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雅雀儿

曹仁拱手作揖回礼，而后才略微抬眸扫视了她们一眼。 透着火光可以清晰的看出，这五名女子与最早救出的那名少女年岁相仿，应当都已过了笄年，且面容也皆是生的十分娇俏。 曹仁低吟少许，继而轻声道：“诸位姑娘，我非恶人，你们不必害怕，想说什么，直接道来就是。” 随后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又道：“你们这唇语...我实在是读不懂啊...” 而那些女子却是面面相觑，过了许久，才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 曹仁见状则是一头雾水，不禁又望向最先被救出的那名少女。 “她们这是...” 那女子则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稍显无奈道：“她们被那些马帮的人毒哑了。” 曹仁眉头瞬时扬起，而后又有些不可置信道：“那你？” 女子面色露出一丝凝重，轻声叹道：“那些马帮的人在给我灌药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当着他们的面假意配合服下，他们并未生疑便就离去，后来我才能伺机将那毒药吐了出来，否则我如今只怕也得落得和她们一样的下场。” 曹仁闻声这才微微颔首，继而沉声道：“他们为何要如此行事？” 那女子却是没来由的问道：“公子听说过雅雀儿吗？” 曹仁忖思片刻，摇了摇头，道：“在下孤陋寡闻，倒是不曾听过...” 女子点了点头，便徐缓道：“雅雀儿，本来是叫作哑雀儿，哑巴的哑，后来有文人觉着粗俗，便就取谐音，改作风雅的雅字。” “原是指京中有钱男人养在外头，素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但却不可轻易声张的金屋娇娘。” “外室？” 女子却是摇了摇头，唏嘘道：“这雅雀儿哪里比得上外室，只不过是权贵之间相互应酬饮宴时的玩物罢了...” 曹仁神色万分峻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女子则是继续道：“这几年不知怎的，在暗地里饲养雅雀儿这样的事，突然在江南一带富人贵胄的圈子里流传了起来。”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女子愿意心甘情愿的做一只惶惶终日见不得光，一生供人取乐的笼中之雀？” “于是那些贵人便花重金，暗中四下搜罗采买貌美的年轻女子。” “那无恶不作的马帮就是由此催生而出的，为了事情不败露，那些贼人通常会在抓到人的时候，就将姑娘们毒哑。” 曹仁听完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如此禽兽行径，官府不管吗？” “那些姑娘基本都是贼人从乡下或用骗、用买、亦或直接抢掳来的，大多不懂得识文断字。” 那女子摇着头，沉吟少许，复又道：“嗓子被毒哑了，就算真遇上了好心的官老爷，可心中那莫大的苦楚，却也说不出分毫了，只能任那些畜生摆布，颠倒黑白。” 曹仁心里五味杂陈，同时也庆幸自己及时醒悟，没有害了这些姑娘。 他重重的点了下头，又缓了片刻，才问道：“适才忘了问，若是我不曾出手相助，将近一个月不吃不喝，你们该怎么活下来？那些贼人就不怕你们半道上饿死吗？” 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板车上的箱子，旋即示意他自己过去瞧瞧。 曹仁却是没能会意，向其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又道：“姑娘这是何意？” 女子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心下暗道了一句憨笨。 而后才又抬手道：“公子上前一观便知。” 曹仁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继而一步跨上了板车。 举着火把，将其中一口箱子照亮之后，很轻易的就看到了一个足有二尺高的大缸，里头盛满了水。 曹仁伸手蘸了一些，放进口中尝了尝，那味道应该是用果子酿的酒水。 除此之外，大缸的口子边缘还绑着一根约摸拇指粗细的竹竿，将其取下后，发现竹节里头的隔片已经被掏空，变成了一支竹管。 而大缸的边上，则是吊着数块熏制的肉脯，瞧着下边隐约有几道被人啃食过的痕迹。 至此，曹仁便也就恍然大悟。 那些姑娘虽口不能言，双手双脚亦是被绳索绑缚，但这大缸竹管以及熏肉的放置却是十分的巧妙。 她们躺在里面的时候，只需略微抬头，嘴巴就可以够到那熏肉，再略微侧头，则是可以含住那竹管子，转而吸食里头的酒水，以这大缸的容量，以及熏肉的数量，想来足够她们吃个把月。 曹仁垂眸深思了片刻，道：“诸位姑娘现下可有什么打算？” 那五名女子却是目中无神，只摇了摇头。 曹仁揣摩着下颌，忖思少许，复又道：“你们可记得自己的家在何处？若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送你们回家。” 众女子闻言，当即点了点头，随后努力的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竟是连如孩童般咿咿呀呀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曹仁知道，她们是想告诉自己她们的家在何处，但此时无法说话，又不通文墨，却是难以表达。 曹仁想了想，她们虽然是哑了，但并未聋，于是便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她们的口型，一边缓缓地将附近村镇的名字挨个念出来。 这个方法果然奏效，不过一小会儿，曹仁便将她们家乡的她们的居所都是一些离卢芝村不远的村镇，若将她们安置在板车上，驾马而行的话，应该用不了一天就可以把她们尽数送回家中。 他转过身，朝那位能开口的女子行了一礼，又道：“姑娘，你呢？” 那女子明眸稍思了一会儿，便笑道：“先送她们吧，我不急。” 曹仁微微颔首，道：“如此也好，此刻离天明还需一些时辰，不如现在就出发吧，若是等到天亮，难保不会碰到那些贼人。” “公子此言有理，我自是没意见的。”那女子也是点了下头，而后又朝着那几名哑女问道：“你们呢？” 那五名哑女则是尽皆点了点头，显然也无异议。 众人合力，将那些空箱子以及装满茶砖的箱子尽数藏在道路附近的荒草里，便驾马出发。 此刻板车上的重量减少了足足一半多，在长鞭的挥斥下，那两匹马儿竟是能迈开步子奔跑起来。 待到次日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车马已是折返而 回，且横穿过了卢芝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