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安奇罗09

忌妒派对第一阶段02：00：33金黄色的光束从浓密的枝叶缝隙撒下来，泥黄色的地面出现一点一点的小亮点，仿佛夜晚的星空用一种特别的复印方式映在了这里，暧昧的光线搭配森林的蓊绿，扑朔迷离的感觉令人感到不太真实。半个小时了，安奇罗依然一点动作都没有。柠檬半开的双眼瞥了他手里的玻璃瓶一眼，问：“你到底喝还是不喝？”“angel，这可是攸关人命的大事，再让我思考一下！”安奇罗哀怨地说。半个小时前，柠檬在他面前把玻璃瓶扔到远方，里面的液体不知是什么做的，一丢到地上就会爆炸，如今为了考验安奇罗是否为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柠檬竟然说这瓶里面装着糖水，叫安奇罗把它喝掉。安奇罗可以体谅柠檬谨慎行事的心情，他对柠檬的感情绝不虚假，柠檬说什么他都相信，可是如果……真的只是如果，里面的液体不是糖水，而是会致命的东西呢？看着手里的瓶子，冷汗一滴滴从安奇罗的额头上流下来。他可能会因此死去，也可能不会；液体可能会在他体内爆炸，也可能不会；柠檬有可能是骗他的，也可能不是。生死就在一念之间，错误的选择就是死亡的理由。安奇罗下意识咬住下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另一边的柠檬靠在树干上。和杰森分开太久，柠檬的心里很不踏实，眼看安奇罗一直没有动作，柠檬等得不耐烦，索性直接开口：“算了，不勉强你，我先走了。”“等…等等！”安奇罗叫住了她，不知所措的双眼对上另一双冷漠的琉璃色。“angel，拜托妳，再让我想一下，一下下就好！”“不要。” 柠檬一秒拒绝，耐心已经用得差不多，她不想继续浪费时间。 “要不现在喝掉，否则我真的要走了。”柠檬下了最后通牒。 “……。” 安奇罗很纠结，漂亮的五官看起来十分苦恼。因为两人长得太像，看见自己的脸露出这种表情时，柠檬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奇怪，仔细想想，她似乎没体会过什么叫做“困扰”。 柠檬的学习力非常强，她的模仿能力就是一种学习力。从小到大，不论写字、算术、背书、武功，她都一看就会，也因为这样，她小小年纪就擅长把事情分析得很透彻，明白太多事情后，个性就变这么冷静了。 所以，柠檬有“困扰”过吗？她人生好像没有这样的经验。不，不对，柠檬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否定自己刚才的想法。 她曾经困扰过，应该说，她到现在都还在困扰，这世上还是有她学不来的东西，一个人……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她一辈子都模仿不来，如果能模仿“那个人”，那么，秒杀利维坦就不是问题了。 这让柠檬非常不甘心，她讨厌自己模仿的天赋，然而，当意识到自己的天赋有缺陷时，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 “好！我决定了！” 安奇罗的声音让柠檬回神，只见安奇罗打开了玻璃瓶的盖子，笃定的琉璃色双眼看向柠檬，说：“就算里面装的不是糖水，但angel就是我的angel，我绝对不会怀疑angel说的话！” 安奇罗的手在发抖，他完全不确定自己将喝下什么东西。下一秒，他仰起头，一口灌下玻璃瓶中所有液体。 “……。”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瞳孔缩小的柠檬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与自己相似的男孩。凭一句喜欢，安奇罗就拿自己的命当赌注，这种白痴行为在柠檬眼里简直荒谬至极。 她从小在神与畜长大，那里充斥一群聪明到令人作呕的大人，柠檬已经习惯和他们相处，甚至最后，她自己也变成一个令人作呕的家伙。大概是太久没见过笨蛋了，安奇罗的举动让柠檬的心掀起一股莫名的波澜。他们外表相似，心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安奇罗的单纯顿时让柠檬觉得自己很恶心，她差点冲过去把安奇罗手上的玻璃瓶打掉。 有问题的是他，还是自己？柠檬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交错的记忆片段像跑马灯一样闪现在脑中。这种糟糕的手段，安奇罗的身影与她记忆中的江云格交错在一起，然后江云格的身影再变成另一个人，最后变成了杰森。 “坏孩子。” 高宇维的声音回荡在她脑中，然后，那个声音变得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说话的人也从高宇维变成了另一个人。 “无药可救的坏孩子。”那个声音在否定她。 柠檬失焦的眼睛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很深的沼泽中。杰森一不在身边，她就开始把自己推入过往的漩涡里。“坏孩子”三个字像火一样烧尽了她的灵魂，像虫子一样啃食她的骨髓，最后，她变成了一具朽坏的空壳。 她自杀的动机根本不是高宇维，柠檬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因为想脱离神与畜，所以选择自杀。”全部都是谎话，高宇维只是用来弥补自己罪恶感的借口，真正让她想自杀的是江云格，让她毫不犹豫继续下去的，又是另一个人。 想到那个人的名字，柠檬残存的灵魂就害怕得浑身战栗。安奇罗一个动作，竟然唤醒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是忌妒派对的游戏世界太奇怪，还是和高宇维通话后的自己，真的想起了太多事情？ “angel！angel！” 突然一个声音把柠檬的意识拉回。她的眼睛终于聚焦，发现安奇罗正抓着她的肩膀，用无比担心的眼神看着自己。 柠檬发现自己在哭。 仿佛清晨的露水，两行眼泪正无声地滑落脸颊，留下两行寂静的泪痕。 “angel，妳怎么啦？怎么突然哭了？”安奇罗说，看到柠檬这样，他也一副担心到快哭出来的样子。 “……。” 柠檬错愕地抹掉自己脸上的痕迹。竟然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掉泪，这可以列入她人生中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之一。 柠檬把安奇罗的手拨开，缓缓将视线移到他脸上，开口：“你……喝掉了？” “喔，那个啊。” 确认柠檬恢复正常，安奇罗变回平时少根经的模样，边搔头边说：“果然angel不会骗我，里面真的是糖水喔，不过那糖水也太甜了吧！底部还有一堆砂糖沉淀，我当下差点吐出来，但想到是angel给我的，我就带着一颗充满爱的心喝完啦，哈哈！” “……。” 看着安奇罗手里的空瓶，柠檬的心情很复杂，但总结来说，算是松了口气吧。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之前在六点五层楼和杰森说过，为了防止血糖过低，她确实会用一样的玻璃瓶装糖水，然而，柠檬把未知的瓶子交给安奇罗时，其实抱着“死了算他倒楣，没死算他幸运”的心态。安奇罗死了，她能拿到他的700朵罂粟花；如果没死，就代表他是可以合作的伙伴。柠檬在这场实验中完全没有损失，换句话说，她根本没把安奇罗的命当一回事。 结果安奇罗毫无保留地信任了她。 赖梓柔说过，无缘无故释出善意的人，不是另有所图，就是未经世事的白痴。柠檬看着安奇罗，她这次大概……真的遇到白痴了吧。 “恭喜你，通过考验了。” 既然是白痴，柠檬也对安奇罗放心了。她用冷静的脸掩盖刚才心里的波涛汹涌，若无其事地伸出手，说：“请多指教了，安奇罗先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耶斯！看来我们距离结……啊不对，看来我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 安奇罗立刻露出灿烂的大微笑，兴奋地握住柠檬的手，很高兴他的谬思女神终于愿意和他合作。 “yangel，按照我之前说的，只要妳愿意给我300朵罂粟花，我可以帮妳完成任何事。”安奇罗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尽管说吧！为了我的angel，我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柠檬不理会他激昂的情绪。既然握过手了，友好的证明就已经建立，她飞快地将手抽回来，同时开口：“你知道怎么离开这座岛吗？” “当然！我可是四处流浪的吟游诗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游戏世界的运作。”安奇罗自信满满地说：“从这里去大岛，必须搭一艘海盗船。” “海盗船？” “没错，顾名思义就是海盗的船。按照游戏设定，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一群海盗往返大岛与小岛，只要几朵罂粟花，他们就愿意给我们搭便车，不过呢，因为我和那些船员很熟，都搭不用钱的！”安奇罗看着柠檬：“angel要离开这里吗？” “嗯。” “大岛和这里不一样，有很多危险的家伙喔。”安奇罗说：“妳已经有超过500朵罂粟花了，为什么不干脆待在这，等游戏第一阶段结束呢？” “有个人在等我。”柠檬淡淡地说：“我们约定好一起行动，我需要他陪在我身边。” “我也可以陪在妳身边啊。”安奇罗挺起胸膛，表示自己很可靠。 “……算了吧。”柠檬眯着眼说：“你没有他帅，也没有他厉害，而且我讨厌轻浮的人。” 好像三枝箭贯穿胸口，安奇罗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可恶啊！竟然被抢先一步！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帅、多强、多稳重，凭什么占据yangel的心房！” 安奇罗不服气地转身，说：“走吧angel，我们去海边等船。我等不及和那个又帅又强又稳重的家伙见面，到时候妳就会知道我的好，哼！” “……。” 安奇罗一边跺脚，一边往森林的出口走去。他生气的模样好像幼儿，走在后面的柠檬忍不住笑了一声。她没有和同年纪小孩相处的经验，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和安奇罗一样笨，不过，柠檬发现和笨蛋相处没有想像中糟，反而挺有趣的。 另一方面，走在前面的安奇罗没有发现柠檬在笑，表面幼稚的他，其实心里有点寂寞。从柠檬的眼神和口气，安奇罗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取代柠檬心里的那个位置。 他好羡慕柠檬口中的那个人，虽然不甘心，但如果那个人能让柠檬开心，那么，自己的感受也不重要了。 安奇罗微微一笑，笑容苦涩却不难过。自己喜欢的人能够幸福，安奇罗觉得这比什么都快乐，即使身边的人不是自己也没关系。 “angel，要不我带妳去找人吧！” 安奇罗回头，笑着说：“把妳带到那个人身边后，妳就给我300朵罂粟花，如何？” “好啊。”柠檬不假思索答应，“可是，你不可以做奇怪的事情。” “比如？” “不要叫我angel。”柠檬终于找到机会纠正他，眯着眼睛说：“我有名字，叫做柠檬。” “唔，好啦好啦。”安奇罗看起来有点失望，突然问：“妳喜欢的那个人都怎么称呼妳？” “小柠檬。”柠檬补充一句：“还有，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唉，不是那种关系又怎样！光是他可以被妳依赖，这点我就羡慕得不得了！”安奇罗嘟嘴说：“我也可以叫妳小柠檬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你叫起来很恶心。” “呜呜呜呜呜呜……！” 假哭的安奇罗不再自取其辱，乖乖走在前面带路，后面的柠檬又偷偷笑了声。她自己都觉得神奇，和安奇罗相处，不像初次见面的人那样有尴尬的沉默，反而有种认识很久的亲切感。 因为面无表情，柠檬总给人难以接近的疏离感，很少人敢在初次见面就跟她开玩笑，甚至用angel这种肉麻的词称呼她，而且，柠檬也很少和初次见面的人说这么多话。 熟悉的感觉和过于相似的外表，柠檬看着安奇罗的背影，一直藏在心里的疑问终于浮现出来，于是她开口：“安奇罗。” “嗯？” “你是谁？” “啊？” 柠檬眨了眨眼，“总觉得，我们以前见过。” “没有吧！如果是，我一定会记得妳这张漂亮的脸啊！”安奇罗想了一下，说：“我知道了！因为我们上辈子是夫妻，所以妳才会有这种感觉！” “……算了，当我没问。” 和笨蛋果然无法用人类的语言沟通。柠檬心想。不过，安奇罗说的也有道理，他和她的外表太过相似，如果真的见过，应该也不会忘记吧。 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得到这样的结论，柠檬就不去在乎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