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书

原本这种场面通常都是由已故的伍宇支持，而如今则换成了内史令邓英，这位身材不高，说话带着明显的南方口音，罗凯等人要仔细听才大致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致辞完毕之后邓英也和当初的伍宇一样四处敬酒，只是不像伍宇能跟各个阶层的人都打成一片，邓英显得多少有些严肃，往往只是简单地说几句场面话，然后和大伙一同举杯，虽然现场的氛围也很热烈，但相比伍宇在世的时候大伙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不少人都心生对于伍宇的怀念之情。 庆功宴一直进行得深夜方才结束，罗凯等人最后几乎是互相搀扶着才回到的军营，一进帐篷，大伙就都倒头大睡，当时的他们都没有意识到有一股暗流正在悄悄地开始酝酿。 为了欢庆胜利，昙宗特意下旨允许这次凯旋的将士是放假三天，罗凯等人得知此事自然是高兴非常，第二天众人便相约在城内逛街游玩。 作为天国的都城，如今的宜州可谓是相当的繁荣，大街上人来人往，各种铺面也大多是生意兴隆，给人的感觉战乱似乎都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只有街上偶尓出现的乞丐以及伤残的军人还在提醒着大伙周遭正发生着什么。 罗凯等人正逛着街，忽然发现前面一家门口围满了人，似乎在看什么热闹，罗凯等人出于好奇也凑过去观瞧，结果一看原来是巡捕营正在抄家，罗凯等人不明就里，忙跟一旁的人打听，有位老者挺好事，当时就跟罗凯等人介绍：“这家的主人原本是咱们宜州的录事参军，后来投降了天国，一直当到了给事中，你说这不挺好的？可他偏偏想不开，包庇那些旧官僚权贵，结果本人被杀，家也被抄了，这不是自己作死嘛。” 罗凯等人闻听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天国建立之后对于旧权贵世家采取的都是严厉打压的策略，即便是包庇袒护这些人也会受到追究，对于这种事罗凯等人早已习以为常，当时也不置可否。 按理说一般这种官员被抄家总能搜出不少值钱的东西，可这家却是例外，搜出来的大多是书籍，看得出这家的主人原本也是个爱书之人，巡捕营这些人明显不知道这些书本的价值，当时是随意丢弃，有不少甚至直接就踩了上去，此时从屋里出来一个年轻人，心疼地将散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 此时有个巡捕营的人正好走过来，嫌其碍事，当即一把将其推开：“别挡路！” 那个年轻人猝不及防，当时就被推得摔了个屁股墩，不过他没有顾忌疼痛，依旧第一时间上前收拾那些书籍，此时一个巡捕营的人见状不禁笑道：“自身都难保了，还顾念这些破书干什么？” 年轻人闻听当即申辩道：“这些不是破书，大多是古籍善本，乃是历代先贤法言，价值连城啊。” 巡捕营众人闻听是哈哈大笑，颇有讥讽之意，年轻人闻听不禁问道：“你们笑什么？” 一个巡捕营的人说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开口书本，闭口典籍，说的是天花乱坠，可根本无济世事，大冀朝廷倒是重用你们读书人，结果呢？把天下弄得是乌烟瘴气，乱七八糟，依我看这些书本根本一无是处，拿去烧火都嫌不方便。”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其他巡捕营众人的附和，那个年轻人当时气得是脸色铁青，说道：“功在一时，学问万世，大冀弄到今天这般地步，恰恰就是因为他们不守先贤之道，肆意妄为，天国要是不能从中吸取教训，将来只怕也是前途难料。” 众巡捕营的人闻听顿时就不干了：“你小子胆敢诽谤天国，走，这就跟我们回衙门走一趟。” 众人说着这就想上前拿这年轻人，之前跟罗凯等人解释整件来龙去脉的那个老者心肠挺热，当时便上前说道：“几位官爷手下留情，这个年轻人我认识，乃是这家人的邻居，平时书读多了，多少有些迂腐，还望诸位别和他一般见识。” 按理说这老者的话没什么太过分的地方，可结果巡捕营这群人却不干了，当时就有一人一边说着一边将老者给推开：“老不死的，你算什么东西，少在这里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抓走！” 这位推的劲也是大了些，推得老者向后险些摔个屁股墩，多亏罗凯等人就在其身后，赶忙将其给扶住，田清当时就不干了，上前指着巡捕营众人说道：“哎，你们这些人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罗凯一行人今天是出来逛街的，故此没穿军服，头上还戴着帽子遮住了光头，故此巡捕营的人起初没认出他们是军人，见田清年岁不大，当即怒道：“哪来的臭小子？少多管闲事，否则连你也抓！” 田清那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当时就跟对方争执了起来，罗凯一看事情要闹大，当即摘下帽子，上前表明了身份：“诸位别误会，我们都是军中的弟兄，绝不是什么可疑之辈。” 巡捕营众人一看罗凯等人摘下帽子露出了光头，看来确实像耶轮军的将士，而且看他们一行人不在少数，当时气焰就多少小了几分。 “就算是军中的弟兄也不能干涉我们的公务啊，这回就算了，今后可不准再胡来了。” 罗凯闻听是颇为不屑，心说究竟是谁在肆意妄为啊？不过这种话当面不能直说，罗凯当时只能含糊答应，不过他们这么一闹，巡捕营的人总算是不再为难那个老者以及年轻人了，当时田清上前把那个年轻人也搀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 “不打紧，多谢几位仗义相援，还没请教几位怎么称呼？” 罗凯当即说道：“萍水相逢，名姓不说也罢。” 年轻人一听知道罗凯等人不愿吐露身份，当时也没勉强，略施一礼道：“小生谢再兴，今日幸蒙诸位施以援手，日后有缘小生必定加以报答。” 谢再兴说完继续捡地上的书，罗凯等人见状当即也帮其收集，巡捕营那些人似乎对这些书不屑一顾，故此也就没有阻止众人的举动。 大伙将那些书收集到一边摆好，有些已经污损了，然而谢再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抚平掸干净，仿佛在对待什么奇珍异宝。 林豹是个粗豪之人，见状不禁问道：“小哥这些书很值钱吗？” 谢再兴闻听看了看林豹，也没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若是遇上方家，或许还能卖上个好价钱，不过这些书的价值可不止于此，这里面记载的都是学问，都是道理，那可是千金都难换的。” 林豹等人闻听都显得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谢再兴未免有些夸大其词，只有罗凯，蒋亚男等少数几个人能够明白谢再兴这番话的含义。 不久之后抄家的工作基本完成了，大门上被贴上了封条，围观的人群是逐渐散去，而谢再兴则把那些书籍搬回了家，罗凯等人见状心说好人做到底，于是也上前帮忙，好不容易这些书才被搬到了谢家。 罗凯当时问道：“谢兄，这些书你打算如何处置？” 谢再兴说道：“暂时代为保管吧，假如原主家有平反的一天，我就把书都还回去，万一没有，就当为后人保留一些文脉吧。” 罗凯一听这个年轻人口气还不小，当时也没有在意，谢再兴又跟众人一再道谢，众人这才陆续离开，当时的他们并不知道日后还会有相见之日。 离开了谢家，众人不禁议论起刚才的事，甘威说道：“我看那个谢再兴也是读书读迂了，把这些破书当成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