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攻略失败！

话音的回声，在空荡静谧的教堂内浮荡。 隐匿于阴霾昏暗中规避阳光，阿芒迪娜保持嫣然笑貌，犹若没有听懂，歪头相问： “什么意思？是在关心我吗？” “塞努诺斯，不要说话。” 这时，余晖忽然提前预判，打断正欲怒吼大发脾气的心脏怪物。 “可憎，的，天蝠……” 塞努诺斯躁动挥舞触须，颇有些忿忿不平地闭嘴。 防患好被其他人打岔的可能性后，余晖深思琢磨几秒，询问式搭话： “迪娜姐姐，你为什么十岁就选择当列兵了？” 阿芒迪娜听话，轻抚殷红饱满的嘴唇，软柔答复： “哎呀，实际上是八岁……那可真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你或许不知道，没有人缴纳能量块的话，官方不会给训练营的孩子提供食物，小时候我经常饿肚子呢。” 因为实在没饭吃，所以才提前毕业担任能源兵吗……余晖确认了原因，对孤儿的悲惨命运感到同情。 “世界上有许多跟你一样可怜的人，他们都能够理解你的痛苦，其中有些在摆脱困境后，致力于扶危济困，避免再有人遭受与其同样的苦难，我很钦佩这类人。”他接着说道。 “是的呢~不过其实我也不算很可怜啦。”阿芒迪娜妩媚一笑，显露两颗皓白虎牙。 余晖沉寂片刻，试探性发问：“……舍己为人，难道姐姐不觉得他们很厉害么？” “确实厉害呀，与我这样自私的人完全不同呢。” 渐渐的，阿芒迪娜似乎也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态度略微转变，漫不经心地欣赏起自己涂黑的指甲。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余晖撇了撇嘴，顿时失去底气，赶忙切换话题： “请问你有崇拜的人吗？” “真意外，你会问这些。” 阿芒迪娜梳理银发上绾结的黑缎带，轻抚绛唇，饶有兴趣地斟酌回应： “有好几个呢，你姐姐也算吧。最喜欢的是洛丽塔·阿博特夫人，训练营时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是靠她公益捐赠的救济食物填肚子的，说起来，她年轻时就很爱穿哥特裙呢……” 没错，就是这个！见对方真情些微流露，余晖倍受鼓舞，乘胜追击： “既然你崇拜如此心地善良的阿博特夫人，为什么不试着学习她的高尚品格呢？我相信你也能成为值得被尊重的人。” “哎呀，我还欠睹火者好多钱呢~我没有能力做慈善啦，小弟弟。” 阿芒迪娜用撒娇般的软糯语气随口应付道，俨然没听进去他的劝诫。 不对啊！我向黛米搬出这套时她不是这种反应……余晖有点急眼了，直抒己见说道： “我姐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觉得如果你不喜欢被恶意对待，那就不应该以同种方式对待别人，包括能源世界的无辜平民。” “那是适合你这种君子的原则，我是个天生低贱的小人呢，只会投降。”阿芒迪娜一笑百媚。 她语气透露出的奇怪自卑感，让余晖万分诧异，赶忙认真反驳： “不！怎么可能有人生来就低贱？我们的人格都是平等的，我姐姐说……” “余晖·奈特！” 突然，阿芒迪娜出声怒喝制止了他的高谈阔论，在对方噤声时，神情又焦乱一阵，连忙绽放甜美笑容，柔声问： “你吃过树皮吗？” 余晖猛地怔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阿芒迪娜好似不在乎他的答案，很快便自顾自地接续话语： “我还记得当年，训练营门口种着几颗榆树。有时候我实在饿极啦，听见别人说树皮能充饥，就去用手扣下来吃……一开始我什么都不懂，不知道里层的活树皮才能吃，把外面的死树皮往嘴里塞，口感有些很韧，有些很脆，苦苦的，我没有咀嚼的力气，只能硬咽，没有办法，我太饿了，哎呀，差点噎死自己，哈哈，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呀？” 阿芒迪娜纤细双手捧住瘦削的脸颊，陶醉在往昔回忆里，用平淡言语陈述儿时遭遇： “后来呀，同学们发现这件事后，可能是为了好玩吧，偷偷往树皮上涂抹了……一些东西，我小时候弱视，还饿得眼花，人又傻，根本不知情地全部吃下，结果当然是口吐白沫、倒地抽搐啦。” 能源中心对训练营的斗殴限制宽松，导致了太多儿童暴力事件……余晖表情沉凝，过去不好遭遇的幻影亦闪现脑海。 “不过，虽然差点被毒死，但我最后还是吃饱了，幸运呀！其实，他们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班里我又瘦又小，脑袋还不灵光，大家都爱欺负我，骂我是野种，扯我头发，扇我耳光，我很讨厌男生，他们出拳的力气真的很大。哎呀，假如那时我已经是吮血魔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不至于被打得连站都站不稳。” 说到这里，阿芒迪娜露出惋惜的神情：“非常可惜，后来他们又毒翻我几次就玩腻了，选择把榆树砍光……从那以后我没有东西可以吃，只能磕头求他们施舍给我，虽然剩饭有些很稀，难以下咽，但比树皮好吃多了。” “现在想想，训练营可真是丛林法则呀，小时候我觉得这就是世界的原貌，怪不得别人，是我太没用了，但后来……” 回想起曾经那位金发蓝眼的高傲少女，阿芒迪娜血眸中涌现一丝憧憬和落寞： “我遇到了曙色姐姐，她美得真叫人惊心动魄啊，又如此匪夷所思的可怕强大，星空多浩瀚呀，可她刚生下来，整个宇宙都在她面前颤抖臣服……从那时起，我意识到不同人的命运有云泥之别，比起天生就能踏碎凌霄、屠戮统领的晷刻天使，尘埃般的我是多么卑微呀，就应该向她谄媚逢迎。” 苦难不能是你安心作恶的理由……余晖本想这么说，可深入了解对方的经历后，他又不忍心继续无礼地要求。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余晖遭遇的苦难相较阿芒迪娜而言不值一提，他自知没有资格提出劝告。 阿芒迪娜的自述仍未结束，她语气轻快娇柔，仿佛自己并非口中故事的主人公： “即便是这~么冷酷的能源兵社会，也总会偶尔乍现像暖阳一样和蔼的好人，让我甚至不需要出卖自尊都能收获施舍，这令愚蠢的我分外迷茫，于是我叩问了曙色……” 她话语顿了顿，千娇百媚的脸庞转为失落：““就凭你萤虫之光，能照得清世间所有不平之事吗？哼，还不是得借我这轮皓月来涤荡黑暗！你何不倒戈卸甲，以礼来降，岂不美哉？”曙色这样解答，那时我突然懂了，原来我这样倒霉的渣滓，不论怎么活于世界而言都无所谓，没法造成任何影响，正义是属于强者的，是他们的私人物品……” 不排除在玩梗的可能性，姐姐，你的中二病鬼话对青少年的毒害不可估量！余晖摩挲下巴，无语腹诽。 “我以前也想变成心目中的阿博特夫人，但我真是又笨又晦气呀，我送陌生老人回家，却差点被卖进会所里，有人让我帮他冲赌场业绩，然后我就被骗得欠了一百个赤方块，看来我这种家伙当好人确实没好报呢~”阿芒迪娜笑靥如花地阐述： “刚才，我又莫名其妙呕血受创，想必是敌人的手笔吧，哎呀真不幸！大家果然都不喜欢我呢，难怪刚出生就那么贱，哈哈……” 降头术，先前那群纸人拔走她的头发，赫然是为了构建媒介，之后必须去处理处理。余晖没有应话，心中揣度着。 两者中明显无任何关联，但阿芒迪娜的三观认知早已覆溺于充溢厄运的岁月中，对外界累积的怨愤厝火积薪，仅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即可点燃。 憎恨世间一切的她却偏偏因常年忍受欺侮而怯懦软弱，动不动自嘲自解、极度自卑，行事上畏强欺弱，用感同身受学来的方式向更弱者宣泄怒火。 这是被迫堕落的人性……完全不是一旦一夕便可匡正的心境啊，余晖喟叹不止，知道再怎么空口而谈亦无济于事。 他最终思虑半晌，原则令他仍旧不愿意放弃，默默回复道： “你并不贱，至少我不那么觉得，你是人……哪怕遭遇苦难，你也是人！就算你再自轻自贱，我依然认可你应该享受最基本的人格尊严，你可以对我的言语嗤之以鼻，但我一定会捍卫你应得的权利，一定……这是我的原则。” 闻言，阿芒迪娜歪头娇笑：“你很像你姐姐呢，你们都很大义凛然。” “我会让你明白的。”余晖平静抬腕，目光安宁：“作为往后交流的基础，我想和你加个私人频道。” 阿芒迪娜没有拒绝，她从一开始本就欲巴结讨好眼前这位晷刻天使的弟弟、第三代超能者，所以顺着他的心意。 “……” 好友列表再度扩展，余晖这次的心情却格外沉重。 辉煌教堂回归幽静，两人均陷入久久的沉默，不知该如何延续谈话。 片晌后，阿芒迪娜仰首注视穹窿天窗，外头天色西沉，黑夜初现，光照全无，可以出门了。 临走前，她扬手道别，随后樱唇轻启，甜声道： “哎呀，有时候我特别嫉妒你们姐弟，具备那~么多大公无私、悲天悯人的好条件，能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俯瞰，不像我……” 叽叽叽—— 说话间，阿芒迪娜娇躯散作成群的赤眼蝙蝠，此起彼伏尖鸣着飞往门外，最后空灵的呢喃在原地徘徊： “天生就在深渊底匍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