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赵庆华就以这种荒诞的方式，暂时离开了东茂直属库的舞台。取而代之的人，则是钟正。 “钟正？” 李良安将这个消息告诉邱云后，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再次确认道：“隔壁班那个班长？” “是啊……”李良安点头肯定道，“当时白月还在粮库的时候，好像经常和他有联系，他也提到过他，之前一直在东洲库，现在要来东茂了。” “那你对他了解多少？”邱云似乎话里有话，意味深长地斜睨着李良安，问道。 “大学的时候没怎么打过交道，毕业之后，我们见面的次数，一个手都数得过来！你说呢？”李良安如实回答。说着，他便仔细回忆起来，“毕业入职的时候一次，参加分公司技能培训的时候一次，到东洲库参观学习的时候一次……” “行了行了……”邱云及时打断他，若有所思地说：“我倒是觉得，他来东茂，或许对你有一定的好处。” “为什么？”李良安疑惑道。 “当然啦，这是建立在我大学时对他的印象之上，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邱云定睛望着李良安，拉长语气说，“或许总是会变得……” “他大学怎么了？给你的印象很好吗？”李良安继续问道。 “怎么说呢……”邱云想了想，继续说：“在大学的时候，他和白月的关系应该不错，这个你知道吧？那是因为他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都是班长，都拿国家奖学金，都很优秀，性格也好。你可以想一想，当时和白月在一起工作的时候的那种感觉。从你们的个人发展来看，应该可以说，他就是白月还留在粮库时的样子。” “你这评价很高啊！”一想到曾经的白月，李良安忍不住感叹道，“真的！很高了！” “但是别人确实很优秀！”邱云耸了耸肩，“而且现在也是东洲直属库的副主任，扎扎实实一步步走过来的！” “这倒是……”李良安自己也知道，相比于钟正，他这个副主任是掺了水分的。而现在，即便成为了副主任，也仍然是处处受限。一想到这里，他便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邱云发现了他的情绪不高，于是话锋一转，说：“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人究竟变没变，变成了什么样子，谁知道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一边说，李良安一边在心中盘算着什么，最后仿佛是在征求邱云的意见，试探性地说：“要不，到时候，我们把他约出来，好好聊聊？” “我们？”邱云疑惑道，“你们两个大男人要约就约，要聊什么就聊，干嘛拉上我？” “你不是团支书吗？他是班长，你们级别一样！再说了，他肯定知道你在东茂库哇，这不一起去见一面，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果然，没过几天，钟正便抵达了东茂直属库履新。 当天晚上，李良安和邱云便约他见了一面。 “怎么样，李主任，今天是你们请客吗？”说着，钟正放松身体，仰靠在餐馆的沙发椅上。 “哎呀……”没等李良安开口，邱云率先发话了，“听你这么叫怪别扭的！都是同龄人，又是同学，现在你们都是主任，就我不是。好家伙！你们这一口一个主任的，我怎么办？我也跟着叫李主任钟主任呗？”邱云不屑一顾地问道，随后胡乱摆了摆手，说：“哪儿那么多称呼！要我说啊，干脆都直接叫名字得了！” “行！”似乎邱云这个建议，正符合钟正的意思，他便很爽快地答应了。 “既然你都发话了，那必须是我们请啊！”李良安调侃道，顺便将桌上的菜单递到钟正面前，“来来来，想吃什么尽管点！” “诶，白月离开粮库后，你们还有联系吗？”钟正接过菜单，认真翻阅了一会儿，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有啊……” 尽管邱云在场，但白月才是他们几人共同的节点。似乎只能由白月这个话题，才能牵出其他的话题。三人就这么说说笑笑，聊了很多往事。 美酒佳肴，小斟浅酌，从同学到同事，既是老朋友又是新朋友，自然相谈甚欢。 就在气氛无比融洽的时候，钟正突然不合时宜地问起了12仓的事。 “听说这12仓是有人故意放的火？”他问问题的时候倒是很小心，先是左顾右盼，然后将声音压得很低。近乎是趴在桌子上问。 听到这样的问题，李良安和邱云都愣了一秒，他们看了看彼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们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他道听途说，还是检查组的人走漏了风声；他们也不清楚钟正的立场，不知道他是来打探消息，还是来套他们的话。 于是，为了谨慎起见，他们只能佯装并不知情。 “怎么会呢？”李良安露出尴尬的笑容，“当时检查组在，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要是一把火，能够烧干净那些有的没的……”钟正眯着眼睛，放慢语气说道，“我想我肯定会冒这个险！” 见李良安和邱云都不说话，惊奇地望着他，钟正便继续眯着眼睛，仿佛正在脑海中回忆那晚所发生的事：“你想啊，正像你们一样，大多人都会认为，有检查组在，没有谁会去放火，但是，“我”完全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因为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我”甚至可以找帮手，如果当晚跟检查组一起过夜，还能提供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只要让这个帮手避开关键的监控后，点一根蜡烛，放在最容易失火的地方，比如电线电缆。因为仓房里的粮食颗粒本身属于可燃物，只需要一个火星，就够了。整仓的粮食，连同那些有的没的，全都烧得一干二净！” 听完这样的话，坐在他对面的二人已是目瞪口呆。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久久才回过神来的李良安，好奇地问道，“如果可以毁灭一些证据，你真的会冒这个险吗？” “会啊！”钟正回答得很干脆。 “你真的下得去手吗？难道你不认为这种做法很疯狂吗？难道就不会感到半点儿愧疚嘛？”李良安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能够做得这么绝。他想从钟正这里得到答案。 “是很疯狂！也很危险！但是……”钟正似乎一改玩世不恭的态度，认真地说，“如果这些所谓的证据，是我违法犯罪的证明，能够将我打入大牢，我肯定是愿意一试的，毕竟谁也不想坐牢。这个对你来说，应该好理解。另外一点，我只是个副主任，如果这些所谓的证据，同样也是一个粮库主任犯法的证明，那么，我冒这个险，也是在为领导分忧。如果东窗事发，我也做了我该做的，领导也不能说什么；如果侥幸逃过一劫，虽然不敢邀救命之功，但领导也会记得我所做的这些事，今后的路也会好走得多。仔细想想，虽然危险，但，难道不值得吗？” 李良安似乎得到了答案。但另一方面，他似乎也意识到，他和钟正并不是一路人，钟正和白月也不是一路人。 “唉，别说这个了！都是瞎猜的……”邱云大概是注意到了李良安的情绪，连忙岔开话题，问钟正：“你在东洲干得好好的，就这么把你调过来，你愿意啊？” “愿意啊！”钟正得意地点了点头，“这有什么不好的！而且，不是被迫调过来的，是我主动申请的！” “啊？”听到这个答案，邱云一脸诧异，“为什么？” “东茂库好哇！”这才刚到任第一天，压根就没有经历过东茂直属库的事情，钟正就信誓旦旦地说。然后，他又给出了自己的解释：“现在就只有东洲和东茂的气调储粮初具规模，论学习论技术，其实在哪儿都一样，但东茂库的库容量大，实践的机会更多，这是第一，第二嘛，就是东茂库的贸易量也大，粮库赚得更多，年底拿的奖金更多，这个理由，不会被嘲笑吧。” 说完，钟正挠了挠头，露出难为情的笑容。 “唉……”邱云叹了口气，“怎么会呢！我们累死累活，还不是为了这些……” 三人断断续续聊着笑着，桌上的菜肴似乎并没有吃什么。 另一边，周建国此时也正在吃饭，他的面前，则坐着王军和王明。 “真没想到，咱们的赵主任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酒驾……”王明不屑地苦笑道。 “别再说了！”王军看了弟弟一样，制止了他的笑声，又转过身看着周建国，问道：“周主任，听说东茂库调来了个新主任，这人怎么样？” “还不知道……”周建国微微摇了摇头，“反正听说是挺能干的，和李良安是同一时期进来的，现在也是副主任，年轻有为啊。” “要不要我们去试试他的底？”王明说道，他看了看周建国，又看了看哥哥王军。 王军也不说话，同样将目光移向周建国。 “暂时不用！”周建国思索着说，“任期也就半年，估计干一段时间就走了，没什么必要！” 但是，周建国错了。钟正的任期的确很短，但是会一直延期。 等到周建国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