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余波

无名氏没有逛街的经验，更没有相关的概念。当人流从他身边匆匆涌过，琳琅满目的商品在货架上陈列，他眼花缭乱，差点迷失了方向。 “唔姆，没怎么来过城里？”克里斯缇娜买来两个棉花糖，把其中一个递给愣在原地的无名氏。 “……谢谢。” “嘛，都那么大的人了，小心被人嘲笑乡村里来的土包子哦。”克里斯缇娜继续拉着他的手，“如果有机会，带你去自由城市弗科修斯看看，那里的街市比这里热闹得多。” “弗科修斯？” 无名氏听说过这个名字，记得那是北边的一座自由城市。 “嗯，没错，从这里沿着主路一直向北走，经过斯提拉郡、星河郡和帕里克斯郡，就能到达弗科修斯了。”克里斯缇娜指着这条街的尽头道，“呐，这条街走到底就是中心广场，再往前走一样的距离就能出城啦。” “嗯。”无名氏咬了一口棉花糖，糖丝蘸在他的脸上，黏黏的。 星河郡…… 抱歉了小姑娘，我的旅程可能就到那里了。 如果完成了复仇，杀害了一郡之主，在赫溪一定是待不下去的，只会成为奴隶任人摆布。 无名氏的眼神黯淡下去，但是棉花糖的甜味却让他的眼中还有一点亮光。 “哟，这不是克里斯缇娜嘛，诶，要不要来玩玩赌石？”一位面容和蔼的胖商人坐在店铺的柜台前，用手指着柜台上的几块火山晶石，向正在专心吃棉花糖的克里斯缇娜问道。 “啊，克劳伯叔叔……”她的眼睛晃了一晃，背过身的手指着无名氏，然后摇了摇。 克劳伯叔叔眉毛一挑，随后笑了笑，“唉哟，抱歉，认错人了啊，啊哈哈哈。” “你玩这个？” 无名氏低头看了她一眼。 “啊……没有……” “说谎的时候眼睛不要乱动。” “偶尔有，但是一直猜不到……” “买一个？” 在魔王军中，火山晶石是很常见的东西，有些人就会用身上的东西赌某一颗晶石开出来的货。 “诶？”克里斯缇娜看着无名氏直直走向老板，也小步跟了上去。 “哟，这位，您是……？” “叫我无名氏便好。”无名氏出示了一下自己的冒险证，他知道当自己说出自己是无名氏的时候，“无名氏”这几个字会被别人听成某个名字，他指着火山晶石问，“老板，这一颗怎么卖？” “小的5银币一颗，开出来什么归你，我这里只能低价收；大的1金币一颗，收益我们五五分。” 克里斯缇娜把脑袋搁在柜台上，把一枚金币举了起来，“猜两个小的，我一个他一个，看看谁的价更高！” 无名氏看着她的模样，嘴角扬了扬。 他在魔王军的那几年，可没少玩这个东西。 两个人很快挑出来自己想要的那颗。 “这颗是克里斯缇娜小姐的，那颗是奥多罗夫先生的……”克劳伯挠了挠头，“说真的，从外表我也看不出来价格的高低。” “敲开来吧。”无名氏抢先说道。 “好！”克劳伯把克里斯缇娜的火山晶石放在解石板上，用注入魔力的锤子轻轻敲了一下火山晶石，它外表暗红色圆形纹路的石头便一片片剥落下来。 “这个过程，真的是百看不厌呐。” “嗯，是什么颜色呢？” 石头像花瓣一般一片片剥落，红色的光芒透过缝隙钻了出来。 “好耶！” 克里斯缇娜紧绷的脸庞立刻舒缓下来，嘴角和眼角都扬了起来，她甩着无名氏的衣袖，高兴地惊呼起来。 克劳伯也一并笑着，他用小刀辅助魔力做着最后的剥离工作。 “火水晶？” 露出来的是某种红色透明晶体。 “不不，这种小的火山晶石只能出来火晶的啦。” “火晶很不错，除了可以锻造成中阶魔石或者其他魔导材料，作为耳环之类的装饰品也是蛮受大家喜欢的。”克劳伯擦着剩余的碎末，晶莹剔透的火晶在阳光底下折射出漂亮的光，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所以是赚到了的说？” “嗯，小姑娘终于赚到一次了。” “什么终于啦！” 克劳伯拿起另一颗火山晶石，“这位小哥选的是最小的一颗，不知道能开出来什么。” “诶？” 当石头剥落到最后一层，里面的矿物依然没有发光。 克里斯缇娜疑惑地看向无名氏淡淡的笑意，用读心发现他并没有在想什么的时候，更加疑惑了。 “叔叔，里面是什么呀。” 克劳伯摇了摇头，“狄拉夫先生，这颗矿石多半是黑曜石，它周围的石头有些难以剥离，可能需要请锻造师来处理。” 没有光芒？ 因为暗元素是没有光的。 在他用手接过黑曜石的一刹那，克劳伯瞪大了双眼。 他还没说出话，无名氏便举起矿石朝身后扔了出去，但是还是晚了一些。 狭小的前台，被克里斯缇娜抓着的右手，都让他在一瞬间无法躲避从身后来袭的敌人。 带着钩子的大刀沾满了鲜血，从他的胸口穿了出来。 “剧毒、虚弱、迟缓、重伤……” 无名氏调动全身魔法，强化被刺穿的部位。 “你！” 克里斯缇娜的虚空之剑在一瞬间拔出，向暗杀者挥出，无奈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把穿进去的大刀狠狠一挥，削开无名氏的左手，借着随挥的力量躲开了这一剑。 周围的众人喧闹着，以最快的速度散开，即使是冒险者也纷纷离开，克劳伯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狂暴、濒死……”无名氏继续使用着洞察的技能，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非常困难。 舍弃了生命去杀死另一个人，这种事情在战场上并不少见。他们或存着灼热的意志，或孤身一人毫无依靠，或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无数个离死亡很近的日夜，造就了他现在的技能。 血量到达25％的一瞬间，所有负面的状态被全部清除，近日因为反复触发了「寻仇」的技能，他的属性面板其实已经相当脆弱，魔力和生命值都到了极低的状态，只有攻击力还保持着极高的数值，不断攀升。 无名氏转过身来，用仅存的右手挥刀，劈开已经遁入暗影中的敌人。 “只是，这样的躲藏吗？”他勾了勾嘴角，将暗元素注入刀中，将敌人的生机全部掠夺到自己身上。自己的生命值很快回到了最高，但是生命值上限却停留在了原先的1/8，这就是三次「寻仇」技能释放带给他短时间的负面代价。 不过肢体的恢复已经完成了，在刀被插回刀鞘的时候，无名氏失去的身体也都如时光倒流一般长了回来。 这就是暗元素的力量，也是为什么赫溪会严格管控暗元素持有者，他们和虚空史莱姆之母一样危险。 “过一周就好了。”无名氏看着克里斯缇娜开着「鉴定」技能，不断对他释放再生魔法的执着样子，笑了笑，“这些没办法补满的状态是使用了某个技能带来的代价。” “可是……生命值只剩这么一点的话……”克里斯缇娜摇了摇头，“更何况你防御力还这么低……” “别担心我。” 无名氏向前走了几步，但是腿突然一软，差点倒了下去。 克里斯缇娜立刻扶住了他。 “还说不用担心？” 这一幕，在以前也很熟悉啊。 但是那个扶住他的人，已经成为他剑下的冤魂了。 他的心脏跳动着。 我在这里，是为了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