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至高紧张

一颗心不断地下沉…… 无边的黑喑不断地升起…… 就在一颗心即将沉没，无边的黑喑即将笼照全世界的时候，那里，似乎突然动了！ 真动了！ 那里，真动了！ 高高的马尾也动了，在向后…… 那个女生站了起来！ 只见柳叶兰把课桌轻轻退后，走到后面的走廊上，接着将课桌缓缓地向前复位，再向左转身，扬着头施施然向沙志前面走过来。 当走到沙志与百事通课桌之间的小走廊前时，轻盈地转身拐进来，静静地走到百事通的座位上然后坐下。 所有的动作，如行云如流水，如一首轻快的歌，在沙志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全部完成。 时间很短很短，短得几乎只有一次呼吸一次眨眼的功夫一一沙志完全屏住了呼吸，完全没有眨眼，但是他的邀请已经全部完成。 虽然千万种心绪在内心激荡，但面容上却是风轻云淡。无数的心绪，在风轻云淡之后，根本无以言表。 其间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一次眼神的交流，但沙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尽管激动的火焰在里面熊熊燃烧，也只是静静地紧紧追随。 郭家宝此时在哪里，沙志早已忘到天边。其他同学在哪里，沙志也早已忘在天涯。 不过，此时他的三个同桌百事通、李心刚、项得力确实都不在，前面一排的胡霞等人也不在。 左边第三大组的后面是否有人在，兰江秀是否一如既往坐在那里，他也完全忘记，即使眼角的余光也没有想到要去使用。 他只是一直在静静地紧紧追随，从前到后，从右到左，从前到后，从右到左，然后停在眼前。 当柳叶兰终于坐下的时候，却瞬间没有了先前的从容平和。是瞬间，还是刹那间，无法描述，但她再也没有了平时的雍容放松，更没有了往日的轻松笑容。 她在一瞬间或者是一刹那变得满面绯红，艳过三月的桃花。 她抿着嘴低着头，更不说话，像个紧张的小姑娘一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一双眼则紧紧地盯着身前百事通的课桌面。 绯红的桃花，渐渐如她身上红底黑方格外衣上的颜色，仿佛要深深地红到里面去。 可是当安静的桃花色彩越来越浓时，沙志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大脑思维明显出现了短路，里面不时闪出“人面桃花相映红”、“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等零零散散的诗词。 虽然感觉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大脑却似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力。 他开始感到心急，开始感到有个闹钟在大脑里“嘀嗒嘀嗒”作响。听到“嘀嗒嘀嗒”声愈发心急，愈发心急却愈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半晌，反倒是女生首先开口了：“郭家宝说你找我？” 说话时仍然低着头，仍然是满面绯红，仍旧没有扭头看一眼一直凝视着她的沙志。 但说话之际，表情似乎在恢复往日的模样，不过是笑还是嗔，却已无法分辨清。 到这时沙志已然悠悠醒悟，但仍然感到语塞。他心情极度紧张，似乎所有的思维都在与那“嘀嗒嘀嗒”声在做抗争。 极度紧张之时，也会有所谓的“情急生智”。 他将头往右用力一偏，终于说出了一句：“我想说什么，不知你能否猜到？” 又一片沉寂。 沙志耳中完全没有了任何声响，即使先前恼人的“嘀嗒嘀嗒”声，也在一偏头的刹那间完全消逝。 他紧张而急切地凝视着眼前的女生，但心中却似乎瞬间轻松了不止好几点。 之前他的心，不，他的大脑简直要爆了。 女生仍旧低着头，仍旧满面绯红，也许在思量，也许在回忆，很明显也很紧张。一会儿后终于稍稍抬起头，但一双眼仍旧盯着前方百事通的课桌面轻声：“也许我能猜到一半。” 女生的表情，女生的回答，女生的声音，让沙志一颗高度紧张的心再次放松了一点，但他的大脑似乎还是不够用，思维仍旧似有点短路。虽然觉得眼前的女生的回答有点奇怪，但直觉告诉他可以勇敢地往下说。 “我——，”沙志稍稍犹豫了一下，将已经回复过来的头往左歪，歪头之际迅速把内心的话说了出去，“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沙志不知道自己短暂的停顿是否合适，但知道眼前的女生肯定会明白。他完全没有去想眼前的女生将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将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但终究是把自己的心思比较完整地“吐”了出去。 “吐”出去之后，大脑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起来，所谓“一吐为快”！ 轻松之际，他的大脑似乎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瞬间想到眼前的女生会不会纠结于“喜欢”与“爱”。 就在刚才准备表白的时候，他脑海中迅速跳出了好几个词，跟着又迅速闪出“like”与“love”两个英文单词。 他曾有些犹豫，为那两个英文单词也有片刻的犹豫。当然片刻的犹豫，应该是在百万分之一秒甚至是千万分之一秒以内，对他随后的表白没有产生任何阻碍。 也许是因为他“吐”得非常非常快，也许是他早就想“吐”出去，当那句话从他口中“吐”出去时，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当“吐”完以后，一霎时又觉得自己很笨，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我爱你”呢？ 小说里电影中不都是那样的吗？ 但是当试图补上一句的时候，却发现一张嘴似乎已经再也难以张开，只好轻轻地动了动嘴角。 既然清晰说出来的是“我喜欢你”，既然已经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了，什么都一样了，就等着吧！ 他在听到“也许我能猜到一半”之前完全没有去做任何准备，也完全没有打任何腹稿，有的只是一个突然的冲动，一个莫名的冲动，一个看到无数次心动的女生时的冲动，一个突然想说点什么的冲动。 起先只是想对女生说点什么，至于说什么，如何说，他从没想过，一点也没有想过。 在此之前，不管是说出“我试就我试”的时候，还是与女生有较多接触的时候，更不用说烛光摇曳的时候，他从没想到过会有表白的时候，更没有想到过会有表白的情节。 在他来到教室时，在请郭家宝叫女生的时候，在女生面色绯红坐在面前的时候，他脑海中完全没有浮现过“表白”二字。 不过没有关系，潜意识早将一切安排好。 在经历一系列的思维混乱，不，一系列的思维爆炸后，他也终于将潜意识迅速地表达了出来。 其实也就是几句话、几个字而已，但却仿佛是历尽千辛万苦万苦千辛之后才说出来。 在历经高度的紧张与长时间的混沌与爆炸以后，他感到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但是，紧张很快又升腾了起来。 又一片沉寂。 四周一片沉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停止运转。 有没有人在观察，有没有人在留意，他早已经进行了选择性忽视。 那些对于他来说早已经无所谓，他看不到，也听不到。能看到的只是眼前女生的满面绯红，人比桃花红；能听到的只是眼前女生的清脆温婉，如乳燕出谷，如清泉石上流。 他在等待，在等待中一颗心再次开始狂跳。 幸好，这次沉寂的时间并不长。眼前的女生再次抬起头来看着前面的课桌面说：“晚上答复你。” 女生回答的时候，仍旧满面绯红，似乎仍旧没有看一眼沙志。 跟着，她迅速站起来沿着走廊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开始收拾课桌上的东西放进课桌里。在与同桌陈小芳低声耳语了几句后，她手中拿着一本书站起来往后退课桌，然后离开了教室。陈小芳也拿着一本书随着走了出去。 当柳叶兰从身边离开的时候，沙志除了说过一声“好”以外，没有动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目送着柳叶兰走回去然后走出教室，再与陈小芳一起向左拐，经过一扇一扇敞开的窗朝楼梯口方向走去，直至窗户中再也看不到她们的身影，再也看不到那一束高高的马尾。 教室里似乎一直是一片奇怪的静。 沙志依然不知道有没人在观察，有没有人在留意。他只是怔怔地望着柳叶兰与陈小芳身影消失的那扇窗户，好一会儿后才将目光收回来，透过敞开的教室后门望着外面走廊边上的水泥栏杆。 下午的阳光照在上面，折射着明亮的光芒。 原来这天不是阴天，而是个大晴天。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马上又开始感觉有点恍惚。 郭家宝出现了。当柳叶兰和陈小芳的身影消失一会后，他快步来到沙志身边，俯下身子轻声问：“你们刚才说什么了？这么快就结束了？” “很快吗？我以为时间过了很久很久。”沙志说话时仍然望着教室外面，目光也似乎有点傻傻的。 “你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 “她说什么了？” “她什么也没有说。” 郭家宝此时是什么表情，疑惑还是羡慕，猜疑还是嫉妒，沙志根本没有在意，也没有抬头去看郭家宝的表情。 他不再紧张，沉浸在对刚才的回忆中，细细回味刚才发生的一切。 郭家宝走了。李心刚与百事通来了，又出去了。很多同学来了，又出去了。教室里人多了，也比先前喧闹了一些，但还是相对安静。 整个下午沙志没有离开教室也没有走出过座位，一直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他一直在那里待着，等待着夜晚的来临。外面的太阳在缓缓地改变着高度，透进教室的光线也在缓缓地变化着色彩。 忐忑却始终在他心中，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下又一会儿上。 渐渐，他的心又开始快速跳动，开始担心如王雨杰一样被拒绝，担心晚上柳叶兰给他难堪，担心被其他同学知道，担心被其他同学取笑...... 先前的石破天惊，先前的无所畏惧，先前对其他同学的选择性忽视，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无数个担心开始在他心中徘徊，在他心中摇曳。 忐忑之余，担心之余，他脑中回想起绯红的面容，低头紧张的模样，似笑似嗔的表情，心头暗暗思索。 难道那预示着什么？ 一定预示着什么！ 他开始回想之前的每一个细节，女生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神态...... 他，好像又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