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母亲（1）

临近春节，左西林给大家发新年祝福短信，除了Kevin及Ida，没有人回复自己。 杨乔不回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方宁学姐也不回自己，左西林本想打电话给方宁。可是想想，这大过年的，实在不方便打扰，还是算了。 春节前两天，左西林收到杨乔工作室打来的一笔巨款，说是巨款，其实不过六千块钱，那是杨乔给她发的年底奖金。她看着卡上多出来的六千块钱傻笑着，笑着笑着，一阵酸楚溢出眼角。 除夕，是个合家团圆的日子，街道在除夕当日的下午瞬间变得冷清，不间断的鞭炮声成为了人群存在的唯一证据。 杨乔看着Kevin派人送来的满桌子饭菜，却没什么胃口。最近的脑袋麻木的不行，多思考一秒，都能让自己产生窒息感。他猜测，定是那日被人绑架，有人往他身体里注射了药剂，才会令他这些日子如此遭罪。 下午4点，他正坐在饭桌看着年夜饭发呆，突然门外钥匙转动的声音。惊讶之余，他的内心更多的是恐惧。 轻轻推开椅子，一个转身，他抓起厨房切蔬果的刀子，紧紧握于手中。 “杨乔～” 随着一声清脆的叫喊声，左西林推门而入。杨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将刀悄悄放回原位，绕过桌子，走到门口迎接。 左西林提了一打啤酒和个纺布袋，穿着黑色昵外套，红色的毛衣，黑色长裙，脖子上系着一条灰白格羊绒围巾，头上带着黑色帽子。 他第一次见到左西林打扮的如此小家碧玉，春节的气氛瞬间被她烘托起来。 “哇～这么多菜！”左西林看着桌上的菜，口水已经顺着喉咙往下流了。 杨乔故作生气，皱着眉头问道：“最近胆子挺大，不请自来。给你把钥匙，还真把我家当你家了。” “你给我钥匙，不就是希望我常来看望你老人家吗？” “呵呵～”杨乔哭笑不得。 杨乔本想开口问她，为什么过年不回家，偏偏跑到自己家里来。可是话到嘴边，他又憋了回去，他并不清楚她在养父母家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她对亲生父母是怀有恨意，还是深刻的思念。 “咯～我不会白吃白喝的。”左西林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杨乔。 “是什么？” “自己拆开看看呗！好东西。”左西林露出期待的笑意，她希望杨乔能对自己的礼物感到满意。 杨乔从边角开始，慢慢拆开盒子，他的规整令左西林感到满意。 盒子里装着一支银色的录音笔。 “我嘛，记性太好，很多不该记住的东西总是记在脑袋里。你呢，记性不好，很多不该忘的事情，总是忘了。以后，你就把想要记住的事，记在这支录音笔里，要是哪天你死了，我还能听听。” 杨乔轻轻按了按左西林的脑袋：“咒我呢？” “我这，不是想着给你养老送终嘛！”左西林眼含泪水，她并不明白这句话让杨乔几乎绷不住多年来藏匿在心底深处的委屈。 他笑着笑着，几乎要哭了。 不过，他们的情绪很快就收住了，二十几年的生活经历让他们学会了克制，学会了用伪装保护自己。 他们将年夜饭加热，一人举起一瓶啤酒，酒瓶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 远处，鞭炮声不断，烟花从天空刚刚暗淡就开始绚丽绽放。今年，是杨乔26年来，感受最美好的一个春节。 左西林不过刚喝了不到一瓶酒，就已经一头栽在桌上睡着了，时间才刚过七点钟。 “小姑娘，不知道单独和一个异性共处一室很危险吗？居然还敢喝醉。哎～幸好啊～你遇上我这么一个好～”话到嘴边，杨乔犹豫了：“老板！” 杨乔吃力地将左西林抬到卧室的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还真沉啊～！” 关上门走到客厅，看着空荡荡的可餐厅，他突然有些后悔，没有为自己置办一张沙发。 晚上七点钟，窗外的烟火开始了第一轮的绽放，他在录音笔上录下了第一句话。 “妈妈，今年，我和妹妹一起过年了。” 望着手中的录音笔，突然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她早就知道自己谁。 由于没有地方可以睡，自己也毫无睡意，他站在窗前，又喝了一瓶酒，越是深夜，越是冻得彻骨。 酒精的作用，加上他本就朦胧不清，不太理智的思维，让他有了一种冲动。那份冲动来源于他幼年时便深埋于内心的情感，今夜，它仿若无法遏制的泉水，从他的心底窜到脑门。 他铺上画稿，拿起画笔，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她模糊的音容。她从来不拍照，也不准他为她画下任何一张画像。她似乎早就料到，自己记性差得很，迟早会将她遗忘，所以她在遗弃他时，都显得干脆利落。 那天夜里，他想了一夜，回忆了一夜，画了一夜。 由于他吃力的回忆，母亲的音容相貌在那天夜里总是形成某种虚幻的影子，一次次从他的脑海里逃走。直到第二天凌晨五点，他在画纸上描下最后一笔时，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妹妹的外貌还真不如妈妈那般儒雅睿智。 当他悄悄将一张a4大小的画像卷好放在床头时，已经是凌晨五点了。他看着熟睡中的左西林，心里泛起了涟漪，这张脸，原来和妈妈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犹豫了片刻，酒精经过一夜的作用，已经消散殆尽，对母亲的渴望也被夜里那飒飒作响的画笔摩擦干净。一时间，他愈加朦胧的脑袋，瞬间被理智占据，又将画卷收起。 准备离开时，他停住了脚步。也许，这会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以后，还有人可以为她画出妈妈的画像吗？ 最终，他怀着一份侥幸心理，万一，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决定将这个决定交给命运，画卷被他拿到客厅，夹在画板空白页之后。 困意没有袭击他，但是疼痛却如约而至。他在餐厅吞下一颗止痛药后，给左西林做了一份新年早餐，便出门去了。 他知道，左西林不会睡太晚，毕竟昨晚七点钟就睡着了。楼下的便利店在大年初一紧闭着门，只能驱车前往大型超市采购洗漱用品。 他自认为是左西林的洁癖影响了自己，让自己大早上驱车买新的洗漱用品，实际上，他的内心却有着另一份莫名的恐惧。他害怕左西林醒来，发现那张画时，会表现出的任何一种情绪。因为昨晚在回忆的过程中，他试图自己代入左西林的情绪，模拟任何一种可能会发生的，哭泣，痛恨，悲哀，开心，感激...... 可是，庆幸的是，他给这张画像留下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那张空白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