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是的，重点

就在政治老师说话的当口，死胖子走了进来，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说：“我请你们来，不是为了考个中专，他——至少要考个本科！” 虽然出去了几分钟，死胖子对沙志父亲先前的话仍明显有点不满。 “我对高考不了解，对大学也不了解，只是希望他以后能有个饭碗。如果老师觉得他行，我听老师的！”沙志父亲马上说。 但是从父亲说话的语气与表情中，沙志明显看到了从未见到过的拘谨，甚至是在担任县委副书记的姨爷面前也没有，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一直以来在他面前表现得非常强势的父亲。 “感觉你是个有点文化的人，怎么不好好关心关心孩子的大事呢？我声明，他要考个重点本科！”死胖子说，很明显有点不高兴。 “重点本科？”沙志父亲反问道，目光有点奇怪地看着沙志。 沙志本来还在偷偷观察父亲的表情，但当死胖子突然说到“重点本科”时禁不住心头也是一惊。 潜心学习，心无旁骛，他已完全忘记那四个字，不光那四个字，连中专也再未想过。 最近一段时间他完全沉浸在学习中，虽然有填报志愿的纷纷扰扰，但他完全忘记了其它。现在乍然听到，可以说是大吃一惊。 死胖子竟然说他要考重点本科，沙志的一双眼睛赶紧转过去看着死胖子。但死胖子也在看着他，他只好又转头去看父亲，跟着心头涌动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父亲在看着他，死胖子在看着他，王叔在看着他，政治老师也一定在看着他。 他，宛若站在一片光华灿烂的空间里…… 仿佛有灵魂出窍，他赶紧收摄心神。 父亲那里，他明白那是不知从何说起的眼神，因为父亲对大学是一窍不通。 他的心头开始洋溢着激动。前几次考得很不好，这次也只是第四，而且是全班的第四，但死胖子竟然能说出这句话来，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内心在激动之余已经全部是喜悦。或许，感激亦有。 重新吹响号角，重新开始踏上征程以后，沙志已经忘记了很多很多事，只是没想到死胖子竟然会在此一刻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而且，还把他父亲邀请到学校来，亲口说他有考上大学的希望，不是中专，不是一般本科，而是重点本科！ “是的，重点。你不考，谁考？”死胖子再次强调道，语气也非常肯定。隔着玻璃镜片也能感觉到两只眼睛在后面闪着光。 死胖子看了看沙志父亲和王叔，接着说：“这孩子最近学习比较沉，希望很大。”跟着又转头对沙志说，“你打算报考哪所大学？” 大概是对沙志父亲有些失望，他不再询问沙志父亲。 沙志还从未想过具体要报考哪所学校，但他知道死胖子此刻说出来的话的分量。 虽然心有疑惑，但他清楚地知道死胖子明白无误指的是重点大学。他没有去想死胖子为什么说他至少要考个重点本科，也没有去想死胖子为什么会给他一个“沉”字来描述最近的状态。 “沉”是“深沉”、“潜沉”、“沉着”、“沉静”、“沉稳”，还是什么意思，但已经来不及细想，因为脑子里必须开始琢磨学校的问题，因为旁边紧紧盯着他的父亲和王叔肯定帮不了忙。 政治老师插话了：“我注意到四川G大和上海H大这两所重点大学，这几年都没有在我们县招生。如果今年报考的话，机会应该很大。” 四川G大和上海H大，分别是华西、华东地区最为出名的重点大学。 虽然沙志并不了解，但既然有政治老师推荐，心想应该不错。可转念一想，还是应该去BJ。听过那么多的故事，聊过那么多的传说，更何况BJ是首都，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去那里，视野一定会更开阔。世界已经变成“地球村”，怎么能不去BJ？ 于是说道：“我打算报考BJA大。” “BJA大？”父亲看着沙志，眼中带着的明亮的兴奋，“行不行，可不要吹牛！”放在椅子上的双手也抓紧了扶手。 很明显，他早已经被死胖子的“重点大学”四个字眩晕，眼下再听到“BJA大”四个字，尤其是“BJ”两个字时，更是激动了起来。 王叔笑着说：“正月间过年的时候，老李说要送沙志去BJ上大学。小志今天明确表态了，看来没问题。” 死胖子看了沙志一眼说：“好啊，我喜欢这冲劲。” 这时，政治老师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打招呼，准备去上课。死胖子示意沙志也跟着去。 “这是你的生活费。”沙志刚走出门，跟上来的父亲边说边将几张钞票递给沙志，同时低声说：“我的入党申请已经通过了审批。” 沙志回头看了父亲一眼，但是马上略略转过了，伸手接过生活费，然后快步向教室后门走去。 沙志走了，不知道父亲、王叔与死胖子又交流了些什么，也不知道父亲与王叔什么时候走的。但肯定是在他上课时走的。 不过，有了父亲带来的生活费，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可以不用再回家。 这是父亲第一次到沙志的学校来，即使是从沙志上小学的第一天开始也是第一次。 沙志从未想到过父亲会到学校来。 父亲来了，邀着王叔一起来了。他们来了，又走了。他们并没有给沙志带来任何压力，因为每日忙忙碌碌，沙志已经想不起压力。 什么家庭出身，什么阶级成分，什么入党，他都已经不放在心上。 不过，他最没想到的是死胖子会写信邀请父亲来，而且竟然以一句“重点本科”来对他提出要求，让他不禁有一种奇异的激动，一种奇异的喜悦。 如果放在以前，他会去再回想再思考，但是此时的他在离开办公室后，再也没有去回想，再也没有去思考。 经过了许多的事，转头之际他的心情已经变得非常平静，只是在心间保留了一丝淡淡的喜悦，与一丝淡淡的奇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