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深不寿（二）

一人一狗走进古庙，止步在院落中。 上官言闻声看去，只见是个衣衫褴褛的白发老者，那狗瘦骨嶙嶙缩在他的身后，长期饥饿的样子。 “途经此地，借宿一宿。”老者向着大殿中倒下的石像行礼，随后看向上官言。 四目相对，上官言心中震惊，老者双目浑浊，隐隐流转几缕黑气若有若无，透有几分诡异。 妖魔鬼怪之相附体。 一念间上官言再无睡意，手移至腰际的剑柄，跟随师父修行多年，他察觉到老者的危险，不敢有丝毫大意。 老者却是并无多大反应，平淡道：“ 阁下修为不错，年纪轻轻能够看出老朽异样，想来是师承名门大派，有名师指点，平日里多有斩妖除魔。 我身中奇毒又为恶鬼所伤，心脉有损，五脏六腑又被鬼气缠绕，已是命不长久。 途经此地，只是想在临死前去个地方，并无什么恶意。” 说着同时，老者向大殿走来。 上官言思虑间已经拔剑出鞘，摆出御敌姿势。 “如果阁下执念要杀我请便。”老者自行走向大殿倒地的石像前，叹息道：“这里曾有乡民供奉“鬼神”，而今乡民四散，古庙破败，若是情义之士不绝天地间，人间正道便会长存，妖魔鬼怪便要退散。” 上官言闻言，道：“你是何意思。” 老者回道：“我见你便好似看见年轻时候的自己，亦是如此心怀浩然正气，想要斩尽天下妖魔鬼怪，不由得感叹而已。” “为何前辈会变得如此模样。”上官言平静追问道，“是有什么隐情。” 老者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其中是有许多曲折不便言尽，小友既无心杀我，你我相遇也是有趣，不知小友愿否帮老朽个小忙。” 上官言回道：“你说。” 老者又道：“我这玄兽有上古麒麟血脉，只是向来胆小。他自小为我所救，跟随我至今有许多年，在玄兽中算是非常年幼，我不忍他随我身死异地，小友可否代我将其照顾。” 闻言看向老者脚旁立定的黑毛瘦狗，上官言想了想，回道：“我是在外游历，恐怕也难照顾他的周全。” 老者听了，回道：“ 既然如此，也不能强求，小友心善，还是不要在外游历太久为好，特别是此地多怪事，多妖魔，诸天万界也不愿多管此地。 虽然这地厉害的鬼神已被玄师镇杀，留下百鬼夜行也是颇为麻烦。” 听得“百鬼夜行”，上官言精神一震，道：“前辈，外面大雨还要彻夜下个不停，你既提起“百鬼夜行”，可否将这边的事情说个清楚，我自出师门在外游历才不过数月，走过的地方不多，想要多杀些为祸人间的妖魔鬼怪。” 老者叹息道：“前尘旧事你既不嫌我唠叨，我便说给你听听罢。” 上官言将熄灭的篝火重新点燃，示意老者坐过来，又从包裹中取出馒头给老者果腹，瘦狗在旁盯着，上官言又将一些肉干取出丢给他吃，瘦狗嗷呜着，看了看上官言吃了起来。 “数百年前，这里兴起一尊“鬼神”，号称可治愈百病，自称“天界长生庇佑众生福德圆满大神君”。 他不敢以“帝君”自封，恐遭诸天万界惩戒，修为确实高深，大概是有即将破碎虚空的能力。 真身为一修行玄道的“鬼怪”，是古之“鬼神”的玄道分身，吸食狼尸怨念化作人样，在这边广行善行，行了许多玄妙之事。 许多乡民为他迷惑，建了此处古庙，供奉着这尊“鬼神”，我适才进庙行礼，只是想看看小友反应，是否为这“鬼神”余党。 等得侍奉“鬼神”的乡民越来越多，这鬼怪开始作妖，暗中网罗周边妖鬼为祸乡间，要这些乡民奉上童男童女以示虔诚，来寻得神君庇佑，驱逐作乱的妖鬼。 但凡妖邪恶鬼必好这种恶行，需活人献祭，或让信徒献祭，或以山川河流为诱惑，引人至死地。 我不忍乡民受此悲苦，当年途经此地的时候决定为他们铲除这尊“鬼神”。 记得也是如此暴雨夜，我在这庙中寻得他的真身，他不敌我四处逃遁，我便四处寻他。 这一寻找便是一百七十二年啊，人世间风起云落，这里的古庙也因着这尊“鬼神”的逃离破败，乡民不堪妖鬼祸害纷纷避难搬移别处，在别地的地方建立了山城村镇。 再后来，我终于除掉了这尊“鬼神”，也被他最后的怨念所伤，鬼气缠身，命不长久，我苟活至今是为想彻底除掉这里逗留的百鬼。 只是事与愿违，人力有穷尽时候，临死前我想再回去曾经隐修的地方看看。 这玄兽是当年为寻狼尸鬼怪的途中救下。 这许多年来他跟着我吃尽苦头，一直将他看待为至亲。” 老者咳嗽着，轻抚着玄兽的头，玄兽“嗷呜”着。 上官言闻言心中微微感觉难过，终于想了会，言道：“老前辈，那这玄兽我就帮你养着吧，这地既然还有许多为恶的妖鬼未除，我便代你去除掉他们，这也正是我外出游历的目的。” “小友心善，我这有件道宝，名为“黑炎啸”，也送给小友护身吧，危机时刻可将此玄道符纸掷出，其上封印有的玄道妙法可以唤出古魂威慑敌人，你目前修为还不能完全顿悟此道宝玄妙，不过若是能够唤出古魂残魂缕缕念想，也是可以威慑不少寻常小妖鬼怪的。”老者将自己的道宝，一张秘制的玄道符纸赠予。 上官言没有拒绝，欣然接受。 老者露出浅笑，“小友如果不嫌弃，我这还有一本玄道妙法，是我一生所学顿悟，名为“通天秘录”，可以修行骷髅身，我命不长久，留着也是无用，也想自己所学能有传人，你不必拜我为师，也不必一定要学，若是遇到合适的人，帮我将此玄道妙法赠予也是可以。” “那我便收下，若是遇得合适的人便将此玄道妙法赠予，不知前辈姓名，我名为上官言，来自山海晴山城，如今天下大乱，玄羽二国征战不休，不知要死多少人。”上官言平静道。 老者回道：“玄道修行数百载，姓名早已忘记，我常自称“无名老人”，小友若是以后遇得合适的人，便告诉那要修行“通天秘录”的玄师我叫无名老人便可。” “必会将此相遇一一告知，前辈门派可有什么禁忌。”上官言又道。 无名老人回道：“一切都已写在“通天秘录”中，小友心善。” 说着无名老人猛烈咳嗽起来，面色霎时苍白，“鬼气之恶，我已难镇压，恐怕已等不到天亮了，小友心善还望好生照顾他，我这便走了，只怕半道身死无法去到心心所念之地。” 无名老人起身向大殿外走去，瘦狗想要追去，被他推掌的掌风阻止。 无名老人叹息道：“大雨夜，百鬼夜行，世事难尽如心愿，半生漂泊数百载，让人真恨此世，欲想向天再借数百年。” 叹息着，无名老人走出古庙，消失在夜雨中。 上官言心下五味陈杂，这老者显然是个修行玄道，也曾是斩妖除魔为己任的前辈。 想不到会是如此结局。 他诉说的过往还有许多难言之隐没有坦白，也不知是何伤心往事。 上官言看向嗷呜叫着的瘦狗，想了想道，“既然你我在这雨夜相遇，我以后便叫你“夜照雨狮”吧，希望你能够茁壮成长，既有麒麟血脉，本不该如此瘦小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