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暗流

听到这个消息，周玄的表情先是一愣，然后果断地笑出了声来。 他点着头，面带笑容地将仙府干事递过来的处罚书拿了过来。 这让对面的仙府干事有些愕然。 被判决终生禁考居然还笑得这么开心，这是个傻子吗？ “你可以在一百日内，向大理寺发起一次申诉，若是逾期，则说明你接受这个结果了。” 仙府干事也是例行公事，将处罚书交给了周玄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周玄面无表情。 他没有立即大声质问，也没有跑进考场里再去和考官大声理论，他知道那毫无意义，而且还有可能中了对方设下的套子。 他像是没事发生过一样，拿着处罚书，走出了仙府公考处。 打开雨伞，在街边找了一辆符文板车后，周玄坐上了车，在雨幕中扬长而去。 他默默地来到了废弃的工厂，推开门，神色如常地对着正在绘图的戴先生行了一礼。 戴先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考完了？那么你从今天开始，就是正式成为一名仙府注册的博学家了。接下来，就可以安心地在实验室里做研究了，你很快就会体会到修道的快乐……” “对不起，戴先生。” 周玄礼貌地打断了戴先生，然后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天元界那边的考官认为我作弊，并且情节恶劣，所以我被终生禁考了，还请戴先生指点，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哦，天元界的考官他们……等等……” 正在墙上绘制星图的戴先生闻言，忽然“咔嚓”一下，将手中珍贵的符文笔折断了，里面乌黑中泛着点点金黄的符文墨水流淌了下来，将他绘制了多天的星图染得一塌糊涂。 他的手微微抖动了几下，脸上满是皱纹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了起来，眼神忽然变得阴暗。 他用有些沉闷的语气说道： “呵呵，那……你作弊了吗？” 周玄目光坦然地直视着戴先生，说道： “我没有。” “很好！” 戴先生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了一张丝巾，优雅地擦了擦手上沾染的墨水。 但是他擦得是那样地用力，以至于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戴先生从绘制星图坐的高椅上走了下来，然后整了整领子，背对着周玄，一字一句地说道： “来，跟我见一见江大人，道学公考作弊这种天大事情，怎么能不彻查到底呢？” “玄学家江大人钦点的修道者居然作弊，这要是不查清楚，那就颜面扫地了！” “虽然江大人在天机府算不得什么核心成员，但至少也是玉清九宫江氏一族的后人。” 周玄拱手道： “是，多谢戴先生为我做主！” 两人再次走进了废弃工厂深处的重重走廊。 一边走，戴先生一边说道： “江大人是我的老师，这次降临沧古市的，并不是他的本体，而是他所炼制的一具分身。” “不过虽然只是分身，但也具备了玄学推算，玄学加密，等等诸多的玄学手段，而且从战斗力上来讲，他的分身也是绝对的四境水准。” 听着戴先生的介绍，周玄一言不发，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怪不得当初他接触到的“江大人”是一幅金属的外表，原来只是一个分身啊。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江大人的分身沉睡的仓室门口。 和上次一样，戴先生拿出了手中的玉符，打开了符文大门，里面的紫色烟雾四散了开来。 戴先生对着紫色的烟雾拱手道： “老师，周玄算学入道成功，去参加了道学公考，但却被考官判定为作弊，情节严重，给了他一个终生禁考的处分，而周玄却说他没有作弊，还请老师做主。” 紫色的烟雾之中，沉静了好久好久。 戴先生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周玄也不敢出声，只能静静地等着江大人做出决断。 “周玄，你进来。” 江大人终于发出了声音。 周玄便遵从召唤，朝着紫色烟雾深处走去。 一个金属手臂很快就探了过来，然后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在这一刹那，周玄感觉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了起来，过往的一幕幕仿佛烟云般在他的眼前流淌而过。 从他在废弃工厂外打开雨伞去参加道学公考开始，一直到他最后在工厂门口最后合上雨伞为止。 中间的一幕又一幕，都清晰得毫发毕现！ 这就是玄学推算吗？ 周玄的眼神里充满了憧憬。 良久之后，放在他肩膀上的金属手臂渐渐收了回去，紫色烟雾的深处，也响起了江大人的回应： “这件事，我知道了。” 就只是短短的七个字，但是周玄听在心中，却感觉无比地踏实。 江大人没有给他任何许诺，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但是周玄就是能感觉到，面前的这位玄学家，最后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是一种修道者之间的默契。 这是一种道学真理不容亵渎的信条！ “多谢老师出手相助。” 戴先生对着江大人再次行了一礼，然后便带着周玄从云雾中退了出来。 周玄有些担忧地说道： “江大人是去和仙府交涉了吗？会不会很麻烦，如果很麻烦的话，就算了。” 只见戴先生冷笑了一声： “麻烦？我看那个考官很快就会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麻烦了！” “也是，现在的道学公考被那群仙府的修仙者搅得一塌糊涂，是时候整顿整顿了！” “给你考试的那个考官其实并不是我们道学流派的，他只是负责出题和评审的，所以他根本无法体会我们修道者的精神。” “他把你当成是野修指引入道，并且毫无根基的穿越者了，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周玄好奇地问道： “如果我直接按照仙府的流程，向大理寺发起申诉，那会发生什么呢？” 戴先生的眉毛微微一皱，说道： “你的申诉，会从沧古市的大理寺开始发起，然后经由沧古市仙府审批，大概五日左右，会上传到小灵界仙府总部。” “紧接着，你的申诉会在小灵界总部卡个十天半个季，审批完成之后，继续上传到天元界的周边位面事务处，在那里进行事务分拣。” “由于天元界的周边位面事务很多，所以你的申诉会在那里被排期，至于排期的时长，这个不好说。” “最坏情况下，你的申诉会在周边位面事务处被卡上一百天以上，到那个时候，你的申诉就已经算是过期了。” “届时，天机学院没有收到你的申诉，你的作弊记录就算是归档了。” “不过，就算你的申诉运气好，排期足够，并且及时被仙府工作人员提交到了天机学院里，你的申诉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周玄好奇的问道： “为什么？天机学院不处理申诉的吗？” 戴先生说道： “不，天机学院还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贪赃枉法。” “你的申诉无效，这只是因为给你监考的考官，早就已经在你提起申诉之前，伪装你的身份，先发起了一封申诉。” “因为他是本地仙籍的人，所以他的申诉会第一时间进入审核。” “但是他的申诉，内容并不是对作弊的争议，而是对作弊惩罚的争议。” “争议的内容，应该会是：作弊不应该得到终生禁考的惩罚，申诉从轻发落。” “这样的申诉自然会立即被判无效，然后归档。” “紧接着，你的申诉姗姗来迟，就算申诉时间没有过，天机学院的人也会因为你之前有过一次申诉，而将你这次后发的申诉给排除掉。” “这种制度是为了防止部分人重复发起申诉，占据仙府工作资源而设置的，毕竟申诉也需要人力物力去排查。” “仙府规定，道学公考的申诉只能进行一次！这整套手法，只要在伪造申诉的环节用一下玄学加密，整个流程就是无懈可击的。” “当然，这样做也是有风险的，你的申诉会一直存在于仙府之中，若是你弄清楚了对方糊弄你的原理，完全可以去大理寺告发。” “只是绝大多数的修士搞不清楚内幕，最后只能自认倒霉。” 周玄听完了这一整套的流程，顿时脸色一黑。 还好自己背后有戴先生以及江大人靠着，要不然自己真的去申诉的话，恐怕真的是石沉大海了。 这一套复杂的流程，看似正义，实则漏洞百出，会被内行的人轻易利用。 想到这里，周玄由衷地感激戴先生，对着戴先生行了一礼，说道： “多谢戴先生为我主持公道。” 戴先生冷哼了一声，毫不在意地说道： “你要谢就去谢江大人吧，如果只有我的话，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帮你主持公道，再说了，我帮你，只是出于对这种人渣考官的看不惯，才不是出于对你的怜悯什么的，你可不要无谓地多想。” 周玄连连点头： “是的，是的，我都清楚，不过还是要多谢戴先生。” 而此刻，周玄不知道的是，在人族五大位面之一的天元界。 他的这个事情，却是引发了轩然大波。 天机学院当中，学院派与仙府派原本就剑拔弩张的关系，因为江一川对仙府派道学公考考官的实名举报，直接导致了两派交锋的正式开始。 江一川的身份，在人族内部，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 天机府的大学士，也算是人族内部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了。 而且江一川还是玉清九宫江氏的后人，玉清九宫本就是学院派的核心支柱，仙府派没有任何收买并弹压下去的可能。 于是，一场不见血的交锋，在天元界缓缓地拉开了序幕。 在这场交锋里，处于矛盾漩涡最底层的那位小小的考官，自然早早地被当成了牺牲品，剥夺了仙籍，然后经由大理寺审判，处以了重刑。 估计他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只能在仙狱里修行了，就算最后从仙狱里走出来，他也会被发配到偏远的位面，然后沦为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小位面野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