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影子

从荷南房间里出来后的巴尔并没有选择回到住所休息，他走到西班牙人驻扎的空地上，找了张石凳坐下。 他与人群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有人主动上来和他打招呼，巴尔一个人眺望着远方，那是故乡的方向。他的族人被征服者们用麻绳栓着双手和头，一个接一个扔上了货船，然后发送到了各个地方。尤其是这片新大陆，他们一部分死在漫长的航行途中，一部分死在登陆后的高强度劳动中，只有个别被挑选出来成为了管理者。 像巴尔这样享受如此待遇的，几乎没有，巴尔和他的族人也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唯一值得他怀念的人只有养大他的大祭司。成年后的巴尔学会了部族里面所有的技能，只是那贫乏的教导，无法激发出巴尔的所有能力。他从小就像一块海绵一样，永远保持着吸水的状态，他向周围一切学习，包括植物。 直到他被卢卡从一堆苦力中选中带走，他才真正地开始对这个世界有了了解，也对他自己有了一点了解。巴尔也逐渐意识到人类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他从一个原始的狩猎机器逐渐变成了一个懂得运用大脑思考的文明人。 现今，他也知道在这片苍穹下还有不同于西班牙人和自己的其他人类，他们有各自叫做信仰的东西，有各自的文化和社会阶级。今天所见的这座城市如此美丽壮阔，而它的王殿却修建于一堆枯骨之上，它的人民是一群食人的家伙。 原本这些在巴尔看来并不重要，可是现在的他被赋予到了人类文明社会所拥有的是非观念和道德标准。巴尔陷入了沉思，异族相食尚能接受，可同族相食？可如果将其扩大到整个人类，又哪有异族之分呢？ “嘿！”从背后传来的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巴尔的思考，是玛丽娜：“嘿，大个子。我需要你帮我个忙，有时间吗？” 巴尔回头看着眼前这个一直带着面纱的女子，他的双眼在黑夜中就像两只蜡烛闪烁着白光，疑惑地问道：“女士，需要我做什么？” “你靠过来点，我给你说！”玛丽娜示意巴尔把头埋低，玛丽娜凑到他的耳边缓缓说道：“我需要你帮我这件东西交给蒙特祖玛，只有你能办得到，你必须得帮我！”玛丽娜的长发在海风吹佛中刮蹭着巴尔的脸颊，淡淡的清香笼罩着周围一米左右的空间内。 因为身高的差距，巴尔低下的视线刚好停留在玛丽娜的胸前，粗麻制成的塑身上衣将玛丽娜的胸部露出一半轮廓在外，巴尔连忙抬头想要挪开视线。 却刚好贴上了玛丽娜的脸颊，扑面而来的鼻息穿透过面纱，游走在两人的唇齿之间，玛丽娜的眼睛直视着巴尔，犹如蔷薇的藤蔓牢牢缠在藩篱之上。 巴尔在男女之事上完全没有任何经验，此刻的情景令他心跳加速，内心中的某种欲望似要撕烂胸膛逃脱出来一般。巴尔下意识地往后退去，皱着眉头说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荷南·科尔特斯来这儿的真实目的吗？你认为他只是为了这里的金银财宝？如果他真是为了钱和土地，他会用五百人来对抗几十万的军队？”玛丽娜一边说一边绕着巴尔转圈，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片土地下埋藏着什么吗？你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吗？胡安巴尔？噢不，应该叫你阿图姆？” 巴尔听到这个名字全身一紧，因为这是抚养他的那名大祭司给他起的名字，意为太阳神-拉在日暮时的别名，也正是巴尔被祭司发现带回部落的时间。 巴尔思绪翻涌，这个名字只有部落里的人知道，而现在他的族人们大多也都失散了。再加上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个名字，巴尔迅速转身伸手一把抓向玛丽娜，宽大的手掌带起掌风，霎时巴尔指尖划过玛丽娜的面纱，并没有触碰到身体。 一把抓空，这种感觉更是令巴尔无比惊讶，虽说刚才动作并不是很快，可也不是随便一个人能躲得掉的。等他再想上前一步时，玛丽娜整个人如同直立起来的蟒蛇一般左右弯曲往后移动，那样的动作只能用扭曲诡异来形容。 “想要知道答案，就把东西交给蒙特祖玛二世，事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说完玛丽娜整个人隐入了身后的树林当中，她走过的地方甚至都没有留下痕迹，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巴尔低头看着手里一块被黑布包裹着的东西，摸上去大概有几寸长，是个坚硬的物体，巴尔没有打开看，只将东西收进怀里朝着王宫方向走去。 从踏上这片大陆，走进这座建在湖心的城市时，到今夜的决斗和祭典，巴尔心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逐渐加剧，只是现在他的疑惑和好奇心压制下了这股不安，黑夜中，巴尔快速地朝着王宫奔去，他本能地认为这件事越快处理掉越好。 在他离开原地后不久，玛丽娜从树林中走出，看了看巴尔离开的方向后，她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西班牙人驻扎的营地，没有人留意到身边走过一名土著女子，玛丽娜就像众人身下被篝火映照出的影子一样，是的，她就像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