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去机场的路上（下）

“啊？你是认真的吗？” 听到这句话的司机十分震惊，在他认为，虽然现在暂时还没出现什么吓人的玩意儿（比如阿飘之类的东西），但待在车里总比外面要好，于是又补了一句。 “虽然亮灯了，但起码还能走三十公里。” “三十公里吗？”吴用看了看时间，现在一点多，离天亮（假如是六点的话），还有四个多小时，能以人平均三四公里每小时的行走速度的话，撑到天亮应该没问题。 “那你慢慢开吧，像走路一样地慢慢开。” “像走路一样？”司机似乎有点听不懂。 “对，像走路一样。” 车又缓缓走起来了，像走路一样慢慢地开着。 “快了，慢一点。”吴用看着窗外说。 车顿了顿，司机踩了一下刹车，然后把脚从油门上移走，让车子以怠速状态缓缓向前走，这比走还慢，于是…… “慢了，快一点。”吴用看着窗外说。 司机听了，脚又放回油门上，轻轻地踩了上去，轻到像是只是放上去，没有踩下去，只靠脚的重力往下压。 “快一点。” 所以，根本就没有快多少，哪怕快一公里。 然后，司机真的轻轻地踩下油门，他敢保证，这是他从学车以来第一次如此轻地踩油门。 然而，没一会儿，吴用的声音又传来了。 “快了，慢一点。” “慢了，快一点。” “快了。” “慢了。” “快。” “慢。” …… “快。” “怎么停了？”吴用转头看向司机。 “我不行了，油没跑完，我人就不行了。” 司机叫苦道，油门反复地松和踩，脚时不时就悬空等待号令这些动作让他的腿乳酸堆积，变得酸痛。 “那只能下车走走了。”吴用回到一开始的提议，然后顺便看了看时间，两点十五分，才过了半个多小时，离天亮还有三个多小时。 “要不你来开吧，你知道要开多快。”司机还是不想下车。 这其实也对，速度都是吴用在指挥，让他来或许更好。 但…… “我没有驾照啊，准确的说，我没有汽车驾照，只有摩托车驾驶证。”吴用说。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交警查车。”司机说，“而且我的车是自动挡，你只需要踩油门和刹车就行，还有把控好方向盘，没有手动挡的车还要踩离合换挡这么麻烦。” “只要你会骑摩托车，甚至单车，不对，就算你不会骑摩托和单车都能开。” “这倒是。”吴用说完，拉开车门，接着走到驾驶位外拉开了车门。 “你干什么？” 只见司机正站在椅子上，撅着屁股背对着吴用。 “虽然这里没有交警，但也不是说什么都能干的法外之地。” “不是，我只是要去副驾驶坐，我不敢下车。”司机的话音响起，由于看不见脸，所以像是屁股发出来的。 等到吴用坐上车，手握上方向盘，脚放在司机刚刚告诉他的最右边的油门上，他一脚踩下油门。 车轮顿时发出尖锐的鸣叫，同时，司机也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但吴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刹车！快刹车！”司机一旁喊道。 车轮又一次发出尖锐的声响，车停了。 “停车后挂P档。”司机在车停下的瞬间把挡位挂到了P。 下一秒，吴用一言不发地打开车门，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司机。 “好吧，我下车，我们走吧。”司机颤颤巍巍地从副驾驶走出来，先是向四周看了看，接着看向吴用，“车就放这里吗？” 吴用点点头。 “那我把钥匙拔一下。”司机跑到驾驶位，把车给熄火了。 这一熄火，车灯也给关了，黑暗瞬间袭来。 司机又把钥匙拧回去了。 “这也太黑了吧。”虽然平时也走这条路，但不可能不开灯地走。 “走。”吴用说话了。 “好黑啊。” “你想我继续开车吗？” “如果想更快地到达人生的终点的话。”吴用并没有说这后半句。 灯又灭了。 “让你开车说不定更快到达人生的终点。”司机没有说出来，只是心里这么说。 “手机的灯能开吧。”司机举起亮着闪光灯的手机。 作为回应，吴用也亮起了闪光灯。 然后，两人就这样沿着路往前走去，速度就跟散步一样悠哉。 “慢点，别走太快了。” 走着走着，司机的脚速明显比吴用快了，和吴用拉开了四五个身位。 “我想早点出去，不走快点怎么能行？” “这不是走得快就能走出去的，省点体力吧。” “你什么意思？”司机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吴用。 “因为……” 吴用话说到一半，紧接着就闭上嘴了，因为接下来出现的状况不用说，也能解释给司机清楚。 因为那些之前需要用灵视才能看见的“人”，现在已经如“真人”一般慢慢浮现了。 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整条马路的人。 不出意外……“啊，鬼啊！”司机发出女人般尖叫，像是瞬移一般回到了吴用身边并紧紧抱着。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啊。 吴用心里想着，要是一直什么都看不见，说不定还能忽悠一下他到天亮，这下麻烦了，还能撑到天亮吗？ “走吧。”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了，走一步算一步，再想想办法好了。 这次轮到司机一言不发了。 “要走了，不然……” “不然什么？”司机抬起头看向吴用。 “不然我们就另类了，你看看周围。” 在路上走着的人依然在走着，但眼睛却不看路，而是转向吴用和司机两人身上。 “我可不敢看。”司机声音都颤抖了。 “我们必须要走，不然就会变得跟他们一样。”吴用像是半威胁地说。 显然，这有效果了。 司机松开吴用，但眼睛还是紧闭着的。 “我不看，你拉着我走。” “行，先走着吧。” 于是，吴用便搭着司机的肩，并没有拉手，觉得这个动作有点不太合适，往前慢慢走去。 但，那些人的目光却并没有离去，还是一直盯着他们，并开始慢慢靠近。 对于这种状况，吴用马上就知道了问题所在。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走吗？”吴用问。 “不知道。”司机确实不知道。 “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有时候给人走，有时候也给某些人走，在这边要遵守的规则，去到那边就要遵循那边的规则才不容易出事。” “嗯。”司机回道，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但吴用还是继续说着，在当下可以说是危险的地方失去视觉，说些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而且更重要地还是…… “路是走的，"走"在这边就是一条规则，不论是快走还是慢走，开快车还是慢车，只要在这段路上有移动就行了，但停下来就不一样。” “完完全全地不一样，就跟生和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即便是住进ICU奄奄一息的"生"和健康地在阳光下奔跑充满活力的"生"也都是"生"，虽然这两种"生"之间的距离用形象一点的话说如南极和北极之间的距离，但"死"却不在地球上，太阳系，甚至银河系内，而是在宇宙的边缘。” “这就走和停之间的区别，停下来就不合群了，其实总的来说，就是要同调，变得和他们一样。” 说到这里，吴用突然加重语气地说：“而你还差一点和他们不同，这小小的一点也是走和停，生和死之间的距离。” 说到这里，司机浑身颤抖了一下。 看来，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在他看到他们那一瞬间，他们也看到了他。 而他现在是不看的状态。 “睁眼。”吴用说。 司机也睁开了眼，随后眼睛更是瞪大了。 在他的脸的前方，有另一张快要碰到他鼻子的脸，而这个脸的主人身体朝前，是以脖子180度旋转地看向司机，而在看到司机的瞬间，又把头180度地转了回去。 司机没有叫出来，也没有马上闭眼，脚下也在走，只是身体不断颤抖，抖动的幅度顺着吴用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传回来。 看来，撑到天亮是不可能了，也不用再隐藏了。 …… “车，车，又是车。”司机看到前方出现了他的车。 “走吧，去机场吧，我们走出来了。”吴用说。 “真的出来了吗？”司机说着，然后像是为了给自己加油一样又说了一句，“那我们走吧。” 坐上车，依旧是司机在前，吴用在后。 车发动了，往前开去，没一会儿前方就出现了灯光，走出大路了。 真走出来了。司机这样想。 司机开上大路，往机场方向开去。 真走出来了。司机只有这个想法。 在大路上开了十分钟左右，机场到了。 真走出来了。司机脑海中全是这个念头。 要是没走出来的话…… 一丝不安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升起。 砰砰砰。 司机听到什么，本能地转头看过去，接着他看到了一张脸。 “啊啊，鬼啊……” …… 嘀嘀嘀。 司机的手机闹钟响了，把他从回忆中拉回来，现在是早上六点，有另一个乘客约了早上七点去机场。 本想着早点送完吴用去机场就回家睡觉的，现在看来…… “啊。”司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来是要取消行程了。 周围的世界正在变亮，太阳出来了，隔壁的宵夜店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收档了。 总的来说是有惊无险了。司机这样想着。 说不定还能跟别人吹牛自己见过鬼还毫发无损地平安归来。 我还有录像为证。 司机把录像进度条往回拉到拐进小路的时间节点，但画面却是黑的，声音也没有。 往后拉也是一样，从进小路到现在的录像全都没有。 再一看他的车，因为走小路就没有开导航也就没有路线记录。 现在除了他的记忆外，关于昨晚的事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难道是梦？我在半路上睡着了？” 司机自言自语地说出了自己都不敢相信，却又“情愿”相信的话。 “回家睡一觉再说吧。” 司机踩下刹车，把挡位从P挂到D，然后松开刹车踩油门。 车往前开去，只开了几米就停了。 “没油了，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