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敦煌侯

“小侯爷的事倒没有最初我想的那么简单了。” 张神峰可没有忘记，道， “从测字来看，欧阳过老侯爷钻研的是“游侠之道”——离死一寸，却尚在逃遁——刀尖起舞，疯狂玩火，这是典型的游侠做派。” 欧阳情道， “不错。 家谱里说：在归顺大明之前，我们欧阳家就是西域有口皆碑的杀手世家；归顺大明之后，欧阳家就是太祖皇帝的杀手和影子。 天下太平了一百年，但历代侯爷也往往在三大武力系里偏爱游侠。” ——顾轶心想，这种干了几百年脏事的家族如今还没有被灭口，实在是幸运极了。 张神峰道， “游侠之道，诡秘难测。我以【算死眼】粗观之，不但老侯爷，连那位未知存否的小侯爷都施加了秘密禁制，远超过其他职业。 他们在我的算死眼里，面目模糊，轮廓不清。” 这个时候，欧阳情没有抱怨，反而鼓起掌来， “的确。不如此，嫡系不可能成为太祖的杀手和影子。 张先生推算得很准。 ——我还有一条要补充： 嫡系从来一子单传，每代家主会把每一代的小侯爷绝情地扔到最底层。 凡能从底层挣扎出来，重新迎回侯府； 若是无用地死了，就再生一个。 到了本代的老侯爷，也是这样历练出来的。 如果有本代的小侯爷，必然也被扔到了最底层，和最烂的乞丐为伍。” 顾轶咋舌，欧阳家的嫡系真是一个神经病家族。 人总该往高处走，把受虐当做享受，大大违背了人情，后人难免心理变态。 欧阳情是旁系，虽然和嫡系保持了距离，精神上多少也有些怪异。 一旁的梁满仓久不发言，这一遭也不禁嘟哝起来， “梁某要是生在大明侯爵之家，断然不会吃二茬苦去。必然是左拥右抱绝色美人，每日想着法子玩乐。 人生下来就不是为了吃苦，就该享受。 要是眼前为形势所迫，忍着吃苦，也是为了往后更大的享受。 哪有真的去吃苦的，骗个鬼呢！” 顾轶点头。 “生本应乐，死本应苦”这句火神咒语，他自己装神弄鬼念了无数遍。虽然不是圣火教徒，顾轶却也无比赞同这句咒语的观念。 人生就该快快乐乐，谁让人吃苦，就该搞掉谁。 当初天之汗让天下人吃苦，明教的军队就把那东西给搞到蛮荒去真吃苦了。 ——不过，自己目前练习的第二道体好像就叫“九阴八苦五毒神掌”呀。 陡然间，顾轶仿佛抓到了什么东西。 第一阶段吃五毒虫是吃苦，第二阶段经历九大地狱幻境是吃苦，第三阶段都叫“八苦”了，绝对是无法想象的人间至虐！ ——这就是一门极端吃苦找虐的掌法。甚至在漫长的迭代演进之中，把掌法化成了修炼者的一个道体。 不止天伤星会这门吃苦掌法，欧阳情也会这门吃苦掌法。 ——天伤星和欧阳家有什么渊源？！ 在剿灭假总兵时，生死须臾，顾轶来不及深思这个问题。 但现在，他又绕回来了。 望着欧阳情的一脸纯真，顾轶反复回想这个小妹妹的邪恶本质。 ——他在想什么，他面对的是锦衣卫出身的家伙呐！ 她们难道又在设一个很大的圈套，在调查另一件顾轶认知之外的案子，关乎天伤星本人？ “如此吧。 ——龙王未除，目前我的算力要用于屠龙大业。 等屠龙事毕，我的算力有了余裕，再来为欧阳千户推测那位小侯爷的生死下落，如何？” 顾轶正在犹豫，张神峰发话了。 这位术士的敏锐似乎比顾轶犹有过之。也不知道是真的算力不足，还是故意装起了糊涂。 今夜到此为止，他死活不再算了。 申雪的真实眼里判断不出虚实。张神峰的话语是真的，但也可能在用真话掩盖什么。 “啊呀。张先生，离你们屠龙还有近三十天，要是老侯爷这期间渡劫没了，小侯爷也没音信，我可怎么办呀？” 轮到欧阳情焦躁起来了。 “这还用问？ 我们不是说好了。欧阳小妹妹，你们欧阳家失去了爵位，到时你就向你们荡魔院的督公递辞职报告，来我们白驼会。 我求贤若渴，到时养你呀。” 顾轶微笑起来。 他也帮着张神峰蒙混过去。 “顾兄，那就先受小妹一拜。我就算在贵会挂号了。” 欧阳情也老着脸皮，真的给顾轶行了一个大礼。 所谓幼不御长，顾轶实际年龄远小于她。但为了当顾轶小妹，她真管顾轶叫哥。 “我就不客气了。”顾轶道。 “哪天雪姐也从荡魔院辞职了，我也拉她一道入职你们白驼会。钱在哪里，我们在哪里。”欧阳情趁热打铁，空头支票乱飞。 “别再胡说了。你去白驼会我不拦着，我是不会离开锦衣卫的。我们申家的世职，不能丢在我这一代。” 申雪连忙撇清。 为了工作需要，她会和欧阳情一样装模作样，骗人不眨眼睛。 但涉及家族荣耀，申雪是绝不开任何玩笑的。 申家历代效忠大明天子，死于国难者不计其数。到了申家这代，只剩下这个女丁，还要赖在天子亲军的岗位上。 如果不招赘婿，她这代一过，铁定绝后。 不过，这一个为了追逐超越同辈的力量，让幽冥之力灌体的大姐姐，还有多少生育正常人类后代的能力？能延续申家血脉吗？ 算了，顾轶不想额外研究本世界的生理知识了，别人家的闲事他不愿多管。 五人各怀心思，就此无话，便散去了。 等明日一早，顾轶还要等待天伤星介绍火神庙的选址，那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但还有一件事，顾轶要确认下。 走在买卖城的小街巷，只剩下梁满仓一个小弟，顾轶询问了他一条自己不清楚的大明律法， “假如，只是假如，那个敦煌侯也要经营一个类似白驼会的商会。朝廷的律令是不是允可？” “绝不可以。 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铁律。 从皇族到功臣，不可考科举，不可经商、不可种田，也不可进厂做工。 总之，士、农、工、商，一律不得从事，自有朝廷供养皇族和功臣的一切需求。 按照官府的说法，是不得与民争利。 不过，其实这也不是坏事。 不必上班，白吃白占，优哉游哉，岂不美哉？ 何况，这也不影响各位王爷、公爵、侯爵、伯爵发财致富。 他们只需在商会寻找代理人、白手套就可以投资生利，根本无需本人露面。 ——实不相瞒，少东家。我们白驼会的背后就有不少王公侯伯的投资，我们每年都给他们分红呢。 也是因为有那些王公侯伯的背景，哪怕大风大浪，我们的白驼会也倒不了。” 有梁满仓在，顾轶马上得到了爽快真实的答案。 ——现在，他的心目之中，本代敦煌侯爷和天伤星的形象渐渐合拢了。 有一个可能，本代的敦煌侯爷就天伤星！ 正因为侯爷不得经商，所以他要用鸟嘴面具掩盖真容，大过驰骋商界的瘾头。 而原主的父亲顾一贯找来敦煌侯这样的大靠山入股白驼会，也不是没有可能。 另一个可能，天伤星就是敦煌侯爷在白驼会的代理人！ 所以，天伤星得到了欧阳家的秘学五毒神掌。 无论如何，两者二而一，一而二，密切无比。 那么，敦煌侯在劫数之中，也成了一个问题。 如果天伤星就是敦煌侯—— 顾轶明明见到了他，知会了危情，白驼会也控制了通天巫。劫数早应该消弭，为什么仍然存在呢？ 要是张神峰先生推测出了些什么，也会为天伤星和白驼会焦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