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我执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哪里是岸？ 花万城此生，一直在苦海中沉浮，一直在寻找上岸的机会。 曾经，他是花谷城中一个流浪的孩童，他认为的“岸”，就是吃饱穿暖。 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女孩，一个想要守护一生的女孩。 可他却自知身份低微，无比自卑。 在那個女孩出现之前，他觉得一个人吃饱穿暖，无需太多钱也能过活。 可当她出现之后，花万城似乎是在一瞬间成长了，从一个男孩长成男人。 他可以自己一个人吃馒头就咸菜，可却不忍心让那女孩也过这样的生活。 于是他拼了命的工作，竭尽一切想要变强。 当他知道，这个世界的修道之士，是最强的那一批人。 于是他求爷爷告奶奶，想要加入道观，成为那样的一批人。 他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让他最爱的那个姑娘，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当他真正想要改变、想要改变之时，他才意识到，这世界的真实残酷。 求道无路，当官无门，各行各业都被世家大族把持，他根本没有任何出路。 无奈，他只能将目光，从中原世界转移到外面的世界。 机缘巧合，他认识了白眉和尚，随其东渡大海，去往那虾夷之地，拜其为师。 成为天龙寺的和尚。 临走之前，他对他最爱的姑娘发誓，给他三年时间，他一定衣锦还乡。 可没想到，在天龙寺一待就是五年，五年之内，他甘愿成为天龙寺的走狗。 甘愿成为白眉的“刀”，专干见不得光的事，残害不少好人，助纣为虐。 五年之后，他终于学成归来，返回花谷城，想要找到那个姑娘。 可没想到，等待他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土丘。 瞧见那土丘，他的心都碎了，他似乎死在了那一天。 往后的每一天，支撑这幅身体的，只有完成当初“执念”的那个残魂。 他曾经答应那个姑娘，自己一定会当大官，到时候让她当大官夫人。 正是由于这一份执念，他多年从未娶妻，一直在朝廷官海之中挣扎。 如今，他再度返回花谷城，瞧见已被屠城的废墟，内心变得无比痛苦。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到底干了什么，到底做了多少有意义的事情。 一页经文的铁幕，笼罩整个剑雨观，他抬头望天，见无数经文浮动。 但有两个字，却始终抓着他的心： 我执。 花万城深深感觉到，自己这么多年，早已深陷“我执”的深渊。 无论如何挣扎，都到不了彼岸。 既然到不了，索性就不到，花万城此时释怀一笑，长舒一口气，喃喃道： “错，过去这么多年，好像真的是错了。” “我错在执迷不悟，不解人生真谛。” “我错在认贼作父，荼毒天下苍生。” “我错在失信红颜，难挽香消玉殒。” “我错在道心不明，愧让法刀蒙尘！” 人生四错，历历在目，花万城的眼神，映照那法刀的刀光，无比坚韧。 象征锦衣道人，那决然一战的意志。 “噌！”的一声，花万城腰间那柄精美的紫金刀，骤然出鞘！ 十二片花瓣，凝聚在那紫金刀的周围，散发着至强的杀气。 花万城的眼神，望向那十二片花瓣时，忽然变得无比柔和。 他似乎从那十二片花瓣之中，看见了那个最爱的姑娘。 当年，他离开天龙寺，返回花谷城，却只看见了那一个小小的土丘。 他知道自己最爱的女人，就埋在这土丘之下，可他却出奇的没有哭。 只是摘了一朵粉色的小花，插在那土丘之上，哀悼亡妻。 当他转身离去之时，忽然一阵香风吹来，卷起他的衣衫。 同样卷起的，还有那粉色小花的十二片花瓣。 十二片花瓣，出奇的飘到他的掌中，静静落在掌中，围成了一个圆圈。 自那时，花万城便随身携带这十二片花瓣，甚至将它们炼制成法器。 陪自己生活，陪自己战斗，宛若亡妻还活着，还没有离开自己。 花儿落，花儿飘，花儿可曾记今朝…… 刀萧萧，风萧萧，人命亦岁花儿飘…… 粉色的花瓣，紫色的法刀，灿烂如人世间的生命，虽必将消逝，仍留一道华光。 花万城身化华光，随法刀与花瓣飞升而起，杀向空明！ 以伤换伤，以死换死！ 就在他与空明大战之际，一页经文内的无数亡魂，也都在不安躁动。 它们都在帮助空明，遏制花万城，甚至以自身魂力，弥补空明消耗的法力。 空明笑道：“我有这么多信众帮我，师兄，你拿什么跟我斗！” “杀生无罪之间，三千佛法常胜！” “师父的话，就是真理！” 无数亡魂，在一页经文的铁幕之中涌动，极强的阴气，甚至带动大地震颤。 林诚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望向那大地裂痕之中，望向那最下层的深渊。 “阴城主！我知道你在看！别躲在里面不出声，给我出来！” 林诚意识到，“杀生无罪”的一页经文太过强大，蕴藏佛法之本源力，要是打消耗战，自己与花万城联手，恐怕也不是对手，会被活活耗死。 所以，必须寻找场外援助，地脉之中的阴城主，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还在装死！” 林诚猛然跳入那大地裂痕之中，去往那地脉阴间！ 坠落！ 无穷无尽的坠落感，包围着林诚。 —— —— 地脉阴间，废墟世界的高台，一个佝偻老者，正躺在石椅上，悠闲饮茶。 头顶的世界，轰隆隆作响，将石桌上的茶盏，都震得茶水溢出。 “阳间，越来越热闹了？不会要改朝换代了吧。” “就算改朝换代，我这阴城主的官职，应该也能保得住。” “下一个朝廷，如果想重建整个阴间官吏系统，实在太困难。” “他们肯定会原封不动的继承前朝的一切。” 阴城主悠哉悠哉的喝着茶，不想再去阳间，更不想再去管阳间的破事。 不久之前，他虽然去过一次，但见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虚空人物，差点没把他吓死。 阳间的修道之士太过内卷，杀性太重。 已经不适合他这种老头了。 于是他发誓，一百年内，再也不去阳间，一百年后再说吧。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瞧见一个东西，从头顶落下，就落在自己面前。 “轰！”的一声，那东西落在阴间废墟世界，掀起巨大尘埃。 气劲，甚至将躺在石椅上的阴城主掀飞。 “什么玩意儿？！” 阴城主稳稳端着手中的石茶杯，目光骇然，望向那坠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