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还得是祈於这浪荡公子会玩，我一回来就带我南下去了扬州。 “听得你说江南风光无限好，这可不得好好玩一玩！你且放宽心，我以书信给了小小，是时候她就回去禀告王上，不让他们担心，我只带你去散散心。毕竟以后进了宫可没有几天轻松日子了。”他虽说的轻松，言语中却是我不容拒绝的。 好罢，这次且随了他。我知道除了阿徵，便是他待得我几分真心了。 ············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扬州是水做的城，水树相映，市井繁盛。街道中无数老字号的商铺荡映在波光粼粼的水影中，“广陵十八格”灯谜独树一帜，“维扬棋派”称雄于世，百戏与说唱更是盛行。夜色靡丽，闪闪烁烁的灯笼挂满了长街，游动的光亮在白色幕布前定格了。泛着黄的旧白布上面，稀稀拉拉的几个皮影人物翻转轮回，白布前的旧长凳上却热闹非凡，坐着不少观众。 “不图权贵不图荣，击掌别亲风露行，九曲回肠千叠恨，一帘幽梦几时情。今儿咱们继续说王宝钗苦守寒窑十八年…….”白布后一个平静而沉静的声音缓缓响起，听在允良的耳中竟是跌宕起伏，婉转不绝，她手中的灯仿佛随着她都静止在这里。 熙熙攘攘中，白布戏幕后走出了一青衣男子，长身玉立，清波般的眉眼温情款款。他缓缓走到幕布前，向我打了声招呼。 灯光昏黄，如玉做一般的人儿一时让我看的出了神，我竟没发现这浪荡公子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幕布旁当季的繁花影影绰绰，交相呼应，美轮美奂。一时分不清究竟是人美还是景美。 人群掩映，戏台之上欢声笑语。戏台之上已经开场，锣鼓齐鸣，八仙的戏子们唱了一套“寿域鹜里高”，王母娘娘彩衣飘飘，精彩的时候捧着寿桃上寿引来人们的阵阵叫好声。 我尚在愣神，手又被他拉起，双腿也跟着他跑了起来。 “还不快点，戏台上精彩的来了！我这还不算什么呢！”他堪堪替我挡开一些挤过来的人，终于找了座位安心落座。 戏台之下，祈於今日戏服里着了一身便服，腰束玉带，衣袍上绣仙鹤，头束白玉冠，一张小脸看起来亲切而温和，下颚微突，映衬得双眼格外炯炯。可别看他穿的这么正经，言语之中却尽是调笑，“别这么盯着我，等下爱上我了怎么办？” “自恋鬼！谁理你！”我赶紧坐正，认真看戏。 待得看客们全部落座，随侍者们鱼贯而入，一席之间，水陆珍馐，应有尽有；每桌瓜碟，各样点心；三菜一汤，奉觞送酒；戏文三折下来，花苑之间流光溢彩，欢娱异常。 忽然之间，从戏台幕后风风火火奔出二人，先前的是一位妙龄少女，桃红长衣，手持花篮，一张水做的小脸眉眼弯弯，玉唇上挑，笑意融融，时不时望一眼身后的男子，“韩湘子，且来瞧瞧…“ “你这个泼皮，仔细点，别摔了王母的蟠桃……”少女身后是一位青年公子，身材挺拔，善弄洞箫，肤白似雪；玉色襕衫，银锦镶边，将青年那张如水墨画般的脸映衬得如梦如幻；青年鬓如刀裁，双眸含情，微扬的唇角似笑非笑，艳丽地清淡了时光。 “好好好！”看客们纷纷站起了身，连声叫好，更有快意者端起酒来一饮而尽。 八仙献桃的好戏刚落幕，戏台上又传来了一阵玉砌般的清泠声响。乐曲明亮轻快，犹似大珠小珠落玉盘，清晰流畅，突然而来的活泼轻快令人不由神往，仿佛眼前万物复苏，春意盎然，这一曲《阳春白雪》的琵琶曲妙极了。 “谢娘子来了……”祈於入神地望着戏台，一双勾人桃花眼认真看着戏台上翩跹的身影。这谢娘子在扬州颇有名气，一把琵琶名冠一时，甚至太后寿宴的时候也被请进宫，有头有脸的达官贵族堂会时总是以请到谢娘子为荣，久而久之，这“扬州第一琵琶女”的名号就传扬开了。 “这家伙，色心不改！”我心想，“看我待会怎么整治你！” “阳春白雪”曲毕，大家又被接着登场的袅袅婷婷的身影吸引，蓝绢长裙，鸦青色的蔷薇淡淡地开满双袖，婀娜的束腰用青绿线结“云花寰牌”，清丽得像是画里走出的仕女。祈於无意间抬眼，却总觉得似曾相识，正想追寻出答案，不料微风吹动了女子脸上的幔纱，露出了半张白皙如皎月的脸，绛唇映日，柳眉微凝，澄澈的眸子中像是盛满了岁月，长开了红梅，在那傲然的岁月中不屈而坚毅。 这不是小允儿是谁？这不是胡闹吗？这可是很多贵族长聚久居之地，万一给谁看上了该怎么好，尤其自己现在地位不尴不尬的，想帮忙都没处使。 这边还在抓耳挠腮，这边却是不紧不慢舞起了一段水袖舞。 水袖翩欲飞，良缘如云汇。 歌台暖，春色和。 月凉如水，人比花美。 朱祈於一时间愣住了，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心绽开了，似乎在允儿的眼睛里长出了藤蔓，绕进了他的心底，万事万物恍然地只剩下一个她。 “快看，这是哪里来的年轻姑娘，怎么之前从没见过！”旁边的看客吃惊地说道，一双眼却直直地锁在台上姑娘的腰上，几乎都要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