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还是师兄好

邱斯豪躺在安全屋里，心情惆怅。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这种不确定性是很可怕的。 之前他做考古，虽然也有不确定性的事情发生，但结果其实是可以预料的。考古的坑哪怕是再复杂，总会有个底。现在卷入了安全局的案件，他不知道底在什么地方。当然最坏的可能无非是一辈子，但这也太残酷了，他不敢多想。 这几天，实在无聊的时候，邱斯豪也跟安全局提供的在线版“AI空云大师”聊天。聊的大多是些宗教方面的话题，虽然他也略懂一些，但从心底里来说，宗教很难使他产生兴趣。 邱斯豪急迫地想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但AI大师告诉他，根据安全局的规定，是不可以言说的。看来即便是大师，也需要听联盟的。 比起考古院的其他同事，邱斯豪在历史和宗教方面的知识还算是冒尖的。 一般人可能认为，考古专业对历史和宗教是需要熟悉的，但那是以前。现今的考古，主要是在火星上做的，研究的对象也早已变成了星际文明，确切地说是火星遗迹。因此考古院里搞科技的占了大多数，搞文字符号学的也不少，搞地球历史或宗教的科室，只剩下马巴久教授管的那一个。 邱斯豪之所以还懂一些地球历史还有宗教方面的知识，主要是靠马巴久的唠叨。 邱斯豪的学习成绩是一般的，但他抱定决心要吃公家饭。 他的科学成绩、劳动技能成绩又不怎么样，要进眼下热门的要紧部门是不要想的，他只好去从冷门的地方找，居然是被他发现还有考古研究院这么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事业单位。因此他选择报考了考古学的专业。 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做考古，居然也是搞技术的吃香。好在是认识了马巴久教授，他这个文科生也算有了着落。哪怕是冷门的专业，还是冷门专业中冷门的方向，但没有关系，他的愿望终究是实现了，他终究是进了事业单位，吃上了公家饭。 张参与邱斯豪的不同，在马巴久看来，是两个人对专业的执着度的不同。邱斯豪死心塌地跟着马巴久做地球的考古，而张参看起来像是一个投机取巧的。 张参到了考古院，很快就从地球考古的科室转到了火星遗址的科室，还搞出了不小的成绩，加上他又善于人情世故，居然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院长的位置。 马巴久不知道的是，邱斯豪和张参之间的差异，其实不是执着度的不同，而是能力的不同。邱斯豪是没有选择，他缺少科学方面的知识和技能，别的科室根本就看不上他。而张参各方面的能力都不差，他之所以跟着马巴久学习，那纯粹是他从小就对“亚运子发现者之谜”感兴趣。等到了考古院工作，张参便发现连去地球做考古的经费都批不下来，联盟支持的是火星遗迹的研究，因此他便改换门庭，投奔了更有前途的火星遗址研究部。就这样张参成了马巴久眼中的“叛徒”，邱斯豪成了地球考古部的“忠臣”。 在上一次考古研究院机构改革的时候，地球考古部降级成了地球考古科。为此马巴久还跟张参大吵大闹一番，说张参当了院长就忘了本，早知如此就不该收他这个博士。其实，要不是张参的支持，马巴久连这个科室也保不住的。 地球考古科是冷清的，不到九平米的地方挤下两张桌子。马巴久和邱斯豪一师一徒，每天上班就是一张报纸，一杯茶。马巴久还花些时间打报告，申请去地球考古的经费。邱斯豪可不管这些，每天就是上网，偶尔花点时间帮老师整理资料，他很知足。马巴久也不怪邱斯豪不长进，长进了就要跑，能留下来就不错了。马巴久总给邱斯豪讲各种地球时代的历史故事，邱斯豪也不嫌老师唠叨，就当是听评书一样，乐在其中。因此师徒两人处得还算是融洽。 今年5月份的时候，地月联盟在地球上发现了“39个垃圾桶”的遗迹。马巴久教授知道后，非常兴奋。他鼓捣着张参要抓住历史机遇，张参也觉得是个好机会，正好有星际联盟的特别经费下来，因此考古院批准马巴久带着邱斯豪等几个年轻人去地球做考古。其实要是有时间的话，张参自己也是想去的，但赶巧火星遗址的考古也到了节骨眼上，张参作为院长是要亲自督战的。 没想到39个垃圾桶的遗址坑，竟然是成了马教授生命中一道跨不过去的坎。从地球考古回来后，邱斯豪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科室里，充满了对老师的怀念，也充满了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担忧。 没了马老师，这个科室还能保住吗？他的公家饭碗，还能端多久呢？孤独是一个人成长的必修课，邱斯豪也不可避免。 邱斯豪在安全屋里呆得越久，就越发地发现安全屋和他的科室相像。他必须独自地面对未知，也必须勇敢地走出这间封闭的房间，去面对自己的命运。 他非常怀念有马老师的日子，怀念那些唠叨和历史故事。 邱斯豪正看着墙壁发呆，这个时候房间里的大玻璃又变得透明了。姚依思带着张参来看他了。 “怎么样？邱教授，跟AI大师聊得怎么样？”姚依思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呢。在某些方面，她是很执着的。 “还可以聊吧。日本人的事情，你们查得怎么样？”邱斯豪根本就没有发觉姚依思的情绪，他还只关心自己的事情。 “现在有些话可以跟你讲了。”姚依思和张参坐下来，她也示意邱斯豪坐下来。她根据王德武的指示，向邱斯豪披露一些信息： “日本人利用垃圾分类开展非法情报收集活动，这件事基本上是确定的了。在你到安全屋后，外面发生了不少事，比如大田健三郎自焚事件，以及公布了《发现者日记》。” “大田健三郎是谁？《发现者日记》又是什么？”邱斯豪着急地问。 “你不要着急嘛。”姚依思正想接着介绍，就被邱斯豪打断了。 “我能不急嘛！” “你说你这人，又来了。还想不想出去了！”姚依思又被点燃了。 “小邱，你先听着！”张参用手指着邱斯豪，以院长和学长的身份，命令邱斯豪老实一点。 邱斯豪老实了，把头低下去。 姚依思接着说：“大田健三郎就是分管你们那片的清洁员，你跟他聊过几次天，也是他邀请你去的垃圾博物馆。这些都查实了。至于《发现者日记》，等会儿张院长可以向你说明，是跟地球考古有关的信息，我也不专业。安全局已经查抄了垃圾博物馆，也在地下室发现了一间密室，但没有抓到“AI天皇”，确定已经跑到了木土联盟。根据联盟的命令，也已经停止了日本人的垃圾分类工作。” “那这么说，小邱是不是清白了？可以出去了？”张参关切地问。 “张院长，这个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姚依思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邱斯豪一眼，见他仍低着头。她对张参继续说，也是说给邱斯豪听：“根据大田健三郎家属提供的一份证据，找到了一张拼好的碎纸，有一面写着“有人要我死”，已经证实是马巴久教授的手迹。” 当姚依思说到这里，邱斯豪抬起头来，看着张参，仿佛说：“学长，我说得没错吧，马老师是被人害死的。” “这样的话，是不是能说明邱斯豪确实是被日本人所欺骗的？他是无辜的吧？”张参接着姚依思的话说道，也用眼神对邱斯豪说“别急”。 “大田健三郎的确提供了一些跟邱教授有关的证据。健三郎在自焚前回到家里看过父母和家人，并把一个盒子交给他的母亲。按照健三郎母亲的供述，健三郎曾经嘱咐他的母亲，如果AI天皇没有兑现给他“武士的优待”并照顾家里人，那么就把这个盒子交给火星联盟，说不定能换取一些奖金。这个盒子里除了马巴久教授的那页纸之外，还有一个记忆体，以及一份遗书。” “遗书？写的是什么呢？”张参好奇地问。 “大部分是写给家里人的话，对不起父母，拜托弟弟妹妹照顾好父母之类的话。也提到了邱教授，说邱教授是少数平等看待他的人，对于邱教授支持“空云大师的解语预示着日本人苦难的结束”的观点表示感谢。” “他有没有说我是被骗的？是他把我带到AI天皇面前，又是AI天皇骗我要找马老师的死亡真相的？我是为了这个，才帮他们拍照的。”邱斯豪问得很急。 “没有，他只是感谢你。”姚依思回答。 “这个混蛋，这哪里是感谢我，分明是要害我！”邱斯豪很愤怒。 “哪怕健三郎在遗书里为你开脱，仅凭这些，也不能证明你是无罪的。”姚依思平静地回答。 “什么叫开脱！我需要证明自己无罪嘛？疑罪从无，如果你们不能证明我有罪，就快把我放出去！凭什么要我证明自己无罪！”邱斯豪又失控了。 “哎，邱斯豪，你怎么回事！”没等姚依思说话，张参先教训起邱斯豪来：“安全局的同志为你的事情，忙前忙后，你怎么不识好歹！日本人的事情大了，搞的是间谍网络，这么大的案件，人家姚同志这么忙，还抽空来见你，感谢都来不及，你怎么还倒打一耙！你怪谁，你自己猪脑子一样，听信日本人的话，上当那是便宜你了，真要是帮助他们获取了机密，你也是帮凶，知不知道！有没有罪，安全局的同志自然会调查清楚！要相信组织，知不知道！” 姚依思见张参比自己还激动，骂邱斯豪的每一句话听着都解气，怒气全消，反倒是劝起张参来：“张院长，有话还是好好说吧。邱教授的心情我们都是可以理解的。摊上了这么个事情，发几句牢骚，我们都能理解的。这样吧，今天带您来，也是王队长批准了的，这也说明邱教授的案件大概是没有问题的，不然也不能会见亲友的。这样吧，有些话你们自己聊，我到外面办一些手续。十分钟后我来接您。” “好的，太感谢了。” 张参特意托了王德武的关系，在出发前来见邱斯豪，他确实有些话要跟邱斯豪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