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 甲申月 丙戌日 泰安县衙（七）

薛吕氏指路：“大人，这就是俺家。” 宋轩站在门口，看见院里一个大一点男孩子，带着一个小一点男孩子正在院子里坐着玩。 大一点的男孩子看见是母亲回来了，跑过来，仰着小脸问道：“娘，妹妹呢？” 薛吕氏立即红了眼，含着泪说：“妹妹，就快回来了。” 然后他看见后面的宋轩和潘岳，马上警惕地问：“他们是谁？” 薛吕氏马上带着大儿子让开，说道：“这是衙门的大人，帮忙找贞儿的。”她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大人请进，寒舍鄙陋，请大人不要嫌弃。” 宋轩听后，率先踏入满是尘土的院子，他观望一番，院墙已有地方有些豁口，房子的窗户也是纸糊的，有的还是烂的，这样冬天的时候根本不挡风。 那个大一点的男孩，搬出两个小凳子，懂事的说：“大人请坐。” 然后又一脸天真的问道：“大人，你们真能帮俺找到妹妹吗？” 宋轩仔细看了看这个男孩，衣衫破旧却面庞清秀，像薛吕氏更多一些。 潘岳看宋轩不开口，就回应：“当然，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妹妹。” 宋轩却拆台：“不一定能找回来，但是能找到。” 潘岳有些尴尬，还没说话，就听见宋轩说：“承诺的事情就要做到，我没有把握做到，便不能承诺，就像那片田地。” 潘岳第一次心里朝宋轩翻了个白眼：就安慰一下孩子不成吗？ 谁道宋轩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说道：“孩子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又不是婴儿，不需要哄。” 这时薛吕氏端了两碗水出来：“两位大人，没什么可招待的，这是俺家自己井里的水，特别清凉解渴。” 宋轩无心喝水，问道：“请问吕大嫂，那位蘑菇姑娘？” 薛吕氏的态度不似刚才那般怜悯，倒是有些忌讳：“大人有所不知，那位蘑菇姑娘，大人还是不要去探听为好。” “为什么？”潘岳不解，别看鬼市热闹非凡，但是知道的寻常百姓不多，既然那个什么蘑菇姑娘能告诉薛五，那说明她还能告诉别人。若是她到处散播鬼市的事情，那岂不是人人都能跑去鬼市买儿卖女换些想要的东西，上次他可看见鬼市来者不拒，能买就能卖。 “去看着弟弟。”薛吕氏将儿子支开。 “这个蘑菇姑娘不吉利，我听说啊~”薛吕氏看看左右，见院外无人，悄悄说道：“她是被家里的人赶出来的，若是跟她走得太近，会死人的！” 宋轩听完就眯起眼睛，轻皱眉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跟她走得太近就会死人，那这个事情就是人为了？ 倒是潘岳像是开窍了一般，大着胆子问道：“怎么个会死人法？” 薛吕氏像是看怪物一样看潘岳，并不想理会他，哪有人想知道怎么死人的？倒是薛五的大儿子站在门口抢白说道：“蘑菇姐姐说她亲近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死掉，让我们不要搭理她。” 薛吕氏急忙拉过儿子问道：“易儿，你告诉娘，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你跑到她跟前问东问西的做什么？” 薛易倒不在意：“蘑菇姐姐是好人，上次妹妹差点被爹拉去卖掉，还是蘑菇姐姐告诉爹去个什么地方，可以拿什么去换钱，不要卖女儿，妹妹才没有去卖掉的。” 宋轩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那你爹去了没？” “去了，但是下午还回来说蘑菇姐姐骗他，后来两三天都没看见他，有一天回来又说蘑菇姐姐没有骗他，可能又去赌钱了吧，就再没看见我爹。”薛易说完低下头去。 宋轩心中对这个蘑菇姑娘并没有多少好感，从薛易的话中，可以知道虽然她是好心想要制止薛五卖女儿，但是还是成为了薛贞被卖到鬼市的间接凶手。 “吕大嫂，你告诉我们那个蘑菇姑娘住在哪家？” 宋轩拉着潘岳站起来，看样子要走。 薛吕氏见他们执意，便也不阻拦，出门指指前面，说道：“就是这条巷子走到头，最里面那家。” 潘岳印象中，最里面那家住的是一个寡居的老太太啊。 “吕大嫂，那家原来不是住的张老奶奶吗？” “唉，张奶奶半个多月前去世了，死在家里三天才被发现，大多人都觉得晦气，没人住，那个蘑菇姑娘就搬进去了。”薛吕氏叹口气。 “那这个蘑菇姑娘是一个人住吗？”宋轩居然不知道，现在还有如此大胆的女子，居然敢一个人住在这样一个房子里。 “是呀，她那个样子谁愿意和她住在一起，再说，也就她不嫌那个院子晦气。”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她是被家里赶出来的？”宋轩这就好奇了，既然一个独住的姑娘，街坊是怎么知道她的事情的？ “说来也怪，虽说这姑娘自己住吧，但还有个玉姑娘隔两三天就来看她一下，说两个人是手帕之交。”薛吕氏也觉得奇怪：“那个玉姑娘一看就不是俺们这样穷苦人家的。” “那蘑菇姑娘的事情，也是她这个朋友告诉你们的？”宋轩更好奇了，既然这个蘑菇姑娘不让别人靠近她，必不会将自己的故事告诉别人，那这个蘑菇姑娘和她的手帕交，就显得有些可疑。 “嗨，这事儿说的。有时候那姑娘来了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等着蘑菇姑娘回来，街里街坊的，看见就闲扯几句，一来二去就知道了。倒是那玉姑娘还给俺们说，请俺们多多照应一下蘑菇姑娘，还给这些孩子们发糖吃，所以孩子们都喜欢玉姑娘来。”说起这个玉姑娘，薛吕氏难免高兴多说两句。 反而宋轩对这两个姑娘都没什么好感，若不是为了问清她为什么知道鬼市的事情，他才不会追着个妇人问一个姑娘的事情，要知道，他是有未婚妻的人，虽然没见过。 “好，谢谢吕大嫂，我们这就去看看。”宋轩不想再听这些八卦，还是直接去吧。 薛吕氏在后面说着：“也不知道她今日在不在家？” 宋轩回头问：“她经常出门吗？” “不知道她是做什么营生的，只是每日出去，时间也没个准儿。” “好，谢谢吕大嫂。”宋轩决定还是去碰碰运气。 “大人，一定要帮俺找到妹妹。”薛易追出来，在门口喊道。 宋轩被突然的喊声吸引，脚下一顿，回过头对着薛易笑笑：“好，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二人出了薛家的门，就顺着巷子走，潘岳凭着对张奶奶家的记忆，上去叫门，半天都没人应。 宋轩从门缝里看去，院里打扫的倒是干净，门也没有上锁。 “蘑菇姑娘是不是不在啊？”说罢，潘岳就要推门。 宋轩拦住他：“算了，人家不在家，我们这样闯进去很不礼貌。” 潘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们要继续在这里等吗？” “不等，我们晚上还有事情要做。”宋轩好像并没有什么失望的样子，转身就要走，潘岳紧步跟上。 他们从巷子的另一边走出去。 “是去鬼市吗？”潘岳小声问，眼神中带着神秘还有喜悦。 “你就这么想去？”宋轩一脸嫌弃，明明心中怕的要死，还想去。 “那可不是，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神奇的事情，虽然我还是很怕，但是想到它们又不能把我怎么样，就又不怕了。”潘岳兴奋的搓搓手。 这时，一个戴着兜帽的人，与潘岳擦身而过的时候，撞到了他，潘岳转过身就对那个行色匆匆背影喊：“喂，怎么走路的！” 那人回过头，压低声音说了声“抱歉”就又急忙离去。 潘岳还想说什么，宋轩先说：“算了，跟一个姑娘计较什么。” “姑娘？明明是个男的啊？”潘岳不解，顺势捡起被撞掉的荷包，刚才不仅从装扮还是从声音来看，都是个男子啊。 “她刻意压低声音就是为了让你听不出来。” 宋轩不在意的往前走去，问：“今天想吃什么？” “啊？”话题也跳转得太快了吧？ “吃饱了才好回去睡觉啊，要不晚上哪有精力去做事。”然后坏坏的挑挑眉，看向潘岳，就意味深长的走了。 “哎，宋大哥，话可是要说清楚，别说得这么隐晦，好像我们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难道我们是去做什么见得人的事？”宋轩露出一副欠揍的模样。 “我们，我们去查案啊。”潘岳急着洗脱清白。 “哦，我说的是去鬼市。” 潘岳想想，好像是见不得人。 于是潘岳欢快地跟上宋轩，大吃大喝一顿后，准备分别回家补眠。 “记得把我给你的东西带上。”宋轩还是不太放心的嘱咐，怕他忘记。 “放心吧，我天天都贴身带着呢。”“荷包”里的东西还没有碗底大，放在里衣里面也看不出来，这么贵重又有用的东西，潘岳当然舍不得乱放，除了洗澡，天天都不离身。 宋轩又是一脸嫌弃的问：“不会都是汗臭味了吧？” 潘岳尴尬的喊道：“我哪有汗臭味，我天天擦身的！” 宋轩才不管他急的跳脚的模样，摆摆手：“还是那天的时间，那天的地方，等我。” 遇见正事，潘岳也不马虎，望着宋轩的背影说道：“放心吧。” 两人便分道扬镳，各回各家补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