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天幽

“师妹，练《洗髓经》需要自断经脉，震碎每寸骨骼，完全将凡体摧毁，之后方能浴火重生。这中间要经历的痛苦，是咱们凡人不能想象的，你准备好了么？” 沈惊鸿从地上捡起经书，蓦地想起凌霄被困，生死不知，把心一横，咬牙道：“无论怎样痛苦，我也不怕！” 萧靖道：“你且将书中存神运气之法牢牢记住，洗髓之奥义在于形散神不散，若到时你意念不够坚定，只怕无法重塑肉体。” 沈惊鸿打开经书，总分三卷。 第一卷，叫化气卷。引真气于周身各处，小到肌里毛孔。而寻常修行，真气只随经络游走，若散发周身各处，势必引得真气乱撞，弄不好兵解自己。这一化气之法，真是出人意表，往常沈惊鸿自己想都不敢想。 第二卷，存神卷。内识元神，心神合一，凝结金丹。道家修炼，虽也有结丹之说，然而那还要以人体为鼎器。如今人体被摧毁，还要凝神不散，那实在需要过人的意念方能达成。 第三卷，回春卷。经历了无尽痛苦，意念仍旧坚定不倒，此时便依《洗髓经》心法而行。届时，金丹疏导身体何处真气，缓缓聚集，重新凝结出新的骨肉，宛若新芽从废墟中重生。 萧靖看她神情犹豫，便道：“这《洗髓经》打破寻常真理，颇有逆天而行的意思。飘渺那老狗虽持有经书，却不肯自废修为，打断经脉去受那苦楚，所以他也没练过。而你我，都是到了穷途末路之人，没有选择的机会！” 沈惊鸿将《洗髓经》奥义深深领会，将心法牢牢记住，暗道：“不管他是不是骗我，我的时间不多，总要试上一试，大不了一死。” 便对萧靖道：“萧师兄，可以开始了！” “好”萧靖道：“我先打断你浑身经脉，你不要动……”说着，让萧靖自角落拿来一根鱼骨，让她咬上，免得那时咬舌自尽。 萧靖将念师眼睛蒙上，将耳朵也堵上。 做完这些，只见他捏起一把羽毛，以天女散花之法向沈惊鸿抛去。那漫天羽毛陡然放光，化作一把把小小剑影，嗖嗖嗖……接连不断钻进沈惊鸿体内。 沈惊鸿一声惨叫，仰天栽倒。她瞪圆双眼，浑身血流如注，惨不忍睹。 过了片刻，一团清气在她腹内凝聚，周身散发出点点青光，犹如萤火，在三百六十二个穴位中闪耀。 清气开始旋转，漆黑的尸毒无处遁形，冉冉飘出。而沈惊鸿的身体在地上颤抖。只见她每寸骨骼都发出脆响，缓缓愈合。 清气回到体内。 沈惊鸿睁开眼睛，山洞之内空无一人。萧靖和念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爹爹，打那只最大的……” 接着就是一声剑啸，似有什么东西落地。 沈惊鸿站起身子，只觉浑身酸软无力，然而周身脉络却是通透无比，神识敏锐，周边风吹草动立刻就能察觉，那感觉当真十分畅快。 她扶着石壁走出洞口。 抬头间吃了一惊，只见头顶乌泱泱的一大片全是乌鸦。不过这乌鸦比一般的大了两倍，一双双通红的眼睛在空中闪烁，发出阵阵婴儿啼哭之声，有些吓人。 而萧靖与念师坐在一块巨石之上，萧靖捻起石子往天上一抛，即刻就化成一道光剑射出，天上必有乌鸦被射杀。 沈惊鸿暗暗吃惊，萧靖虽然双腿残废，可是他的剑道却到了极致，这捻石成剑的本事，只怕与自己的师傅玄真子不相上下。 “你来了！” 萧靖头也不回，对沈惊鸿说了一句。 沈惊鸿走上前：“原来你们身上的羽衣就是从这些鸟身上拔下来的。” 萧靖点了点头：“这里离月亮很近，这些鸟的巢穴在月亮上。” 沈惊鸿抬头一看，好大的月亮。她可以清楚地看见月亮上的环山月海，更能看到月谷和山脉。 萧靖道：“这些鸟极为耐寒，喜欢在寒冷之地栖息。然而月亮没有食物，天幽境有一种蓝鱼，此鱼在逆水中生存，繁衍极快，它们便飞进天幽境来捕食。” 沈惊鸿忙道：“这般说来，鸟可以进天幽境，那我们可随着它们出去了！” 萧靖哑然失笑：“师妹，你可知天幽境有多大？” 沈惊鸿摇了摇头。 萧靖指着月亮道：“天上地下，这里一切都包罗在天幽之中，包括你看到的月亮也不例外。往最远的方向去，那一颗黄色的星星也还属于天幽境。我刚进来那会儿，妻子小柔带我飞了一年，硬是飞不出去。” “啊！”沈惊鸿脸色苍白：“这般说来，我们岂不是要被困死在此？”看了看父子二人，又想起紫霞山，想起师傅，想起凌霄，不禁悲从中来。 萧靖道：“除非遇到天隙。” “天隙？” “便是吸你进来的那条裂缝，不过那缝隙游离不定，可遇而不可求，或许五年一回十年一回，运气差些，就像我这样……” 沈惊鸿看着那渺茫浩瀚的宇宙，一时间陷入沉思。 萧靖笑道：“师妹，你过来，我把脉瞧瞧你好了没有。” 沈惊鸿走到近前，萧靖凝神把脉，久久之后吐了口气道：“师傅他老人家果然有眼光，师妹天资卓绝，将来成就无可限量！这部《洗髓经》若是资质平平者来练，只怕金丹未凝就已痛死过去。” 念师抬头一笑：“那是师姑厉害，还是爹爹厉害？” 萧靖道：“爹爹岂能和师姑比，爹爹都残废了！” 念师不服：“那你上次一剑就劈开了来撞我们的星星，师姑能么？” “这……师姑当然也能了。” 念师转向沈惊鸿：“师姑，你能么？” 沈惊鸿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师姑不能！” 念师得意地笑了笑：“还是爹爹厉害一些！” 沈惊鸿看着他，又看了看念师，父慈子孝，又救了自己，绝非大恶之人。而这萧靖看上去为人正派，也不像叛徒。 “你当真盗了秘籍？” 萧靖叹了口气，昔年往事，似又一一浮现眼前。 “当年御剑亭一战，师傅与慕容白平分秋色，不分伯仲。而我得姜姐姐搭救，拜在逍遥门下……” …… 那时，萧靖正值年少，资质绝佳，深得玄真子喜欢。玄真子放下门派一切事务，日夜为萧靖讲说剑意，有时一讲就是三天三夜。 萧靖十六岁那年，修为直上青云，已到了圣道初期。放眼四大派，他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人物。 这一日，玄真子将一道“伏妖令”给了萧靖，让他下山往沧州缉拿一只狐妖，以此增加阅历，见见世面。 这是萧靖第一次出任务，一路上御剑而行意气风发。 这次任务也格外顺利，他在凌水一剑击败狐妖，并将之捉拿，打算回山复命。 正当萧靖御剑回山之际，中途看到一座高山大放异彩，以为是天降异宝，当即按落仙剑前去查探。 落到山峰之上，只见那里簇拥着许多修仙道士。他们各展法宝，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原来这座山乃玉龙山，山中每十年都会举行一次示宝大会。届时，天下各处修仙者都会来此聚集，阔绰的炫耀宝物求个声明，拮据的也就开开眼界，凑个热闹。 那次大会，虽然热闹，不过都是些江湖散修，小打小闹，真正的名门大派一个也没有参加。 萧靖在人群中闲逛许久，大觉无趣，这些人展现的法宝，都不在眼里。正要离开之际，一个白发老者，着雪白长衫，赤足而来。 那老者打量萧靖：“少侠，你是逍遥弟子么？” 萧靖看他道骨仙风，多了几分亲近：“在下萧靖！” 老者一听，脸上大喜：“莫非是当今逍遥掌门，逍遥剑仙的首席大弟子萧靖！失敬失敬！” 萧靖看他认得自己，又报了家师名号，心里也十分高兴：“敢问前辈何人？” 老者扶须道：“老朽乃万象山天学宫吴有道，人称飘渺仙人！” 萧靖大喜：“原来是天学宫的高人，萧靖拜见前辈！”说着行了一礼。 飘渺仙人问萧靖：“你也来参加示宝大会么？” 萧靖脸有失望：“晚辈正好路过便下来看看，没成想这大会无聊得紧！” 飘渺笑道：“那是自然，你名门高徒，目光高远，岂能看得上这些法宝。” 二人便一同下山，萧靖有心向他请教天象之学，一路上问东问西，而飘渺仙人倒也耐心，总是细心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