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武夫入品

早秋时节，王府园林间便已有许多芙蓉秋菊盛开。行走于廊道间，便可见两旁的蜂飞蝶舞、清池流泉，和秋阳下疏密有致的青砖黛瓦。 碧瓦红廊，千回百转。 与月柳一齐悠悠踱步于廊亭下时，无意间望见角落暗处人影绰绰，陈令秋第一次生出了几分好奇。 静静思忖片刻，还是站定身形，朝不远处招了招手。 片刻功夫，一道腰侧悬短刀的人影便从暗处现身秋阳下，踏过廊道走到陈令秋身前，拱手行礼： “世子殿下。” “嗯。”陈令秋轻轻点头，望着身形健硕的年轻男子，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名为贾衡。” “进王府多久了？” “已有三年光景了。” “听你口音不像关北道人氏，倒像是京城南阳那一带的方言。”打量他一眼后，陈令秋继续问道： “出身云州？” 王府的护卫，其实一开始多是由边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沙场武夫担任。只是后来这些战场精锐，不知为何从王府各处角落敛去了身形，暗中又多出了些生面孔的死士。 对于这些死士的来历，陈令秋也了解不多，只是大致猜测与老姐有关。 “是出身云州。”约莫二十四五年纪的年轻男子有些健谈： “三年前因为云州的仇家追杀，无奈之下遁入漠北，游历了一段时间后，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郡...” 刀客贾衡话音滞住，自知失口，连忙闭嘴不再多言。 进了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即使对方是世子，也不能多言半句。 陈令秋轻轻一笑，倒也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接着说道：“那这么多年为何一直选择留在王府内？为前程？还是为秘籍？” 观这名悬刀男子言谈呼吸间气息绵长，行走踏步时落足无声，实力相当不错。 但言语交谈间不像是王府培养出来的死士，倒像是因为某种利益驱使下，留在幽王府搏前路的江湖刀客。 男子憨憨一笑，没有答话。 “武道实力如何？” “回殿下，已入一品。”贾衡微微躬身。 闻言，陈令秋神情不免有些惊讶。 宗师三境之下，便是所谓的武夫入品。 江湖武人摆脱拳脚功夫，初通内息流蕴人身周天后，便以呼吸吐纳间的气段划分武道境界，共取十二段之数。 只是后八段武夫不过为粗通内息，气息也只是堪堪流转大小周天，根本算不得入品。 真正武夫入品即为四段，黄庭内息流转一停为最。 入一品的武人，内息绵长浑厚，已然站在了武道门槛之上，称得上小宗师了。只差临门一脚，便能摆脱胥吏之身，真正踏足官场成为身服青绿官袍的官老爷。 所谓的一段一停一品，也不过是各地江湖对于武夫气段的不同叫法，意思都是一般无二。 这名刀客如此年纪便能入一品，着实不容小觑。毕竟这江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陈北霜柳新儿这种天资卓绝的人物。 陈令秋斜下一睨，望向贾衡腰侧悬带的短刀。刀身古朴，刀鞘间纹着几圈形状奇异的纹路。 “使刀？” “是。” “哦？”陈令秋忽然笑了笑，“我认识一位同样用刀的女子，不到桃李年纪，具体境界实力不清楚，但她可使茶水在空中悬停，你也能做到？” 悬停水珠这一手，其实仅凭陈令秋如今气段吐纳的实力，是没办法做到。 当时在那处街道时，他之所以凭借不多气机使无数雨珠悬停滞空，除了故意有此作为向柳新儿示威之外，还是全要仰仗于武道山巅处，攫取的一位女子武圣的水形拳式。 流水若飘花，逐浪随形。 陈令秋甚至可以做到一拳递出，使山泉细流、潺水缓定。但这与真正的气机凝玉珠的手段相比，完全是取巧之举。 而他目前，也极难按照江湖人习以为见的气息品段来分出武道实力。 二品以上武人方能勉强做到驭使外物。 但眼前这位刀客贾衡，陈令秋自信能够凭借身法招式，在他手中轻松撑过二十招。 再之后，内息便要耗竭了。 这完全不是他这种实力的武夫，黄庭该有的内息和气段。 “悬停水珠，并不难。”贾衡语气虽恭敬，神情间却微微有些自满。 毕竟以他这个年纪来说，武道入一品，绝对算得上天才人物。 陈令秋轻笑两声：“那独身一人面对百余名铁骑，片叶不沾身，也能做到？” “若是对上百余铁骑，想要自保的话还是不成问题，可片叶不沾身...”贾衡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有些困难...” 陈令秋笑眯眯继续问道： “一刀使风雨骤停，可行？” “......” 这次贾衡干脆没有说话。 有些伤自尊了。 陈令秋笑了笑，没有在意，转身从月柳怀中抽出一本刀谱，随手扔给他。 “跟本世子出去逛逛。” ... ... 洛水州城的建立，若是细算下来其实不过二三十年的光景。 早年间的漠北六州之地，可不像如今这般安稳，同西域那边的情形一般无二，小国林立，数百年来的各方势力之间纷争不断。 一直到三十多年前，一个吃不饱饭的年轻人，饥肠辘辘返回家中时，无意间在小道草丛中捡到了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刀... 再之后，成为一方枭雄的陈尧定府幽州，在原先小城池的基础上大型土木，浆砌起了洛水城池。 如今城内人口足有几十万之数，虽与京城没办法比，但在漠北这片贫瘠土地之上，也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城池。 坊市角楼间，别具特色的北地建筑与江南水乡风韵结合，高低错落、疏密有致。 百姓商贩沿街穿行，少妇千金挽手相依。 响午时分，在驾车出了王府后，陈令秋倒也没有大白天便直奔红袖阁。 毕竟那位赵公子此时肯定搂着花魁酣睡，也没必要饶人清梦。 况且他还有一个挂念了两年的地方没有去。 穿过摩肩接踵的繁华街道，驾车来到一处偏僻安静些的小巷后，贾衡留在马车等候，陈令秋则带着月柳一齐走到一间铺子前。 站定后，望着那忙碌中的身形，陈令秋笑了笑，朗声喊道： “掌柜的，来两碗清汤面，不要葱花不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