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我知道你

姬煜停了一下，注视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是孤儿，你从小智力超群，你从小就有小肚子而且喜欢掩盖这个特点，而且你上下都有牙齿总是蛀牙。” “你缺钙却不肯喝牛奶或者吃黑芝麻，当然，在这儿也许你以前在火星生活，没见过牛奶。” “我知道你的丈夫是你的同学，你其实也不清楚自己爱不爱他，只是顺水推舟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嫁给了他。” “我知道你这个丈夫没有什么出息，算是吃软饭的。他很早就因为饮酒过度而出车祸去世，事后你发现他早就暗中出轨多时。” “你心中有怨恨，但是因为性格软弱而并没有很严重地把这件事上升到仇恨。从此你独自一人抚养一个女儿。” “我知道你几乎不会发火，完全见不到一丁点情绪激动的状态。你非常非常恐惧任何激烈的情绪，为了保证和和气气的社交状态，会狡猾地敷衍别人，不到万不得已你不会奋起反抗。” “但你很聪明，真的威胁到你的时候，你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 “你……你……”任梵音颤抖地说，“你到底是谁？” 姬煜朱红色的瞳孔在天色渐晚的光线下闪闪发光，好似真正的神明在人间。 “我……来自于另一个时间线。另一个世界。”姬煜平静地看着她，朱红色的瞳孔变回了黑色。 “我是姜煜的同位面异体，你可以理解为另一个他。只不过在我的人生里，我是梦族的最高军事指挥官，847岁。” “在我的时间线里，你依旧是我小时候的老师，你是唯一一个对我关心过的人类。而我在第一次变身为我梦族形态的时候，毁灭了整个地球。” “在那个时间线上，我杀死了你，我杀死了你的女儿。” 他似乎是不喜欢自己流泪，所以不得不闭起了眼睛，但口吻依旧平稳与冷静。 “那是我最后悔的事，却不知道如何补救。正如你所知道的，我太强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仅仅只是不小心，就让我最在乎的人类消失了。” 他顿了顿。 “而现在，你就在我的面前。” “这样啊……”任梵音慢慢地向他走了过去，将诧异的姬煜抱在怀里。 姬煜像军人一样，站立得笔直的身体僵硬的惊人。 “我知道了……小木头……我知道了……” “如果你泄露了我的身份给我添麻烦，那么我只能把人类全部消灭。因为我讨厌吵吵闹闹。” 她和蔼地笑了出来，“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的脸紧紧地贴着死板教条的冷酷少年，“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过了847年还记得我。” 像菩萨一样美丽的女人感受着怀中无所适从的少年，手里爱抚着他的后脑勺，“今天就在我这里睡下好吗？我还是有点害怕。” 姬煜的第一反应正要说:“不可能。”他的目光正好注视到了她的双眸，他躲闪了一下，叹了口气。 “好。我知道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床上，任梵音懒洋洋地像卧佛的姿态一样躺着，脸上既慈爱又风情。 她头上的发丝因为大汗淋漓的凝结而黏在了额头与鬓角，脖子上已经戴着姬煜送她的珍珠项链，像个贵妇一样。 姬煜蜷缩在她柔软的怀里。任梵音一只手爱抚他的面孔，另一只手轻轻地捏捏他的脑袋给他放松。 姬煜的生物钟到了点，他很是搞笑地像个僵尸复活一样突然间睁开眼睛，然后全身绷直了，以一个惊人的反应突然间起身。 他环顾四周，直到又意识到了躺在身旁的任梵音之后开始露出不自在的表情。 任梵音怔怔地定了一会儿，然后轻笑了出来。她捏了捏姬煜的手，“不习惯这种生活吧？” 姬煜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被任梵音紧紧地握着，迟疑地摇了摇头。 任梵音慈爱地笑着，她举起了双臂然后像是撒娇一样轻声喃喃：“抱抱我......” 姬煜犹豫了一瞬间，还是听话地俯下了身子，她把双臂环上姬煜的背，将他紧紧地与自己拥抱。两个人脸贴着脸，像是想尽办法与对方粘起来似的。 “生活里除了做大事、做正事，除了打打杀杀，也要学会放松休息，好吗？” 她喃喃道：“欲速则不达，一个劲地绷太紧，逼自己太狠反而会适得其反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他无奈地说。 任梵音却觉得他这句回答终于像一个正常的少年了，柔美地笑了出来，继续用手抚摸着他的头。 任梵音这样的女性，天生就是一个很有母性的人，与生育与否并没有什么关系。 即使是在第三人类文明这种将儿童看作牲畜的封建文明中，她依旧会好好地关爱自己的女儿。 这就已经令她与周围的人类不同了。 姬煜躺在她的怀里，感受到的慈爱与宠溺像是要把他给融化掉。 他其实不喜欢也不习惯这种感觉。 他是一个杀戮了不知道多少敌人的战士，幸福会让他失去自己的战斗本能吗？ 少年与少妇两个人就这么继续静静地抱了一会儿之后，任梵音再次开了口，“那你是不是......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回宇宙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更加紧紧地抱住了姬煜。姬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说：“是。” “要去宇宙里征战与厮杀，夺回你的祖国？” “......是。” “贝贝呢？”她亲了亲姬煜的耳朵，“姜煜会和你一起去吗？” 姬煜冷笑一声。 “他对自己的身份认知还是人类......他应该不愿意随我一起吧。” 姬煜的嘴角恶意地上扬，“但这其实是不可能的。他没办法生活在这里，一头蓝鲸如何生活在一个小鱼缸里呢？” 任梵音柔和地轻轻嗤笑了一下，“你这么讨厌人类？” “我不喜欢。我也不知道怎么对待他们。”姬煜诚实地说，“人类文明太弱小了，这又不是什么儿童故事，某位机智的人类主角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来打败外星人——” 他鄙夷地摇起了头。 “没有，没有这种事情。真实世界不是这样的，人类在宇宙人的面前没有任何一丁点活下来的可能性。一只蛆再怎么锻炼、再怎么机关算尽，也不可能战胜氢弹。” “什么是氢弹？” “就是一种武器，一击就能毁掉好几个梦溪市。你觉得一只蛆能抵抗的了吗？” “……看来……不能。”任梵音诚实地说。 “当然不能！量级都不一样。你可能觉得我说话很夸张，但差不多就是这种对比——我来想想怎么让你理解。” 任梵音感觉受到了冒犯，自己还算聪明吧。姬煜怎么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跟自己解释。 “一个人类，就是一只蚂蚁；” “一个人类文明，就是一个蚂蚁窝；” “我的祖国梦族文明，就是一颗星球；” “而整个宇宙合众国，就是一个太阳系。” 任梵音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你不要这样一字一句地说话。我又不是文盲。”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差距。所以，你觉得蚂蚁窝在一整个太阳系的面前，有什么很大的意义吗？” “……似乎是……没有。”任梵音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