，使劲地拍打柴门。柴门破烂不堪，只能挡风不能挡人，不断地吱嘎作响，灰土簌簌地落下。 景云公主纤纤玉手急忙拉住雪萼，柔和的声音里多少夹杂着无奈，“雪萼，继续走吧！” 门里勉强传来应答的声音，待等柴门半开，走出一位拄竹杖的瞎子老丈。虽然衣衫褴褛，却是纯正的旧教徒装束，见他举止清雅，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主婢相望，顿觉心喜，说明只讨口水喝，暂求一夜避风。瞎先生热情招呼进来，茅屋内歪斜的墙壁，草盖的屋顶破出个大窟窿，漆黑的屋子里倒是透入些皎洁。 蓦地蹿出个七八岁模样的精小男孩，清瘦的脸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水汪汪的黑眼睛，吐着分叉的舌尖，好奇地注视着来客。 修铭规矩叩头请安。公主让雪萼多赏些银钱，好再求些充饥之物。雪萼取出几枚金币塞进瞎先生手里。瞎先生推诿了几下，坳不过便收下来，叫铭儿把积攒的余粮全部取出来。 修铭尴尬着脸，扭捏着不肯动身。“徒儿这几天实在饿得不行，前天晚上一不小心把剩下的都给吃光了。” 瞎先生双眉一皱，叹口气，“修了半世道总不能见活人饿死，索性将半袋活命的大米煮了，吃个饱饭，我们也逃去东辉城求个活命。纵便半路成饿殍，也比在这等死强些。”瞎先生咬咬牙，从怀里取出小半袋的大米。 片刻喷香的野菜竹叶饭已经出锅，热气腾腾地盛了四五竹碗。四人围坐一起，心中都升起一片憧憬，茅屋弥漫起家的味道。修铭年幼不知其间酸辛，听见米饭自是欣喜，公主锦衣玉食长大，自然不知苛政如虎。 “我先开动啦！”修铭很有礼貌地朝两位客人说道，话音未落，就响起了接连的咀嚼声。 “说好让客人先吃的，谗猫！”瞎先生将修铭嘴边的破碗，按下来。 修铭抬起头，嘴角沾满了米粒，端正小半碗米饭，来到公主身边，眯起眼笑，“请尊敬的客人，赶快开动吧！”。 景云公主望着他那双水灵的眼眸里，闪烁着吃饱饭的喜悦。公主端起竹碗，曾几何时沉浸在这样和谐温馨的气氛中，家的感觉记不得了。 “修铭，快领两位客人到里面躲起来。不许出声！”瞎先生丢下晚饭，抓起青竹杖，低声嘱咐。 一声马嘶，柴木被强大的水系魔焰撞开。一队穿着铁甲的矮人族士兵，杀气凛凛闯入进来。屋顶的窟窿中也跳下几名星崆教杀手，宽阔的砍刀抵住了瞎先生的咽喉和胸膛。 “旧教徒！”蓝菱冷笑，不屑一顾道，“杀了吧！仔细搜搜，没有就烧了这破屋子！” 杀手们手臂一运功，钢刀魔法四溢，直刺瞎先生的要害。瞎先生一跤跌倒在墙落里，竹仗一横，怒斥道，“我未反抗新教传播，什么罪过竟然致死？” 蓝菱望着不卑不亢的老瞎子，倒有几分意外，铁青着脸，手臂一扬，一道水波斩袭向瞎先生的面门。 一道极速旋转淡青色的魔法球，撞击在蓝菱的水波斩上，光辉四溅，璨若烟火。月光下，紫翔耀一把勒住霜骕龙马，怒视着面若寒霜的蓝菱，“星昌帝国的战刀不该杀戮手无寸铁的平民。应该去北国斩杀狼魔！” “看到外面一排排“逆匪”的残尸了吗？帝国杀戮异教徒从来不用罪名！”蓝菱收敛了魔法，见道路上三人都是骏马华服，那位青年更是器宇不凡，“这里是帝都，纵然凤国信仰自由，却没有干涉神教的权利！” 紫翔耀翻下马，走上前搀扶起瞎先生，转身正色道，“内侍官大人，您这样带着手下蒙面出宫，恐不是执行圣命吧！” “居然还能认得我这制服！”蓝菱没有多废话，一挥手，杀手们便在屋内四处搜索起来。一个矮人士兵冲入内屋，俯下身，一把拖出床底下的修铭，踢开芦苇，又见两个黑色斗篷裹紧的身影，蜷缩在一起，瑟瑟颤抖。矮人士兵鼻孔里喷着白气，面露喜色，丢开修铭，挥动巨斧，砸向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一道淡青色的羽魔法，壮士的矮人锁在魔焰里动弹不得。矮人微微侧过脸，只看见紫翔耀星眸浅笑，半截剑已经架在它粗短的脖子里。矮人士兵战战兢兢地扭头向蓝菱回禀，“大人，只有幼童一名！” 蓝菱仔细低头看了看修铭的脸，一把擒住咽喉将他提起。修铭越来越透不过气，白色的光芒从身体上升腾起来。蓝菱放声大笑，“瞎子，你居然藏匿了蛇族的天擎魔子！” 蓝菱笑声未落，瞎先生的竹杖已经抵住了蓝菱的咽喉。蓝菱的脸抽搐了一下，一松手，修铭掉到了瞎先生的怀抱里。 蓝菱看着老瞎子紧紧握着竹杖的双手在瑟瑟发抖，退后了几步，“彻底杀灭异族，才能让冥皇永远无法重临雅瑞索斯，星阑旧教在助纣为虐！” 蓝菱心里知道不是瞎子的对手，也不敢多啰嗦，一声长哨子，星崆教徒们策马扬鞭继续东方追寻而去。紫翔耀站在月辉下白衣胜雪，向远去的背影挥挥手，桃眼灿烂，梨涡盈盈，收起了掌中蕴藏的魔球。 瞎先生安置三位外屋坐定，捋一捋须，抿了一点竹叶茶，停顿思索了一番，掐指阴阳，“声色雅致细腻如莺似燕，气息流畅柔和似春风拂云，举步摇曳生风如天使凌步。您是凤国的阿耀殿下！” 半响，三人相觑，咽语。 “原以为测字算命都是糊口营生的把戏，不料先生道法如此神妙！”紫翔耀明媚的眸子露出惊讶，淡淡的笑容，扬起的眉锋，弥散着高贵俊美。“实在是过奖！” “果酱？！”前面一些话根本不关心，修铭听到这句如梦顿醒，“尝一点，就行！” “净想着吃！”瞎先生一把将修铭拉入了怀中。 屋扉门背后传出悉窣的笑声。皮亚箭步窜到柴门后，弓着身望见裹紧斗篷的少女宛若仙子，石化在原地一声惊叫，“哇，仙女！” “皮亚，好鲁莽，惊吓先生家眷了！”紫翔耀一撇红唇，柔和的声音带着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