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摸鱼男爵的周末

周末了，亚瑟难得地早早爬起来，多莉不在，她去买菜了。城堡里只有亚瑟一人，打开窗，坐在窗边，静静地把眼睛放飞出去。天才蒙蒙亮，看不见太阳，但不是因为太早，只是他看到烟囱，和黑烟。 亚瑟当然不是突然良心发现才早起的，他睡不着，自然而然就醒了。 他到现在还在想，刚刚过去的这一两个礼拜里，到底是在发生什么。 兰度和兰斯，在那场耻辱性的18：1比赛之后，居然选择了依旧留在动物园里。他们说，这场比赛是他们有生以来踢过最好的一场，死而无憾。为了报答亚瑟，也为了赚钱，他们决定继续留在动物园里打工。 是的，他们虽然曾经是顶级球员，但是为了赔偿提前从牧牛、柠檬队退队的赔偿金，他们之前攒下来的积蓄也剩得不多了。好在多莉的帮忙，让他们不用赔给各商家的广告违约金，不然，他们现在就算去卖肾都于事无补。 不过，那所谓“不多”的钱，当然是相对过去的他们来说的。如果作为一个普通人退休的资金，那绝对是绰绰有余了。兰度和兰斯在踢完那场比赛之后，觉得很享受，很享受动物园的伙伴们，更享受动物园里的一切。他们说，在动物园里做动物，被游客们观赏，他们只会真心地为海狮和蜈蚣表现出来的球技而发出赞赏。兰斯和兰度说，这种感觉比以前做职业球员都要好。 他们现在就在动物园里，依旧在那天比赛的空草地上，摆四个书包，然后每天两个人单挑。亚瑟和多莉就只好在旁边摆上观众席，让游客们可以坐着，吃雪糕，吃西瓜，看着他们单挑。 海狮头顶着足球，几乎像粘着球一样，具有难以抵挡的空中优势；但蜈蚣的灵活百足能把球控出花来，也不是笨拙的海狮能抢得到的。两只动物就这样你进我一球，我进你一球那样，来回不停地在球门了捡球。 就这样水平的攻防，也有游客肯看。他们一个个坐在那里，有的甚至平摊地躺在那。亚瑟起初也不明白为什么，但终于有一天，他也感觉到了。坐在那里，漫无目的地看着两个人踢球。 那种时光就好像在皇家学院读书时那样。 亚瑟体会到了好久没有感觉到的轻松，这种轻松，好像就连玩游戏、看演魂箱的节目、看戏剧、听歌都带不来的。 对哦，为什么这些年，他好像都没有真正地放松过了？就连玩，都玩得不好？就像在动物园，那些看蜈蚣和海狮踢球的观众们，每当兰斯兰度邀请他们下场一起踢球的时候，他们总会拒绝。 “算了算了，好久没踢了” “挺着个大肚子还怎么跑啊，不敢丢人了。” “不了不了，忙呢。”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虽然他们不知道那海狮和蜈蚣，其实就是金花国曾经最出名的球星兰斯兰度，但他们明明都喜欢看着别人踢球，自己为什么就不肯鼓起勇气去踢一场呢？ 这样想着，亚瑟又记起来，现在的人，好像是真的笑得比以前少很多很多。以前啊，吃上一包糖就可以笑，看上一集演魂箱里的动画片也可以笑，或者是放学回家的路上抓到一只金龟子，甚至是见到了一个先令，都可以笑。 但现在，好像就算赢球了，都不怎么笑得出来。 在这一刻之前，亚瑟一直以为，产生这些问题的原因，大抵来来去去都还是那些：物欲横流人心不古；世界从来都是这样，只是我们成长了；我们不是怀念过去的时光，而是怀念过去的自己。 但现在，就在这一刻，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件事可以甩锅。 凭什么啊？凭什么石中矿工队，要因为没钱就降级？当然，石中矿工队不是那种没钱，他只是相对于像牧牛流浪、柠檬重工这样的队伍来说没钱。但是，牧牛和柠檬那样的方式，难道是可以持续的吗？一旦某一天，丽莎和伊莎贝拉她们随便一个人，认为足球不再是可以用来斗气的工具了，那牧牛和柠檬失去了投资，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肆意妄为吗？ 足球的毁坏，就源于伊莎贝拉和丽莎这样的有钱人。那么，其他东西呢？演魂箱的卡通片、一包糖、还有现在已经见不到影子的金龟子。它们的消失或者变得不再能让人高兴起来，难道也和丽莎、伊莎贝拉有关系吗？ 楼下传来了香味，应该是多莉已经买好了菜，在做早餐了。若是在半年前，周末的早晨，亚瑟必然是像现在这样，枯坐在窗边，绝望地将眼睛投掷出去，看不见未来。那时候的他，总因为不肯和这个世界苟合，不管什么工作都做不长。空有贵族的身份，却穷困潦倒得连一个普通人的生活都维持不了，还连累得多莉和他一起挨饿。 但现在，亚瑟依然像过去那样，枯坐在床边，绝望地将眼睛投掷出去，听不见回音。他知道，动物园这些天的游客量居然下跌了，从他和多莉接手之后，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哪怕是举办了那场动物厄球杯，吸引了一大批客人，又骗到了不少广告投资，扭转了一波劣势。但之前夸口答应女王说很快就能将动物园的月入一千万镑的目标，可能冻过水了。 联想到这几个月，接手了动物园以来的过去种种，他眼睁睁地看着金花国老百姓们，在衣食住行各方面，一步一步地被丽莎、伊莎贝拉两个人改造得面目全非。那像足球，还有其他种种的娱乐行业，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亚瑟少爷，快下来吃早饭啦，吃完了，今天有事要出去做呢？” “怎么了？今天可是周末嘢。” “不是上班，但你必须要去。”多莉已经走上楼来，对着亚瑟说。“有两个美女要约你，不对，是三个哦。” 亚瑟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