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安奇罗13

忌妒派对第一阶段04：30：06“三十八号玩家谢颐死亡，三秒后系统自动回收。”“……！？”听见系统传来的广播，站 在沙滩上的柠檬睁大眼睛。此时此刻，恐怕没有一个玩家比她更在乎这个讯息。谢颐死了，换一个方式说，谢绿最宝贝的妹妹 死了。柠檬眨了眨眼。凡是神与畜，都不会觉得这是个普通消息。之前和杰森说谢颐的势力很小，对神与畜而言不是威胁，这 话有一半是谎话。谢颐的势力虽小，但她知道的事情太多，高宇维早在很久以前就想把她除掉，但因为谢绿在内部帮妹妹挡 着，谢颐才能活到现……刚刚，否则她连玩家休息区的大门都进不来。谢绿对高宇维而言是很重要的棋子，这要从二十二世纪 的权力结构说起。联合政府的官员大多出自十大家族排行第三的李门，也就是李晴炀的老家，李门向来都是高宇维的忠犬。高 宇维早在半个世纪前就掌控了联合政府，但那时有其他十大家族与之抗衡，以前的高宇维没有现在极权，其中最让他忌惮的， 就是十大家族排行第二的谢氏。高宇维是权力的垄断者，谢氏是人类历史的传承者，一个掌握全人类的未来，一个掌握全人类 的过去，双方不良的关系满城皆知，可谓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后来，高宇维一步步将十大家族的势力铲除，只留下愿意服从 他的人，在这过程中，不少十大家族的子弟被纳入神与畜，他们多是在家族不受宠的孩子。他们不只是神与畜的成员，也是高 宇维与十大家族友好的象征。谢绿就是高宇维和谢氏友好的一枚棋子。她知道高宇维对自己的想法，反过来利用这点拜托高宇 维放过谢颐，同时也警告所有神与畜，谁动谢颐，就是在跟她的刀过意不去。 谢绿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妹妹，如今谢颐死了，对高宇维而言是好消息，因为来自谢氏的棋子终于能百分之百效忠他，然 而，柠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赖梓绫。” 柠檬喃喃自语地说。依目前的情势来看，最有可能把谢颐害死的就是她。 第一次在餐厅碰面时，柠檬就已经知道水母是赖梓绫。如果赖梓绫害死了谢颐，谢绿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然而，赖梓绫不会坐 以待毙，她一定会跟李晴炀求救，李晴炀势必会来一趟玩家休息区，这样事情就会朝不利于柠檬的方向发展。 柠檬的头痛得厉害。现在的局面太复杂了，赖梓绫和谢绿、李晴炀和江云格、自己和高宇维……当事情全部搅和在一起时，就 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那和等死没有区别。 换作是里奥，他会怎么做？ 柠檬闭上眼睛，回想蓝色笔记本写着阿拉伯数字1的那一页。 “沉默”、“眼睛半开”、“无表情”、“照顾人”、“小提琴”……纸上一个个关键字缓缓浮现在她脑中，然而，不像模仿 其他人时那样顺利，不管想起几个关键字，柠檬都没办法成功“复制”里奥。 她放弃地睁开眼睛，心情非常糟糕。为什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上帝为什么给了她模仿的天赋，却还让这份天赋有缺陷呢？ 脚踩在白色的沙滩上，因为等待的海盗船还没来，柠檬只能看着眼前蔚蓝的大海，琉璃色的眼睛映照出这片海天一色。眼前的 风景很美，但她的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九神”第一的里奥，对柠檬而言，那是比江云格还深刻的名字。 江云格是柠檬最喜欢的人，里奥是柠檬最崇拜的人，这全是过去式了。当年，里奥给了她“坏孩子”这个称呼后，柠檬也不负 他望，真的变成了很坏、很坏的孩子。 有人说，世界上最广阔的东西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广的是人类的心。然而，人的心真的比天空宽广 吗？柠檬并不觉得。相较于海洋和天空，人类的心很渺小，小到只容纳得下自己。为了自己，不惜一切伤害他人，然后，造就 了这个互相伤害的世界。 “柠檬！柠檬！” 安奇罗的声音打断柠檬的思绪。她抬头，只见安奇罗正赤脚地朝她跑来，手里拿着一个约手掌大小、深蓝色的贝壳，兴奋地 说：“妳看这个！是不是很漂亮啊？” 柠檬看着安奇罗手里的东西，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贝壳，她这辈子见过太多精致的东西，一个贝壳不可能引起柠檬的兴趣，但对 安奇罗而言就不是了。 “好像假的。”柠檬说。 “哪会！假的贝壳才没有这种触感！”安奇罗问：“柠檬不喜欢蓝色吗？” “不会哟。蓝色是很温柔的颜色。” 柠檬想起杰森的眼睛，再看了看安奇罗手里的贝壳，说：“这个颜色太深了。” “哦？妳喜欢水蓝色？” “不，再淡一点，会发光的那种。” “发光？所以是萤光蓝……啊，有了！” 安奇罗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蓝色项链，赶紧拿下来、挂到柠檬脖子上，兴奋地说：“这个呢？喜欢吗？” 柠檬眨了眨眼。安奇罗的项链很单纯，直径大约两公分，银色链子搭配一颗圆形的宝石。宝石的颜色非常漂亮，是很纯粹的萤 光蓝，柠檬一看就想起杰森那双流星般的眼睛。 和杰森有关的东西柠檬都会说喜欢。她轻轻点头，和安奇罗说了声谢谢。 “嘿嘿，太好了！” 安奇罗突然露出爽朗的笑容，说：“柠檬，心情有好一点吗？” “咦？” “抱歉，我虽然在捡贝壳，其实一直在观察妳。妳从刚才开始脸色就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安奇罗害怕地说：“难道我又 哪里惹妳生气了？” “不，是我自己的事。” 柠檬摸了摸自己的脸。安奇罗竟然能从她的脸读出表情，真是不可思议。 “那就好。”安奇罗松了口气，再说：“那，要不要说出来看看？这样心里会舒服一点。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妳不全部告诉 我也没关系，我没有要窥探妳隐私的意思。” “……。” 安奇罗这家伙总是能让她惊讶。 过于相似的外表、一见钟情、求婚、提出合作、莫名其妙的信任、单纯的脑袋、由内散发出的天真，现在又突然正经起来。明 明是笨蛋，却好像没有想像中那么笨。 柠檬并非会主动说故事的类型，没人问，她就不会去说那些不开心的故事，这女孩早就习惯一个人去承担所有一切，然而，可 能是安奇罗和她长得太像了，面对镜子里的自己，似乎什么秘密都隐瞒不住。 其实说了也不会怎么样，比起那个，柠檬反而怕安奇罗听完后会无法承受，竟然问他：“你确定？” “妳愿意讲，我当然愿意听啊！” “……。” 柠檬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这是一个，关于坏孩子的故事。” ◇◆◆◇ “有一个动物园，里面养了十五只动物。” 柠檬在头脑里整理事情的头绪，“这十五只动物，每一只都很听动物管理员的话，唯一一只例外，就是兔子。” “兔子？”安奇罗复诵一遍。 “对，不听话的兔子。因为除了兔子，每只动物都被管理员救过。”柠檬继续说：“但兔子反抗的心并不强烈，所以，动物园 非常和平，每只动物都很乖，管理员叫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去做。” 安奇罗安静地听她说。 “兔子在动物园有个朋友，叫做埃及猫。兔子刚来动物园时，是埃及猫陪她适应新环境的。对兔子而言，埃及猫就像自己的哥 哥。” 安奇罗皱眉，“兔子和猫可以变朋友？” 柠檬微眯着眼，“打个比方，认真你就输了。” “好吧。” 安奇罗搔了搔头，继续听柠檬说故事。 “另外，动物园有个兔子崇拜的人，叫做狮子。狮子是动物园里资历最久的，也是最强的，每只动物都很尊敬他，但狮子没有 因此骄傲，反而默默照顾大家，而兔子是受到最多照顾的。如果埃及猫是哥哥，那对兔子而言，狮子是像爸爸的存在。” “听起来确实值得尊敬。”安奇罗说。 柠檬点点头，继续说：“动物园也有个喜欢埃及猫的人，叫做跳鼠。跳鼠的脾气不好，但非常通情达理，而且非常强悍，谁惹 跳鼠生气谁就倒楣，所以其他动物，甚至是管理人，都尽量不去踩她的底线。” “跳鼠也喜欢埃及猫，她不会忌妒兔子吗？”安奇罗歪头问。 “不会，跳鼠是通情达理的人，而且两人对埃及猫的喜欢不一样。兔子对埃及猫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跳鼠对埃及猫是『照 顾』，类似主人和宠物的关系。” 和杰森当时的反应一样，安奇罗也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柠檬连忙解释：“总之，和爱情的喜欢不一样，不会有忌妒的问 题。” “好吧，我大概懂了。” 安奇罗和柠檬都坐了下来，两人一边吹着海风，一边欣赏海水的蓝色。 “动物园有个兔子很讨厌的人，叫做黑豹。黑豹很聪明，也是对管理员最忠心的动物，只要是威胁到管理员的存在，黑豹会毫 不犹豫进行扑杀。”柠檬开口：“黑豹的恋人叫做羚羊，是个曾经被虐待过的可怜人，来到动物园后，黑豹带她走出过往的阴 霾，所以他们非常相爱。” 安奇罗点点头，用手指算了算，“兔子、埃及猫、狮子、跳鼠、黑豹、羚羊，已经六只动物了，其他九只呢？” “暂且不提，今天的故事，知道六只就够了。” 柠檬把头发拨到耳朵后面。前情提要结束，她终于要开始说一直哽在心里的故事。 “我刚才说，兔子是唯一没有被管理员救过的，对吧？” 安奇罗点头，“可是她没有反抗。” “对，她没有。”柠檬停顿了一会儿，“应该说，她原本没有。” “怎么说？” “……。” 柠檬不自觉握住胸前的项链，开口：“和平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天，兔子偷偷和她信任的埃及猫说，自己并不喜欢管理员，甚 至和埃及猫提议……所有动物联合起来，把管理员推翻掉。” 柠檬一边说，脑中也浮现江云格当时的模样。神与畜每个人都擅长隐藏表情，江云格也不例外。他最擅长的，就是把所有情绪 藏在那和善的微笑中，和猫一样深不可测。 “兔子真的很笨啊。”柠檬冷笑一声，“她把信任与喜欢混为一谈，导致一系列悲剧的发生。” 安奇罗静静地看着她的脸，没有回话。 “兔子被埃及猫背叛了。埃及猫把这件事告诉管理员，然后，除了兔子外的所有动物，都联合起来处罚她。他们把兔子隔离起 来，像在研究什么稀有动物，拼命探讨兔子为什么会这样，仿佛对他们而言，不喜欢管理员是很奇怪的事。” 柠檬冷冷地说，口气冷淡到仿佛她不是兔子。 “被当成怪胎，只是和大家不一样，兔子其实无所谓，真正让兔子理智崩溃的，是狮子的一句话。” 安奇罗担忧地看着她，犹豫了一阵子才问：“是什么？” “『坏孩子』。” 海浪规律的拍打声使整个空间更加沉默。安奇罗发现柠檬的双眼正缓缓失去人类的温度，变成两颗空洞的琥珀。 “你知道吗？安奇罗。” 柠檬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被喜欢的人背叛，再被崇拜的人完全否定，兔子……兔子的世界在那个瞬间，全部崩坏了。” 里奥冰冷的双眼依然历历在目，头顶上的阳光仿佛失去了作用，柠檬顿时觉得好冷、好冷，冷到骨髓都要瓦解成一片片的绝 望。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了。在遇到杰森前，她仿佛活在死的入口上，憎恨取代了所有的爱。里奥的话将她推入布满鬼手的深 渊中，然后，她选择了自甘堕落。 “兔子已经不是兔子了，她变成了没有灵魂的空壳，需要靠剥夺他人的灵魂维生。她第一个剥夺的，就是埃及猫的灵魂。” 柠檬突然看向安奇罗：“你知道她用什么方法折磨埃及猫吗？” 安奇罗听得背脊发毛，没有回话。 “很简单，只能说，兔子选对方法了。” 柠檬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安奇罗发现，除了他送的项链，柠檬的脖子本来就有东西──一圈淡紫色的勒痕。 “自杀。”柠檬冷冷地说：“她透过伤害自己，让埃及猫自责到生不如死。反正都是坏孩子了，就坏得彻底啰。” “柠檬……！？” 安奇罗激动到想说什么，然而，他的唇下一秒就被柠檬用食指挡住。她摇了摇头，示意安奇罗不要打断她的故事。 “管理员气疯了，因为这样，黑豹也快疯了，羚羊也着急得不得了。埃及猫差点被弄死，跳鼠更是气到爆炸。” 柠檬露出淡淡的微笑，“兔子一个人，让整个动物园鸡飞狗跳，现在想起来，兔子也挺厉害的。” 安奇罗不懂柠檬为什么要笑。他把柠檬的手放下来，问：“那狮子呢？” “狮子倒是没什么反应。” 柠檬叹了口气，“不管兔子闹得多大，狮子都不会过问一句，好像就算兔子死了，他也无所谓。某方面来说，他很无情啊。” 让江云格痛苦，这才是她自杀的原因。 “后来，事情朝更复杂的方向发展了。” 柠檬松开握住项链的手，缓缓道：“黑豹主张把兔子格杀，埃及猫反对。他太喜欢兔子了，不管兔子怎么对他，他都不希望兔 子死。黑豹和埃及猫因此对立，最近又多了一个插曲──羚羊把跳鼠的妹妹害死了，两边的关系更加恶化。” “管理员呢？他都没说什么吗？”安奇罗问。 “管理员说，兔子还有利用价值，并不打算采纳黑豹的方法，但他不允许兔子再轻生。”柠檬说：“不过，兔子哪会听他的 话？既然管理员不让她自杀，她就更要做，久而久之，在她心里，自杀变成反抗管理员的象征。” “……。” 安奇罗垂下头，他何尝不知道兔子就是柠檬呢？ “可是，兔子最近意识到，那是不对的。” 柠檬的话让安奇罗抬头，只见她再次将手放在蓝色的项链上，琉璃色的眼睛因为想起一个人，从空洞的琥珀变回人类的眼睛。 “兔子遇到了另一个喜欢的人。那个人并不属于动物园，他……叫做blue。” 柠檬握项链的手在发抖。 “blue最喜欢的人，以前当着他的面自杀了。blue非常痛苦，走不出伤痛，人生一直没有目标。当blue和兔子说这段故事时， 兔子心里很难受，因为……她竟然也让埃及猫去承受这种痛苦。” “兔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错了，原来真的和狮子说的一样，她是个无药可救的坏孩子……” 两行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柠檬的眼泪流得太过自然，仿佛没意识到自己哭了。 杰森多悲伤，江云格就有多痛苦，同样地，她越喜欢杰森，心里对江云格的罪恶感就越重。 江云格很惨，那双眼从来没有聚焦过，精神多处在弥留的状态，他将意识抽离身体，把自己的痛苦当成别人的来眺望。 “可是，意识到自己错了，又有什么用呢？兔子已经在管理员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黑豹和埃及猫的关系依然不好，狮子也不 和她联络……兔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柠檬用手把眼泪抹掉，结果眼泪还是不停流出来。 “而且，兔子心里很清楚，等兔子没有利用价值后，她就要死了。因为管理员不需要不听话的动物。”她说：“一直在自杀的 兔子，最不希望的死法就是被管理员杀死。她应该要试着做点什么，但似乎不管哪条路，都可能会失败啊。” 柠檬叹了口气。 “我的故事说完了。”她看向安奇罗，“你还好吗？” “嗯……” 安奇罗的心情很复杂。他觉得自己应该要说点什么，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兔子她……为什么不喜欢管理员呢？” 安奇罗盯着柠檬的眼睛看，用认真的口吻说：“听起来，在事情发生前，管理员没有对兔子做什么过分的事。只因为没有被管 理员救过，兔子就讨厌他讨厌成这样？” “……。” 柠檬认真思考了一下，突然想起那个叫做罗俊的男孩。 “大概是……管理员把兔子，带离了麦田吧。”柠檬说。 “麦田？” “安奇罗，为什么你会觉得那个贝壳漂亮，我却不会呢？” 安奇罗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会大声唱歌、勇敢表达自己的爱意，甚至，单凭一个『爱』字就愿意信任我，把那瓶糖水喝下去。这些事我绝对不会做，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你是还在麦田里的人，而我不是。” “……。” 安奇罗似乎明白麦田是什么了。 “我们明明年纪差不多，长得也很像，却完全不一样呢。”柠檬微笑，“想离开动物园，大概是因为，兔子觉得唯有离开，才 能回她的麦田吧。” 柠檬闭上眼睛，脑中突然浮现罗俊在麦田中穿梭的模样。金黄色的麦子搭配他亚麻色的头发，空气中时不时传来铃铛般的笑 声，那个男孩露出可爱的白色牙齿，呼唤着杰森的名字…… 下一秒，麦田枯萎，天空下起滂沱大雨，天空传来阵阵雷声，在什么都看不清楚的黑夜，罗俊站在悬崖前，回头说了声谢谢， 然后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掉下去的小孩，为什么没有人在悬崖边抓住他们呢？ 和安奇罗不一样，柠檬早就已经不是小孩子，更糟的是，她变成了最差劲的坏孩子。没有人把她从悬崖边拉回来，她已经坠落 到更黑暗的深渊之中，再过不久，她瘦小的身子就会狠狠地摔在地上，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背叛她的是江云格，否定她的是里奥，让她相信自己是坏孩子的是杰森，把罪恶感刺入她心里的是安奇罗。 像照镜子般，柠檬在这面镜子看见自己最渴望的小孩模样。她和罗俊都从悬崖跳下去了，安奇罗却还在麦田里，像傻瓜一样笑 着。 “柠檬。” 安奇罗突然叫了她的名字。柠檬抬头，湿润的眼眶看着安奇罗那张脸。 “……抱歉，我真的很笨，想不到可以帮助兔子的办法。”安奇罗笃定地说：“但兔子一定要跟埃及猫道歉。” “……。” 柠檬眨了眨眼，垂着头说：“埃及猫不会原谅兔子。” “道歉的目的是把心意传达给对方，不是得到别人的原谅。” 安奇罗把手搭在柠檬肩上，开口：“妳知道吗？『对不起』三个字非常神奇，它可以把人们的心连在一起。只要愿意，道歉的 人或被道歉的人，都可以因为这句话而得到救赎。相反地，如果不说，别说埃及猫，兔子连原谅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 柠檬的眼泪刹那停了下来。 “兔子的处境很危险，但有些事如果不做，就算做鬼了，也会做得不安心吧。” 安奇罗说：“柠檬，等通过第一阶段，就去和埃及猫道歉吧！比起错误本身，『不知道自己犯错』的人才是最可恶的。如果妳 喜欢blue，就更该和埃及猫道歉。你们的关系已经回不去从前，至少不要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遗憾。” 不是兔子，而是“妳”。 那一瞬间，柠檬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心里的硬块依然存在，但安奇罗的话，替她开启了把硬块排出的通道。 道歉……吗？她不知道多久没和江云格好好说话了。来到玩家休息区的第一天，江云格虽然帮她整理行李、帮她打理一切，甚 至陪她走进607号房，但整个过程中，他们的眼睛完全没对上，柠檬一进房间就睡觉，江云格坐在旁边看她入眠，气氛怪异到 极点。 但柠檬感觉得出，江云格是想和她说话的。 安奇罗说的对，不管局面如何发展，她，兔子，都应该和江云格好好道歉，她必须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他，以免……以免自己 哪一天被高宇维杀死。 柠檬顿时觉得舒服多了。这样简单的道理竟然现在才明白，真正的笨蛋不是安奇罗，是自己才对。 “谢了，安奇罗。” 她站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重新感受一次海风吹在脸上的感觉。与此同时，她看见远方的海平面上，一艘仿佛从电视机 跑出来的海盗船缓缓出现。安奇罗整个人从沙滩上跳起来，笑容比海水倒映的阳光还灿烂。 “看吧！生命就是这么神奇，在妳绝望的时候给妳希望，在妳不注意的时候给妳惊喜！去他妈的人生，哈哈哈！” 说完，安奇罗突然把头上的大帽子和背后的披风解下来、递到柠檬面前。柠檬不解地看着他，安奇罗笑着解释：“海盗船都是 不会攻击玩家的辅助型npc，但为了以防万一，妳还是穿上我的衣服吧。低级npc只认衣服不认脸，穿上这些，他们就看不出 妳是玩家了。” 柠檬收下他的好意，反问：“你呢？” “我？哈哈！放心，这游戏每个人都看过我，每个人都知道我是npc！” 安奇罗搔了搔黑色的短发，不好意思地说：“柠檬，妳刚是在担心我吗？” “不是。” 不理会安奇罗受伤的表情，柠檬戴上帽子、披上披风，顿时觉得自己和安奇罗更像了。 “安奇罗。” 柠檬眨了眨她的琉璃色眼睛，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拿到300朵罂粟花后，你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对啊，怎么了？” 柠檬看着他的脸，“我能在现实世界见到你吗？” “喔，当然可以！”安奇罗期待地说：“怎么？想看我本人有多帅吗？” “算是吧。” 柠檬瞄了瞄安奇罗此刻的穿着打扮，“你现在很丑，穿上现代装后应该会好很多。” “丑”这个字仿佛一根箭，彻底贯穿安奇罗的胸口并造成重伤。竟然被自己喜欢的人用这个字评论，安奇罗当下真恨不得撞贝 壳自杀。 “我是吟游诗人，吟游诗人就要有吟游诗人的样子啊！”安奇罗说。 “嗯。” “而且，我们不能用外表判断一个人的美丑，要用内在美去判断！” “喔。” “柠檬，妳和我相处后，不觉得我是很有内涵的人吗？” “还好。” “呜呜，妳不要再句点我了啦……” 安奇罗欲哭无泪的模样，看得柠檬在心里窃笑。其实柠檬很期待在现实世界和他相见，毕竟安奇罗是柠檬第一个同年纪的朋 友，也是少数她觉得有趣的人，如果可以，她希望和这个人的缘分，不会因为忌妒派对结束就消失。 眼看海盗船渐渐靠岸，安奇罗也不自取其辱了，他露出直接又开朗的笑容，说：“走吧，柠檬！是时候去找妳的blue了！” “嗯。” 柠檬点头。她也很期待介绍安奇罗给杰森认识，光安奇罗和柠檬外表相似这点，她就能想到杰森厌恶的表情，以及华丽的巴洛 克式白眼。 随着船缓缓靠岸，柠檬和安奇罗在海盗们的带领下，踏上通往大岛的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