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天女散花

“二月初十夜，城西吴员外被吸干鲜血而亡。十一凌晨时分有巡逻见到鬼面从城西大街一蹦一跳经过。”汪直缓缓道：“你去参加考试的五天中，已有十六人丧命于鬼面之下。其中有六人直接丧命在鬼面之下。” “十六人？”李寻欢的脸上凝重起来：“六人直接丧命在鬼面之下，还有十人是怎么死的？” 沈柔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包裹，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最里面一层是只有指甲盖四分之一大小的锋利薄片，薄到几乎透明的薄片，也不知是什么材质。 薄片闪烁着摄人的黑色光芒，有一股橘子花的香味。 “锦衣卫有十名高手死在这片薄片之下，十名高手从中暗器到停止挣扎，不过数息时间。”沈柔说着扯开衣服，露出包裹着的左胳膊：“当时我只也中了一片，只是觉得上臂微微一痒，幸亏我没有丝毫迟疑，削了三两肉下来，如果再迟几个呼吸的时间，这条命怕是就没了。” 李寻欢知道这并不好笑，没有人会无缘无故从自己身上削三两肉下来，只是这薄片实是微不足道，根本没人会在意，谁知道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这是唐家的“醉生梦死”，我曾经见过，记得它的气味。”沈柔脸色铁青道：“这个时候的京城并没有橘子花，在场的人也绝没人用这种香味的香水。否则我也不可能瞬间能认出“醉生梦死”。”当时只要他迟疑一下，他便没了。 只是这样的薄片，连风一吹似乎都会飞走，为何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小李大人可听说过唐家的“天女散花”？” ““天女散花”！”李寻欢当然听说过，连母亲都知道这是当今天下最厉害的暗器，没有之一，因为孔雀翎已有近百年未曾出现了。 沈柔叹道：“只是一枚桃花大小的铁蒺藜而已，当时我们都以为只是普通的暗器，它炸开的一瞬间就像烟花绽放，美丽的让人无法直视。可惜美丽的烟花会杀人，如果不是那天晚上风很大，我穿得比较多，暗器入肉不深，只怕整天胳膊都得砍下来了。” “鬼面使暗器？”李寻欢眼中有了忧色，谁能想到鬼面手中竟然有唐家的“天女散花”。 “当时我们已经围住他了，如果不是忽然炸开的“天女散花”，他已经跑不脱。”沈柔心有余悸：“如果不是那夜风又大雨又冷，兄弟们在护身软甲外面又穿件厚重棉衣，死亡的人数还会更多。” 棉衣遇水更重，却有了抵御暗器的能力。 李寻欢强笑道：“原来怕冷也有好处。” 可惜这并不是个笑话，也没有人笑。 “鬼面好像知道你去参加考试，春闱一开始他就出来了。”沈柔目光阴沉。 “既然是唐家的“天女散花”，就能顺着这条路追查下去。”李寻欢道。 沈柔摇头道：“唐家的“天女散花”对外出售，都是秘密交易，只认钱不认人，唐家也不知道买家是谁。” “你如何得知？”李寻欢奇道。 “因为锦衣卫也从唐家手中买过“天女散花”。”沈柔缓缓道。 “这么说北镇抚司也有“天女散花”？”李寻欢知道沈柔身上并不会带这种暗器，那只能在北镇抚司了。 “锦衣卫一向被东厂节制，那枚“天女散花”也被东厂要走了。” “不能多买一些吗？”李寻欢疑惑道。 “这些年唐家人才凋零，据说安装最后一道工序的师傅因病去世了，新的师傅出来前，已经无法制造“天女散花”。二十年前“天女散花”的售价不过是万两白银，现在涨到万两黄金，依然有市无货。” “这么厉害的暗器会不会伤到自己？”李寻欢目光闪动。 “不会。”沈柔肯定道：““天女散花”出手后花蕾朝前，花座朝向自己，整片场域只有花座朝向的一小片区域是安全的。” 李寻欢赞叹道：“好精妙的设计。” “因为杀伤力太大，有违天和，当年设计“天女散花”的墨家弟子最后投入炼炉自杀而亡，连尸骨都没留下。” “现在问题是鬼面手中是不是只有一枚“天女散花”？”李寻欢道。 沈柔缓缓道：“有一枚已经很了不起了，应该不会有第二枚。” 汪直开口道：“皇上认为只有小李大人能抵挡那鬼面，因此将万安宫的护卫之责交给了你。” 万安宫是后宫，李寻欢进过几次皇宫知道。 李寻欢皱眉道：“皇上不是应该住在乾清宫吗？” “皇上最担心的是万贵妃的安危，皇上身边周围有近百名大内高手和锦衣卫，鬼面再强也无法接近。”汪直古怪地笑道：“侍卫和大内高手无法进入后宫，皇上只对小李大人你放心。” 李寻欢脸色浮现尴尬的苦笑：“我也是个正常男人。”后宫一向禁止侍卫进入，太监都很少进去。 汪直道：“小李大人有一位倾国倾城的红颜知己，又熟读圣贤书，皇上相信你。” “......”李寻欢苦笑无语，这种相信还不如不要。 果然，入宫后皇帝见到李寻欢的第一句话便是：“鬼面伏法之前，朕的后宫安危就交给李卿了。” “我还不想当太监。”李寻欢苦笑道。 “朕没让当太监啊！朕有几位尚未婚配的妹妹，其中一名姿色上佳，知书达理，也配得上你，许配给你便是。”皇帝道。 李寻欢愣住，是不是太不见外了。 皇帝道：“你是不是以为便宜你了？其实便宜朕了才是，当今天下还有谁比你更合适？论家世、论人品、论才学、论武功师承，还有谁比得上你？” 汪直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皇上这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这么一来，小李大人保护的就不是后宫娘娘们了，而是长辈们了。 李寻欢叹了口气：“倘如臣无婚约在身，这便是桩天大的美事。” 皇帝盯着李寻欢道：“这么说去年随你出行的那名女子与你已有婚约。” 李寻欢躬身道：“正是。”他这就是拒绝了皇帝了好意，只希望皇帝不会在意。 “那朕的后宫便交给你了。”皇帝断然道，他似乎并未在意李寻欢的拒绝，只是认定了要李寻欢负责后宫安全。 “......”李寻欢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皇帝这前后句毫无逻辑可言。 “天底下若是只有一个人值得朕信任，这个人一定就是你。”皇帝道：“你不但是李老尚书的儿子，更是他老人家的弟子。” 皇帝口中的老人家自然便是他书房画像中的那个人。 李寻欢知道无法再拒绝，试探着道：“我无法保证一直待在后宫。” “朕只是要求你负责后宫的安危，并未要求你一直待在后宫。” 李寻欢的目中才露出一丝笑意。 “随朕一起去后宫认认地。”皇帝邀请李寻欢同行。 李寻欢到了后宫才发现，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爱好与众不同，后宫佳丽云集，莺莺燕燕，各擅胜场，看得李寻欢眼都花了，皇帝却独独喜欢那位眼角已有少许鱼尾纹的万贵妃。 听皇帝一口一个“贞儿”叫得亲热，李寻欢尴尬的想跑。 李寻欢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多方探查后才知道这位万贵妃本名就叫万贞儿，皇帝还没断奶就由这位万贞儿抱着长大了。 皇帝继位后的第一件便是要立这位万贞儿为皇后，遭到了生母周太后的强烈反对，不得已才立为贵妃。 三年前太子病逝，也是因为万贵妃的阻扰，一直未立新太子。 李寻欢忽然悟到这位皇帝陛下幼年必定也是位寂寞如雪的人，陪着他一起长大的万贞儿才会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李寻欢自己也有相似的童年，他的童年比雪更寂寞，他每天都在站在城门外等父亲回来，可那时的老李探花一年只会回家一次，李寻欢等上几百次后才能等到一次，寂寞的只剩下等待的童年让他在八岁那年便练成了“碧海万里”。 后来林诗音出现了，他终于不再寂寞，有她陪伴的日子才是他最开心的日子，这些年林诗音早已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已融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他悄悄问自己，如果他是这位皇帝陛下，林诗音是那位万贵妃，他会不会也和这位皇帝陛下一样独宠万贵妃？ 少年时代的人和事总是最难忘，这位皇帝是，李寻欢也是。 李寻欢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与这位皇帝陛下本是同类人，难怪两人一见如故，颇有几分故友重逢的味道，原来问题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