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元宵夜 四

一首首诗词，在诗会上吟诵、品评、传播，在讨论中发酵，其间还安排有乐舞、剑舞、歌曲等节目，席间观众听得如痴如醉，大饱眼福，觉得此行不虚。 杨梓将自己觉得比较优秀的作品拣选出来，放在一边，用来向父皇母后交差。 此时已有七首诗词入选。张紫烟手中只剩下一张写有诗词的红笺。 “这是今晚最后一首诗。”张紫烟举起手中的红笺，在灯光下扬了扬，大声宣布：“有请伍大福！”。 伍大福走在巨大的灯柱下，让辉煌的的灯火照亮自己，朝着酒楼四周望了望，只是他并没有看见他想要看到的那个身影。 “哥哥加油！”伍小米将一双小手做成扩音器的形状，俏脸兴奋得放光。 伍大福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粗旷、富有特色的声音，深情地念诵道： “赠玉郡主： 青山绿水多可爱，美丽女子谁不爱。 一日一串糖葫芦，请你跟我谈恋爱。” 场内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伍小米突然疯狂鼓掌，俏脸上洋溢着笑容，一脸崇拜。 …… 席间众人开始议论起来，喝倒彩的居多。 “这算什么诗？还不如本公子的。”席间有人气冲云霄。 “是啊！一首打油诗而已。” “公主这是…有特殊嗜好啊！早知道在下也写这么一首打油诗了。” …… 等席间众人的情绪点燃之后，杨梓报以倾城倾国的微微一笑，先消去席间少年们的火气，开始侃侃而谈： “诗词，不应该是简单地堆砌词藻，觉得用词浮华就可以。 诗词的重要作用，在于传情达意。如果一首诗词， 让人连评论的兴趣都没有，不管是正面的或是负面的，那它就失去了诗词的意义。” 说到这里，杨梓顿了顿：“因此本宫认为，伍大福这首诗，是今晚最有特色的诗，只是却并不是本宫想要的。” 那就好！席间许多血气方刚的少年公子松了口气。 他们的忿忿之情本就不是冲着梓公主发的，所以来得快去得也快。 ……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伊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正在众人以为今日的诗会将要结束之际，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酒楼的大厅里响起。 太子杨广带着一群乔装出行的护卫，出现在酒楼的大厅之中。 后面跟着越国公杨素、许国公宇文述，其他陪同的还有宇文化及等东宫府僚以及当代著名诗人薛道衡等众多诗词名家。 “皇兄！”杨梓起身行礼。 “皇妹今日又出佳作，真叫我这个皇兄爱恨莫名呐！”太子杨广语出惊人，在众人错愕的神情下停顿了片刻： “爱的是皇妹你的绝世才情，恨的是！不知道哪家的小子，会这么走运，夺走皇妹的芳心。” “皇兄说笑了。”杨梓俏脸微红：“皇兄此来……？” “本来皇妹那首《青玉案?元夕》，如果放在此时压轴出场，本太子想在座诸位，包括本太子，都会认为那是皇妹为此次诗会，交上的一张极为满意的答卷。” 然后呢？ 杨梓静静地等待着神经病皇兄的下文。 “此时，在这场诗会的高潮时刻，皇妹不会就以一首很有特色的诗，就草草结束了此次诗会吧？” 杨广将很有特色几个字说得很重，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看着自己眼前的皇妹：“所以本太子又与越国公打了个赌，本太子赌皇妹还有压轴大戏。” 真是有钱任性。杨梓在心中默默地评价着眼前的两位大佬。说不定是世界首富，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福布斯，杨梓觉得有些遗憾。 场上的气氛瞬间被点燃，虽然众人觉得梓公主不太可能还留有大戏在后，毕竟梓公主已经演绎了一首荡气回肠的古琴曲，而且今日的主题，梓公主只是个评判，哪有评判一定要压轴出场的，根本没这个说法。 但跟着起哄又不花钱，万一有呢？ 以后说不定还可以拿出来狐朋狗友们炫耀炫耀，自己的神机妙算。 杨梓笑而不语。只是她的笑，让人心生恍惚，不知不觉地想要亲近。她的笑，倾城倾国，她的笑，媚惑众生。 “皇兄觉得，是《凉州词》好呢？还是《青玉案?元夕》更胜一筹？”杨梓满含笑意的眼神很灵动。 杨广怔了一下，他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个皇妹的意思，眉头微微皱起：“诗与词，各有各的美，不可同日而语，岂能非要比较个高下？！” “文学艺术的表现形式，其实很多。除了诗、词之外，皇妹发现，还有歌，也可以叫诗歌，无须限制字数、也不用纠结平仄与押韵，唯一的审美标准就是好听、有特色，专门用来演唱的，刚才皇妹其实已经演奏过了，皇妹现在就填上词，用演唱的方式为大家表演。”杨梓的笑，如春风拂面。 歌？？？ 填词？？？ 公主的新作品？ 众人的脑子里冒出了无数个问号，大酒楼里的气氛空前热烈、高涨。 “铮！”琴声响起，张紫烟玉指轻拂，余音绕梁。 雪薇指下，珠玉跳跃。一小段古筝乐曲从雪薇的指尖流淌而出。 “铮！”又是张紫烟的琴音，高了五度。雪薇的银筝，似与古琴遥遥呼应着。 箫声响起，是青儿的箫声，叠加在雪薇的旋律上，融进紫烟的泛音里。 古琴的泛音，拉起了这一段前奏的骨架。 雪薇则用自己的筝，塑造着乐曲的血肉。 前后变奏，不断迭进，后四小节则加入了青儿婉转清灵的箫声，几种乐器，此起彼伏，配合完美，相互之间形成了一种明显的呼吸感，相映成趣，让席间众人觉得音乐此时有了生命。 酒楼的大厅里，众人停止了谈论，静气凝神，侧耳倾听。 梓公主那略带稚气的声音响起，清丽婉转，如风铃、似莺语。 夜雪初停， 谁在百花深处 踏歌而行觅真心， 静待花开且听风吟。 月落无声， 谁邀寂廖品着 那老酒馆的陈韵， 孤云野鹤知音难寻。 公主的歌声，婉转缠绵。 两个乐段之后，歌曲进入间奏时间，古琴与古筝相映生辉，紫烟的古琴婉约低沉、泛音袅袅。雪薇的银筝深沉悠远、苍凉激越。 俩女技艺高超，配合无间，精彩纷呈。她们之间有合作，也有竞争。除了在琴艺上相互竞技之外，颜值也是争奇斗艳，让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我在人间走走停停， 背上行囊邀月同行。 我在人间走走停停， 静待花开且听风吟。 歌声突然振奋起来，节奏感变强。 众人的心情也突然振奋莫名，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他们想唱，想要跟着梓公主的歌声一起起舞。 他们不停地用手掌轻轻拍打着桌面，和着梓公主的节奏，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梓公主似的。 山下长亭， 煮一壶桃花， 将时光浅饮， 云过处花弄影， 听西风剑吟。 杨梓的歌声由低到高，经过两次交迭之后，青儿的箫声又重复了这一段旋律。 既有缠绵悱恻，又有高亢悠远，与轻柔的琴、筝背景相映衬，乐音按摩着众人的耳膜，歌声则洗涤着他们的灵魂。 我在人间走走停停， 静待花开且听风吟。 我在人间走走停停， 静待花开且听风吟。 …… …… 歌声又重复了一遍，抒情与激昂的旋律不断交替，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席间众人的灵魂。 众人如痴如醉，面色红润。 杨梓美妙的歌声，似一缕清凉的微风，可以吹走身体上的疲乏；又似一掬甘洌的清泉，可以洗涤心灵上的尘垢；是一盅香醇的心灵鸡汤，席间众人早已沉醉在它那可以侵蚀灵魂的沁香之中。 杨广、杨玉儿已深深迷醉其中，神情恍惚，无法自拔。 “仙乐渺渺，神乎其技。梓公主的天籁之音，除了瑶台仙子降临人间，薛某想不出还有任何其他可能性。”薛道衡轻捋长须，仙风道骨，有如谪仙。 杨素轻轻点头，接口道：“薛公所言，也是杨素肺腑，最难得的是，词、曲并行，乐、歌互动，此行不虚，今夜无眠呐。” “诗歌诗歌，不限形式，既是诗，又是歌。这是一种创新，一种新的娱乐形式。”杨广清醒了过来，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今夜，没有遗憾。” 这是一场视听的盛宴。 太子杨广说得没错，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前世的诗歌是一种创新，流行歌曲是一种新的娱乐形式。 对于席间众人来说，今夜，没有遗憾。 这，就是梓公主的人生态度吗？ 我在人间，走走停停，这不是仙子？是什么？ 众人仿佛发现这首词中的亮点。 公主只是想借这一首歌，表明自己的生活态度。 本宫只想风轻云淡，做一个与世无争、快乐的米虫。 本宫只是，一个行走在人间的仙子。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鼓…和贝斯。 公主的心中，有些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