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红衣天籁

在对游牧民族的探讨声中，白衣江流域又迎来了一场飞雪。 夜半时分雪花纷纷扬扬开始飘落。到次日早自习时，天空、大地、云秀湖已经茫茫一片，但雪花完全没有停下飘飘洒洒的意思。 教学楼三楼的栏杆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雪花，向空旷的走廊和教室散发着清冷的气息。一朵，两朵，三朵，雪花时而飘进走廊，落在李夏云乌黑的长发上，也落在她一身鲜红的外套上。 鲜红的外套，乌黑的长发，飞舞的雪花，清冷的气息，近在眼前，如在身边。 穿过郭家宝空空的课桌上方，穿过敞开着的后门，沙志心情愉悦地欣赏着，突然想起曾经手抄过的一首歌《雪在烧》。 尽管那首歌并不是写皑皑白雪，更不是写雪花飞舞琼树玉枝，但此刻却觉得非常应景。 既然已经想起，怎能不拿出来请身为音乐专业生的女生唱一番呢？ 当日沙志看到那首歌时，虽然没有听过也没有见过，但是看到歌词的第一眼就觉得极有意境，当即抄了下来。不但是歌词，连曲谱也有抄。 不过具体是什么样的意境，他从没有去想也没有去深究。 此时难得雪花飞舞，难得长发乌黑，难得外套鲜红，他的雅兴上来了，迅速将手抄稿翻出来，夹在英语教材中准备站起来。 就在要动腿时突然想到身边有个叫“百事通”的家伙，赶紧停下来，瞥了一眼正翻着一本书角已经全部卷起来的历史教材的同桌，见对方根本没有在意他，双眼一直没离开过手中的书后，方才站起身快步走出教室。 虽然郭家宝站在几步外的地方背诵着什么，但沙志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到李夏云左边，望着外面纷飞的雪花轻声地说：““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飘落轩辕台”，今年冬天的雪真不一样，一场又一场。” 郭家宝发现不速之客后，拿着手中的书缓缓地向理五班方向走去。 文科班教室外的走廊上只剩下沙志和李夏云二人。没等李夏云开口，沙志张口吟道：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飞扬，飞扬，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雪花的快乐》，”李夏云早已轻启笑颜，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雪花也有快乐，雪花还会在半空中潇洒？”沙志故意问。 李夏云没有直接回答，说：“徐志摩，我很喜欢他的诗。我想，或许是民国年间的第一诗人吧？” 李夏云笑着转过头望着茫茫的天空，“都说瑞雪兆丰年，一个美好的预期。遥望着这快乐的雪花潇洒的雪花，对了，你来唱首《脚印》怎么样？” “遥望，我肯定可以，但唱歌还得是你了。怎么样，来一段？” 李夏云倒没有客气，轻轻哼唱了起来： 洁白的雪花飞满天 白雪覆盖着我的校园 漫步走在着小路上 脚印留了一串串…… “美妙，绝对是天籁之音！” “天籁，那是雪花的声音吧。”李夏云笑盈盈地伸手去捉雪花。一朵翻飞的雪花到了她手中，跟着又是一朵…… “雪花有声音吗？”沙志伸手托了一朵，放到耳边听着。 “一定有，如果用心去感应。” “感应？”沙志把托着雪花的手放下来在胸前展开，雪花早已经融化，消失于无形，然后抬起头说，“我只能对水感应了。我这里有首歌叫《雪在烧》，以前觉得歌词很有意境就把它抄了下来。但它到底怎么唱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唱几句？” 跟着将英语教材中夹着的手抄稿递给了李夏云。 “《雪在烧》，雪如何烧？”李夏云边快速浏览边说，“没听过。” “你是我们的音乐家，识个谱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鬼使神差，沙志当日竟然将曲谱也抄了下来。 “音乐家不敢当，但我也不谦虚了。”李夏云将手抄稿夹到左手中的英语教材后，右手抬起拂去将要飘落她长长睫毛上的一片雪花，双眸凝笑说，“你可要稍等一会儿。”然后看着手抄稿开始识谱，沙志则转身走回教室。 过了不久李夏云转身向沙志招手，沙志迅速走出去并顺手把后门关上。当走到站在栏杆边的李夏云右边时，李夏云微笑着说：“准备好了没有，我要开始了——” “早准备好了，我一直在准备着，从抄下来的那天就开始准备着，时刻准备着！”沙志也跟着轻轻地笑。 虽然外面的气温很低，但叶敏和两个女生已经走出教室，站在靠近前门处的走廊上学习。也许李夏云不想影响她们，用一种比较低的声音轻轻唱了起来： 我的心是坚硬的岩石不曾动摇， 我的爱是蛰伏的春雷未曾来到 任凭缥缈 终于知道是你深深的拥抱 让我痴痴的等待也逃不掉 任凭燃烧…… 声音不大，也许只有沙志才能欣赏到。跟着，一道空灵的声音渐渐开始从拔地而起，起而翻飞： 雪在烧， 雪在烧， 火中的声影， 绝望地奔跑， 泪水化成的雪在飘。 雪在烧， 风中的足迹是谁在寻找…… 这歌是一首沙志从未听过的歌，这声音也似乎是一种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歌声如泣如诉，和着空中飘飞的雪花，婉转回环，仿佛是在无穷无尽的天宇中飘荡。 唱到尽头，霎时万籁俱寂，却又引人欲浅吟低唱，久久不能去。 久久之后，他仍沉浸在袅袅余音中，似有些痴了。半晌，直到李夏云对他微笑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迅速说：“失态了，失态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几回闻。太荣幸了，太荣幸了！” “谬赞。” “绝不是简单地赞，绝对是大赞，绝对是天籁之音！”沙志伸出了大拇指。 “正好这里没有人，我也就不谦虚了！”李夏云说话时故意扭头看看前门处的叶敏等人，但她们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二人，又收回了目光。 “怎么这么晚才转学过来，真是见你恨晚，恨晚！”沙志由衷地说。 晶莹的雪花飘过来，落在李夏云乌黑的长发上，鲜红的外衣上，然后慢慢消融，转眼消逝不见。 “见笑，见笑。”李夏云迅速地转过头去看仍在纷纷扬扬的雪花。 纷纷扬扬的雪花之中，校园早已成了一个白雪皑皑、松松软软的世界。 “假如能够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说不定我也可以识点一点谱，还可以唱上一两首。” “识谱很简单的，关键的是要有心学。”李夏云将手抄稿递回沙志后，将手中的书夹在胳肢窝下，双手伸到嘴前哈了哈气，又搓了搓，跟着左手伸出托住一片缓缓飘飞而至的雪花，然后又托住一片…… “做什么都得有心。”沙志说。 “是啊。”李夏云放下双手，去看那已经变得迷蒙的云秀湖，看那已经被白雪完全覆盖的揽云亭，看那飘雪之下的道路、树木、房屋，不再说话。 沙志也不再说话，透过缓缓飘飞的雪花凝神望着远处的天空。 天空一片迷蒙，那是雪舞的世界。雪舞的天空下，揽云亭、道路、树木、房屋，早已一片银装素裹。 只有临空的走廊上，纷飞的雪花的边缘，一个身着鲜红外套的长发女生站在那里，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她是如此有灵气，如此有才华，她的声音如天籁般久久地在身边少年的耳中萦绕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