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闲置

大明成德二十一年三月下旬，在漠南大领主韩琪的引导之下，顾轶小队突破了重重障碍，抵达了北土现人神通天巫所在的胡杨林。 在和通天巫的党羽丘无极僵持之际，天伤星突然赶到，彻底逆转了局势，将丘无极化为血水，胁迫通天巫参与到白驼会根绝北土鬼气的屠龙大业。 然后……买卖城就没有顾轶的事情了。 天伤星礼貌有加地把顾轶闲置了起来，自顾自筹备屠龙之业去了。 顾轶的向导韩琪，落寞地离开了他的队伍，重新归属钟金汗王的统辖，屠龙大业需要韩琪的戌宫猎队的搜索能力。 顾轶随身的两个小弟，其中俞新峰被他的直接上司总镖头宁义调走，临时担任买卖城的副城主。宁义会参与一个月之后的屠龙，到时候买卖城就由俞新峰统领。 大同白驼会定了顾轶总管镖局一切事务，但在漠北白驼会，一切作废，重头来过。 顾轶被排斥在屠龙大业之外，甚至没有去见天伤星邀请的钟金汗等高手的资格。 现在他身边只剩下一个钱庄的梁满仓。 不过，天伤星这边终究派下来一个钱庄大掌柜张神峰陪同顾轶。 顾轶还是比两个锦衣卫的境地好一点。 ——申雪和欧阳情两个锦衣卫在买卖城有吃有睡，行动自由，但万事不得过问，屠龙大业更没有参与的分，活脱两条流浪的野狗。 她们的目标在某种意义上和顾轶一致，把大明的威胁通天巫斩草除根。 但有天伤星保着，这个目标是无法实现的。 目前的通天巫被软禁在白驼会的特制骨牢，隔断她与四象精灵的联系，内有张神峰布置的八阵图，外有御者史柔亲自看管。 史柔虽然对顾轶格外友好，但她更无比崇拜天伤星。她是天伤星的忠犬，天伤星派她看门，包括顾轶在内，谁都通融不了。 屠龙功成之前，通天巫接触不了任何人，任何人也接触不了通天巫。 之前，申雪悄悄给过顾轶建议，两方联合。 虽然顾轶不愿意明确表态联合，他的身体还是诚实地向申雪靠拢了。 这三天，顾轶带着梁满仓，都是和申雪、欧阳情在整座买卖城吃喝玩乐，游街逛巷。 天伤星布置给顾轶的功课是熟络买卖城的大小商户，那他自然要挨家挨户、一个不漏地测评。 一下子，这里所有的东土人都知道顾一贯的继承人说话好听，为人慷慨豪迈。 这里也有张神峰大掌柜的贡献。凡拜访一家商户，张神峰必预先告知顾轶这家老板的性格特点，人际网络，老板的所长为何，老板的所求为何。 顾轶就能对症下药，捧对商家的马脚，解决商家的小麻烦，结下恩惠，留下口碑。 而对城西的萨满，顾轶内心并无好感。 一方面他吃过从万家魁到通天巫这些萨满的亏，另一方面身为神明，他对繁文缛节、耗费民脂民膏的拜神仪式不以为然，对假借神名榨取草原牧民辛苦劳动的萨满们更是鄙薄之至。 但张神峰还是坚持顾轶做做样子，取悦萨满。 ——萨满们如此奢侈无度，白驼会就顺利成章地成了他们永生永世，子子孙孙的债权方。 只要草原的格局一天不变，白驼会就永远可以吃草原的利息下去，在长线上赚到的利润无数倍于最初投放的本钱； 而只要草原的萨满，乃至领主一天依赖白驼会的贷款，他们就无法反抗大明。 如此，天下就会一直太平，自古以来东土和北土，游牧之人和农耕之人无休止的战争就再也不会发生。 最终造福了大明。 ——这是原主的父亲顾一贯在三十年前窥见的秘诀，从此成了白驼会钱庄在草原贷款的指导方针。 俨然是教唆人吸食阿芙蓉般的用心。 顾轶无话可说。至少白驼会和萨满们都很快乐，而且最终被盘剥的草原牧民也没有丝毫觉悟和不悦。 这样，他也向西城的萨满甜言蜜语，敬献礼帛，烧香拜佛，正如当年老股东顾一贯的做派。 申雪也彻底卸下了锦衣卫的架子。搁置了斩妖除魔，缉凶问罪的念头，她便是一个发自内心好学有礼的女书生，时刻虚心地向张神峰请教北土的风俗掌故。 不在公务状态的欧阳情就是一个骄奢淫逸的侯府娇娇女，当然，在强者面前，她永远懂得折节礼遇。申雪向张神峰请教实际生活根本用不到的学问，欧阳情就向张神峰请教人人都会遇到的命理喽。 到买卖城的第三日晚，顾轶五人包了本城最好的一家酒楼。 没有外人六耳，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张先生，我有一桩朋友的家事请教。” 三日之后，众人相熟，欧阳情向张神峰道。 “请讲。” 张神峰也向欧阳情蔼然道。 西山省文风不盛，唯知赚钱，这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大术士常有高手寂寞，不尽其才之感。 这两个帝都来的锦衣卫自小有天下最博学的翰林院学士教导，也能对张神峰的学问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让张神峰的虚荣心爆棚。 顾轶心里当然觉得这是两个锦衣卫又采取了博取天伤星大将好感的全新迂回策略，但他不会嚷出来。 “这位朋友也是帝都的侯府人家，旁系子孙。 嫡系的侯爷沉迷修炼，游历问道，日常不知去向。多年以来，府中事务都由旁系打理，侯府油水的大头也自然进了这位朋友的腰包。 只是近年以来，嫡系老侯爷年事已高，万一有个闪失，仍然不见子嗣。旁系十分担忧。 我想请张先生算一算，老侯爷这一生究竟能有男丁后人吗？” 欧阳情道。 “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顾轶一眼看穿道。 这不就是李延香向顾轶知会过的欧阳家家谱嘛！ 欧阳家的嫡系每一代都在追逐天下武力系第一，旁系把持了实际的家业。 如今本代欧阳家的老侯爷无出，旁系的欧阳情家着急了。 欧阳干咳了几声，眨了眨眼，算是承认了。 “那你心里欧阳家的嫡系是有男丁好？还是没男丁好？ ——我知道欧阳千户心里只有自己的利益，但说无妨。我们都是开商会的，大家不会笑话你贪婪的。” 顾轶又问。具体的大明刑律他倒底是不懂的。 “按照太祖皇帝确立的大明继承法——开国功臣之家，只有直系男丁可以继承爵位。女子不可，旁系也不可。没有直系男丁，则爵位废除，旁系也就直接降落成平民百姓了。 情情当然渴望欧阳家的嫡系老侯爷有男丁后人，这样她就能继续利用敦煌侯的资源钻研“炼丹师之道”，为天下文明做贡献。” 申雪道。这等秘事，两个好姐妹之间已经讨论很久了。 “炼丹师”大概是十二职业里最烧钱的传承，东土的“炼丹之神”正是“老君”，常规的职业目标就是炼出不死药和黄金白银，使用的试炼耗材件件都是天材地宝。 凭荡魔院的死工资和那些猎魔赏金，根本不够欧阳情升到三道体炼丹师，她的修炼经费大头就是吃敦煌侯在大明的开国功臣股份。 敦煌侯的爵位一旦撤销，那欧阳情可要喝西北风去了。 “大不了来我们白驼会，也给你一个掌柜——欧阳千户那么爱钱，上进心肯定强，必定能拿出好业绩。” 顾轶道。 “不。我不要工作，我要躺平享受。等彻底没希望了，我再考虑顾兄的邀请——而且我要大掌柜的分红待遇！” 欧阳情的眼睛殷切地注视着张神峰， “张先生，本代东土，三道体以上的术士不过十数人，其中大部分术士又活跃在我们大明的南北二都。 向他们求占卜，难免把我的心思泄露给其他对敦煌侯不怀好意的权贵。 你们白驼会靠谱，你又和南北二都的圈子完全不相干，这次占卜非您不可了！” 张神峰却不急着接欧阳情的话，先望了一眼顾轶。 ——欧阳情所求，无非是占卜本代大明敦煌侯有无男丁袭爵。她也没有什么伤天害理的意图，反而要扶助那男丁得到应得的东西，这对旁系和嫡系都是双赢的好事。 他自然愿意满足粉丝这个小小的请求，不过，他更愿意把这份人情送给顾轶少东家， “当年顾一贯老股东聘我做钱庄大掌柜，我们有过契约——我只为商会占卜，不再为外人占卜。 顾少东家就是商会，你若点头，我就为欧阳情小姐占上一卜。” “白驼会愿意为欧阳姑娘占卜，也对占卜的结果绝对保密。” 顾轶爽快道。 如果下代敦煌侯顺利袭爵，欧阳情利益得到保障，自然欢喜感激；如果敦煌侯废除，自己就也把她网罗进自己的心腹班底。 ——诸如张神峰、宁义等三道体高手都是顾一贯发掘和栽培的，自己这个神明至少要和老股东做得一样好。 “我会还顾少东家的人情。”欧阳情郑重道。 虽然为人贪财，蔑视仁义道德，但作为炼丹师，欧阳情恪守等价交换的原则。 “请欧阳姑娘给一个字。 ——不必用先天易数排宫布卦。 小儿之命，测字足矣。” 张神峰抚须道。 相信专家，蘸着茶水，欧阳情在酒桌上写了一个“过”字。 ——“欧阳过”，正是大明本代敦煌侯之名。 “——海水群飞，灭顶之灾，离死一寸，如何逃遁！？——这位敦煌侯爷……正在道体者的“劫数”之中！？” 张神峰的道体“算死眼”凝固在那一个“过”字上，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