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二枪子弹（1）

大家准备蹚水到对岸，左西林和方宁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她们万万没想到要蹚的水比想象中要高很多。从膝盖到腰部的跨越，这对女生来说是极大的挑战，更何况是两个从未有过野外活动的女生。 这种户外活动对于杨乔和Kevin自是不在话下，但他们要照顾两位女生，所以跟在队伍的后头。陈林如同水鸟般毫无压力，祥仔虽然是湿地巡护员，但蹚水过岸也不过几回，自然不如陈林般灵活快速。而林鸣的活动能力就跟他“老烟枪”的肺部一般，每前进几步，就开始喘气。 他们行动缓慢，深怕惊动了岸上生物，让它们受到惊吓而落荒逃离。水里的鱼儿看着波动的水纹，扭头就跑，这并未浸没过杨乔膝盖的水深，竟和那梦境有几分相似，水里浮动的水草摇曳着，却看不出有半点要活动的迹象。 他一边搀扶着方宁缓缓前行，一边看着前面如履平地的陈林，消瘦的身形仿若一只骄傲谨慎的水鸟，黝黑的双腿在水中探步前行，他在水中寻找什么？杨乔心中不免发起这般奇怪的疑问。 短短十几米的水路，而对岸也并非孤岛，而是被大面积的芦苇丛和秋茄包围的一片连接陆地的沙洲。 他们屏息蹲下，隐藏在一片灌木之中，架起相机和望远镜，黑脸琵鹭与他们的距离不过数米远，耳边尽是黑脸琵鹭咿咿呀呀的声音。 它们天生漂亮的黑色长腿在浅滩里行走，左右晃动着脑袋，甩起半张着的琵琶般的黑色扁平嘴巴，在水里捕捉鱼虾。每当它们捕捉到食物，都会抬起头，仰着脑袋，努力控制好嘴巴的力道，将到嘴的食物护好。 黑脸琵鹭的热闹场面，让蹲守在草丛后的每一位都兴奋不已，大自然赋予了不同的生命以不同的奇迹，它们生命在各自的生活空间保留着其独特的风貌。 今天的蹲守，收获颇丰，专业的摄影器材，也给他们带来了完美的留影。黑脸琵鹭观察结束，已接近下午四点半，鹭鸟回巢，众人也准备划船回家。 行舟似乎并没有原路返回，陈林掌舵，祥仔和林鸣、杨乔与Kevin轮流划桨。 “嘭～” 一声枪响，震慑整个湿地，红树林里，鸟群瞬间一跃而起，“叽叽哑哑”声从耳边划过，鸟群在空中遍布，本就夕阳西下的黄昏，更加昏沉。紧接着又是一队飞鸟从芦苇丛中飞了起来。 众人几乎被这枪声吓到，方宁吓得抱头尖叫，左西林也下意识地抱着脑袋，蜷起身体。 Kevin赶忙扶着腿脚不稳的西林，杨乔的耳朵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行拉扯，他的眼睛所及之处，一切变得缓慢。在他看清那枪声处留下的一团黑色烟雾时，他学着Kevin，将方宁护在身后。 这枪声明显距离他们很近，陈林看着众人惊慌失措，他知道，这枪声并非针对这群人，对方的目标是这片湿地里的水鸟。 他不顾众人，掌舵往枪声方向滑行，那枪声应是来自湿地最大的绿洲之上。不到五分钟，船就靠岸了，陈林直接跳下船，拔腿就往枪声传来的地方跑去。 杨乔转头看着受惊的方宁，抚着她的肩膀，脸上却摆明了赴死的决心，急促地对Kevin交代着：“你带他们离开。” Kevin对杨乔独自冒险并不认同，但此刻的杨乔早已拔腿跑到十米开外。Kevin摇着头，心想这是什么恶习，这种敢死的热闹也要往前凑。 他挥着手臂，跨步准备开跑，嘴里不忘为起跑增势：“真他妈的”。边跑边挥着手，示意祥仔和受惊后明显手足无措的林鸣：“带她们离开。” 30米开外，Kevin已经跑到杨乔前面。祥仔掌舵，林鸣吃力地划着船，带方宁和左西林先行离开。 前面就是一片红树林，陈林绕着红树林，打算从浅滩抄近路去追击开枪者。杨乔见状紧随其后，跟着小林从芦苇地钻过去。Kevin犹豫了几秒，扎紧头上的防风帽，将脸上的布巾围紧，紧紧跟在杨乔身后。 第一脚下去，杨乔如梦初醒般在深陷的脚下召回了自己的灵魂，视听随着深陷泥沼的右脚平缓地滑了下来。 “杨乔，别发愣，快走。”Kevin在后边催促着。 由于常年在湿地工作，对这片湿地环境了如指掌，所以陈林的速度非常快，紧跟着的Kevin和杨乔不一会就落在后头。 Kevin一边往前跑，一边回头，看到左西林和方宁她们在祥仔和林鸣的保护下，已经离开现场了。他发现紧跟在后头的杨乔脚步似乎并不稳当，轻飘飘的，跟喝醉了一般，便想着往回走。可是前边陈林那边似乎有所发现，只见陈林站立在秋茄树丛旁边，眼神里透着不可置信的悲伤。 周围的声音扎实地传到杨乔的耳朵，脚下和身边的杂草像是放慢了五十倍速在风中摇曳，泥浆在脚底四溅，前面的小林就像是和地上的泥浆赛跑，无论他跑几步，泥浆一直跟在他身后跳跃，秋茄的果实随着他的脚步垂直降落在水中。杨乔的耳朵越来越紧凑，也许，是太多声音奔来，他感觉周围的一切既清晰，又好像被一层玻璃罩给蒙住了，自己分不清真假。 跑了大概五十米开外，杨乔眼见半空中升起一道空气气泡，像是白色烟花在秋茄的叶子上绽放，但这团气泡明显没有色彩，更像是某种火药秋茄林中炸开。一个人影在红树林的掩护下若隐若现，他全身穿着绿色迷彩防水服，身膀隐藏在枝叶中，头上戴着一顶绿色迷彩防风帽，防风帽里面还戴着一层黑色口罩，整张脸只能看到他的眼睛，此时，他正举着枪，对着瞄准镜看向自己。 一片秋茄的叶子被击穿，一颗铅弹从林中穿过，随着火药味冲到杨乔的鼻腔，他恍惚间感觉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那颗子弹却真实的与自己擦身而过，轻轻一晃，子弹从胸前掠过，直接往河里落下。 紧接着他又听到几只水鸟咿哑嘶叫，煽动着翅膀，大约3秒后，几只水鸟从百米开外的芦苇丛中扑着翅膀飞出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奔跑，混着划水声。 杨乔看着左前方水鸟飞起的方向，像是一阵微风吹过，所有的鸟在风力的托举下，缓缓飞起，它们煽动的翅膀就像是坐在摇椅上大爷悠闲地扇着蒲扇，不慌不忙。而此刻他的思维却经历了无数的假想。他的身体随着思维的波动而重心不稳，脚后跟不自主地向后倾斜，随着水花溅起，杨乔的身体笔直地栽进了水里，水面正如梦中水鸟将他推到，水草将他缠绕时那般刚好浸透他的鼻梁。 就这样，他躺在水里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盯着水中的浮游漫过眼帘，天空在碧绿与灰黑色中交错变形，泥浆汇聚，一行白色的飞鸟从空中缓缓飞过，这悲寂的场面就像是末日电影里的场景一般，在水中扭曲着。 秋茄的果实从树上笔直坠下，像是从空中向自己袭来的绿色原子弹，庆幸的是它扎扎实实的降落在他的耳边，“叮咚”一声，耳旁冒起了气泡音，“咕咚咕咚”。鼻子里灌进了水，咸腥咸腥，呛的杨乔几乎呼吸不了。 “梦是真的，我要死了吗？”杨乔内心惊恐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