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讨杯水喝

鬼眼潘换上人皮面具，对着镜子一顿捯饬，当他再次出现在陌江南面前时，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风采。 和他平日里的邋遢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陌江南跟他学了几手，用人皮面具的边角料，将自己的五官简单的修饰了一下，又将披散的长发扎成发髻，看上去，宛如一个天真活泼的道童。 一老一少，径直来到陈员外家。 门外，在陈员外的相送下，两个郎中走出大门。 “二位远道而来为舍孙瞧病，这点路费，聊表心意，还请二位不要拒绝。”陈员外将两锭银子各自塞到郎中手里。 即便郎中没能治好他的孙女，陈员外依旧赠了不菲的银子，将事情处理的滴水不漏。 但面对银子时的态度，两位郎中的表现却各不相同。 第一位郎中默默将银子收下，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第二位年轻的郎中，则是几番推却，最终将银子撂在地上，落荒而逃。 陈员外见怪不怪的拾起银子，默默走进家门。 第一个郎中，他今后不会再请。 第二个郎中，他今后也不会再请。 不再信任第一个郎中，是因为其医品不足，见钱眼开。 在他没能治好病人的前提下，陈员外给了他银子，这是陈员外办事讲究，但其收下银子，这就是他不懂规矩了。 对此，陈员外不会计较，但此人，已经被陈员外拉上了黑名单。 至于第二个郎中，虽然品性端正，但医术不够。 请郎中，就是为了看病，医术不够请他干嘛？ 但此人奔波而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份人情，陈员外却是记下了。 ...... 见陈员外正要踏入家门，鬼眼潘和陌江南对视一眼，朝对方迎了上去。 门前，陈员外站住脚步，看向这一老一少，目光有所提防道：“二位也是来为舍孙瞧病的？” 鬼眼潘礼貌一笑：“我不懂医术，也并非为了医病而来，只因徒儿口渴，恰逢路过宝地，便想向您讨口水喝。” 陈员外点了点头，看他们的打扮，的确不像郎中。 如果鬼眼潘和陌江南说是来给他孙女瞧病的，陈员外反而会产生怀疑，觉得他们或许是来行骗的江湖骗子。 这并非陈员外多疑，实在是最近经历的类似事件，让他烦不胜烦。 在这乌烟城，陈员外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为了给孙女治病，陈员外动用人脉，将乌烟城所有能请到的郎中都请了过来，当然，也有一些江湖郎中，为了与陈员外搭上关系，便慕名而来。 一些江湖骗子，逮住了这个机会，试图以瞧病的名义，到陈家行骗。 但陈员外能拥有如今的地位，又岂会是任人摆布的傻子？ 对于前来行医的郎中，陈员外以礼相待。但对于那些江湖骗子，一旦被陈员外拆穿、识破，都会被打断腿，丢到街上。 下场极其凄惨！ 这些天，落在陈员外手里的江湖骗子不在少数，但那些骗子，就像是除不尽的苍蝇一般，搞得陈员外不胜其烦。 以至于，一看到鬼眼潘这番仙风道骨的打扮，陈员外便本能的对其产生反感。 如果鬼眼潘说自己是来行医治病的，陈员外便几乎能够确定——他就是个骗子！ 不得不说，陈员外看人的眼力，真的很绝。 因为鬼眼潘的确是骗子。 但比起那些所谓的江湖骗子，鬼眼潘的骗术，明显更加高明。 ...... “我不懂医术，也并非为了医病而来，只因徒儿口渴，恰逢路过宝地，便想向您讨口水喝。” 听到鬼眼潘的回答，陈员外明显的愣了一下。 本来他都打算叫家丁轰走这两个骗子了，却不曾想，人家只是游经此地，来讨水喝的路人。 一时间，陈员外心中的提防之意，溃散了大半。 朝二人微微颔首，陈员外将他们领进大院：“二位，随我来吧。” 陌江南：“叨扰了。” 刚踏入院子，便隐约听到了妇人的哭声。 陈员外解释道：“我那孙女，久病未愈，其母终日忧虑，愁眉不展，却是让二位见笑了。” 陌江南没有说话，在陈员外礼貌的微笑下，他看到了其深深的疲惫。 也是，陈员外对孙女的担忧，完全不弱于他的家人，同时，陈员外还要每天接待各位郎中，提防江湖骗子...... 真正的责任，都被他一人扛下了，又怎会不疲惫？ 走进大厅，陈员外吩咐侍女为陌江南盛了碗水。 陌江南刚端起水碗，侧耳听着隔壁的声音。 屋内的老郎中，正在焦急自语，他似乎是被陈员外以极大的面子请来的。 在他来的时候，曾信誓旦旦的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能治好陈曦的病。 但现实却很打脸。 他发现，陈曦的病症，他从未见过，这让他束手无策。 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 当其走到门口，看到一副仙风道骨的鬼眼潘后，当即认定他们是陈员外请来的江湖术士。 于是，老者眼珠子一转，当即大袖一挥，满脸不悦道： “陈员外，恕我直言，让这种江湖骗子与我等在同一屋檐下为人瞧病，这是对我的一种侮辱。” “如果您信不过我，我直接离开便是。但有一点可得提前告诉你——在这乌烟城，连我徐大夫都治不好的病，其他人，更不行！” 陌江南听完笑了。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他们或许在某一个领域稍稍有些能力。 但他们的内心，早已被虚荣包裹，这使他们难以接受自己的失败。 面对失败，他们首先想到的，不是去学习、进步，而是去质疑他人。 也许在他们看来，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当别人也无法做到时，自己，依旧是最具有权威的那个。 而当他们的权威即将无法保持的那一刻，他们往往会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无能！ 遇见低于自己的人，他们会桀骜轻狂，好为人师，以便满足自己的成就感。 遇见同于自己的人，他们会拼命质疑，设法孤立，以便证明自的权威。 遇见高于自己的人，他们又会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羞愧难当，落荒而逃。 很显然，眼前这老郎中，便是这样的人！ 然而，面对他的愤怒与喝斥，陌江南只是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 “我想您误会了，我们不懂医术，也并非是来给谁治病。” “我们只是途径此地的路人，想讨杯水喝而已。” 没有反驳，没有谩骂，只是平平淡淡的四个字——讨口水喝，却足以让老郎中羞愧的无地自容。 此刻，众人看向老郎中的目光，宛如在看向一只哗众取宠的猴子一般。 那眼神，要多怜悯有多怜悯。 因为这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他就是一个只会将自己的无能迁怒于他人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