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三 先以最强者试阵

颍川先生略一沉吟，抚须道：“依我之见，你我若欲行于此界，当以"理中有道，道中藏理"为宗。” “此阵既名"归墟"，理自返本。心若一偏，则理随之倾，理若不正，则界自移。唯守中而行，方可不坠。” 他话音低缓，语调平和，却自带一股清明的理势，恍若每一个字都蕴着天地呼吸。 巫俑听罢，眉目微闪，目中似有异芒流转，淡淡地道：“不错，此法可行。然谨慎无过，我有一物，可先作警戒，以防幻识侵心。” 此话未落，就见得他抬手一引，掌中灰光流转，只见那光气凝聚如丝，顷刻化为三枚墨青圆珠。 圆珠通体无纹，却似内藏星辉。光流潮涌，回转不息，隐约可闻若风若语，似有无形之灵在低吟。 “这是什么？”颍川先生微觉讶然，神识探去，却只觉那珠中灵息如沧海，探之不尽。 巫俑手指一翻，掌心灵焰陡亮，符文隐现，其形非道非巫，半若天篆，半似巫文，二气相偕，恍若阴阳初会，天地再生。 灰光与青符交织，宛若天地交汇之气。 颍川先生就听得那巫俑淡然道：“此乃巫之一途，唤作"巫渡子"。本是以巫火驭祭、以血识为媒，可警可探。” “但我以道法易其理，使之脱祭不染，不受巫念之缠，可循灵界之势，自辨虚实。” 言罢他轻尖弹指，一点灵光飞出，顿时三枚圆珠齐齐震动，发出极低的嗡吟。随即光影一闪，化作三道流星般的轨迹，向四方荡开。 每一枚圆珠所经之处，灵光翻卷，虚空波纹荡漾，似有无形界壁被它触开。微声回荡，诡异如梦。 “成了！”巫俑语声简短，目光仍冷。 而眼见那几枚圆珠消散在光流深处，颍川先生方轻舒一口气地道：“走！” 说完只见他袖袍一卷，掌中灵气随念而生，化作一方青玉笏板。笏面平整如镜，微光流转，隐刻"礼、义、道、心"四篆，字字若有吐霞息，似自生光彩。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那笏板倏然放大，悬于脚下，灵息如水涌动。颍川先生足尖一踏，整个人便稳立其上，青光自笏心散出，托着他轻轻上浮。 风息未起，然其衣袂自飘，似立于无风之空中，簌然向前。 而巫俑见状，也眉梢微挑，只见他似笑非笑，手中符光一变，脚下忽有两团灰焰旋生。 那焰中好似隐有金线缠绕，似火而不灼，似风而无形。焰转之处，灵息震荡，轮影由虚转实，若巫骨受命，环生暗焰。 那轮似金非金，似骨非骨，周缘隐刻黑纹，转动之间，生出无声之风。 下一瞬，只见巫俑足尖一踏，风火双轮齐转，灰焰沿路拖出一道长影，速度疾若雷掣，便立刻追随颍川先生而去。 而随着四人尽皆没入归墟之中，天地重陷沉寂。 不多时，于阵外无光井边，一缕灰光悄然浮现，随即千云生的本体缓缓凝形。海兰珠、天青手与轩辕一绝早已潜伏于此，见他现身，俱是目光微动。 井口之上，暗雾翻卷，四周灵息凝重如水。唯见千云生手中托盘平平悬浮，其上覆着一层薄光，内灵气涌动，化作千丝万缕，似烟似霞，却自成旋律。 那灵气并非单一之色，而是青、金、白三色交织，流动之间，恍若有山川倒映、星斗升沉。 其上缠绕的气机竟似与无光井下的幽流相感，微微牵引，令空气中生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震荡。 众人屏息。 海兰珠轻声道：“此盘暗通归墟灵络，果然玄异非常。” 千云生却盯着那灵气波纹，眉梢一挑，低声道：“不知暗魔与妙广二人，会让咱们的哪一路先至井边？” 天青手目光闪动，还未出声，轩辕一绝却已冷笑一声地道：“哼，以那两个老贼的心性，十有八九是让地叟与禅净方丈先入。” “那地叟脾气暴躁、目中无人，正合他们激将之计。被利用之后，再以幻域困杀，岂不省事？”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笃定，显然方才剑修那傲然凌厉的嘴脸，他早已看得一清二楚。 不料海兰珠却沉吟片刻，眸光闪动，轻声道：“不然。” 众人皆看向她。 海兰珠缓缓道：“若是我来布局，反会反其道而行。先攻强之一路，如此弱者机警，反而担心其是圈套，因此只会按计而行，而不会随意出手救人。” “如此只要我攻强之一路，削其锋芒也好，出手斩之也罢，则局势尽在。就算不能轻易得手，于局面也无大恙。” “可若他们先攻弱者，说不定强之一路或进展太速，或起救援之心。如此一来，形势多变，局势反倒更难掌控。” “因此与其后手被动，不若先以最强者试阵，令其气机耗损，再定胜负！” 她话音清冷，却一字一句如敲石落玉，透出极深的算度。 此言一出，连天青手也微微变色，沉声道：“有理！” 轩辕一绝则眉头一皱，仍似不信，正待辩驳，谁知千云生却突然笑了。只见他那笑容带着几分悠然，眸底的灵光深邃无波地道：“就算圣姑所言不差。” 说着他轻轻一抬手，托盘上的灵气顿时盛涌三分，似一池被风撩动的水，层层波纹散开地道：“可惜妙广与暗魔不知的是，无论他们如何抉择，步步不差，我们却都早已在此等着他们。” “他们若算势，我便算心。若取机，我便取形。任其步步为营，局局精算，终究仍落在我等的彀中。” 谁料他话音未绝，他手中的托盘忽地一震。 只听得“嗡！”的一声， 一道若有若无的低鸣自盘心传出，灵光骤然明灭，三色气流逆旋而上，直引得无光井口灵雾翻腾。 千云生眉目一动，神色陡沉地道：“动了。” 而轩辕一绝立时紧盯那托盘，眼中光焰一闪，得意地笑道：“哈哈！我就说吧，先攻的必是地叟与禅净方丈那一路！果不其然！” 然而他笑声未歇，托盘灵光忽变，青白两色倒卷成涡，涡中隐约浮现两道若虚若实的人影。其气机厚重如岳，深沉若海。 那气机浑厚、凝重、深藏……却绝非地叟之锐。 顿时，那轩辕一绝的笑容一点点凝滞，表情略僵，刚才的笑声卡在半空，只剩下吐出半息地道：“这、这........” 显然盘上的情形丝毫不出海兰珠所料，之前轩辕一绝看到的那一记虚引，只是二人的幌子。暗魔与妙广真正要对付的，还真是巫俑和颍川先生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