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苏格兰

“卷腹三百个。” “俯卧撑一百五。” “平板支撑十五分钟” “跑步五公里。” …… 苏格兰一项一项的在健身项目后面打着勾，这已经成了他的日常。 从几年前开始健身到现在，他的运动量已经翻了一倍有余，而现在，这个运动量好像又无法满足他了……至少他的身体现在还没有到达极限，只是…… 苏格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半夜十二点了，再不洗漱睡觉的话，可能就会影响到明天的工作了。 想到这，苏格兰拿起一旁的毛巾走进了浴室。 他坚持健身，并不是因为爱好，也不是为了保持身材……虽然他的身材确实因为健身变得格外匀称，但那只是意外收获。苏格兰健身最大的目的，是为了让身体感到疲惫，这样他躺在床上才能很快睡着。 只是，今晚出现了一些意外状况。 洗漱完后，苏格兰躺在了床上，但却迟迟无法入睡，闭上眼，过往的一幕幕就浮现在了眼前。互相拥抱道别的同学，躺在地上抽搐的小猫，还有……母亲缓缓闭上的双眼，以及父亲慢慢放下的手……每想起一幕，他身上某个地方就会变得更加沉重几分，压得他喘不过气。 下一刻，苏格兰打开灯，靠着床头坐了起来，望着白墙，神色有些恍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的人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问题？ 是小时候第一次看到父亲抽烟？初中时第一次进网吧？少年时第一次顶撞母亲？还是高中时第一次在该说话时选择了沉默？ 他以前也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好孩子，有着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慢慢地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晚上也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啊，应该是他高一的那年，父亲突然咳血开始的吧。 然后母亲在医院不吃不喝陪了父亲最后的一个月，之后身体每况愈下，两年后在他考上大学的那天，母亲也好像放下了什么似的撒手人寰。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出现了现在这样的症状。 苏格兰打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盒药，倒了一片塞进嘴里，没有就水干咽了下去。 靠在床头，感受着倦意慢慢袭来，苏格兰缓缓闭上了双眼。 恍惚间，他感觉耳边变得吵闹了起来。 应该是耳鸣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时，旁边好像有人推了推自己。 苏格兰扭过头，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初中时期的同桌，李思纯。 怎么梦到她了…… 苏格兰正奇怪的时候，李思纯低声提醒：“快起来，老师抽你回答问题呢。” 苏格兰一愣，扭过头，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讲台上的老师则是面色不善地瞪着他：“苏格兰，还不站起来？！” 苏格兰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你又在打瞌睡，你是怎么回事？到底在想什么？上学期的你可不是这样……” “……” 苏格兰没有回话，长久以来压抑的生活，养成了他沉默的性格，但不喜欢说话，却并不意味着不喜欢思考，他此时正在分析眼下的状况。 讲台上的老师他有印象，是他初中时期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王家富……一个很直白很接地气的名字。周围的学生也都是他曾经的初中同学，有些还记忆深刻，有些却只觉得眼熟了。 所以现在是梦到了初中时候的事？ 但又很奇怪，梦中的他很少能像现在这样清晰的思考甚至都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而且以前他也梦到过初中时候的事，但梦中的人面孔都很模糊，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看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苏格兰抬起头四下看了看，在场的人都很正常。 那个“梦魇”并没有隐藏在其中。 所以……这不是梦？ 此时王家富的火气已经起来了，连带着其他人也被他训了一顿，而苏格兰抬头四下张望的动作进一步的刺激到了他，他把书往桌上一扔，怒喝道：“给我滚去后面站着！今天一天都这样上课！” 苏格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眼下显然不适合再进一步刺激他这位曾经的班主任，所以乖乖站起身，走到了教室最后面。 然而这个举动还是刺激到了王家富：“你书呢？！你不上课吗？！” “噗……” “哧……” 周围的同学有几个憋不出差点笑了出来，一想到老师正在训人，又立马板起了脸憋着笑，摆出一副沉思悔过的表情。 苏格兰有些尴尬地走上前，拿着书回到了教室后面。 又训了几分钟后，王家富总算发泄完毕，拿起书，又开始讲起了课。 而此时的苏格兰，也装作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但内心却无比凌乱。 眼前这一幕何其熟悉，大概初一下学期的时候，苏格兰学会了上网，而且无比沉迷，晚上还经常借口去同学家住，然后和几个同学通宵泡网吧，这也就导致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精力不足，常常打瞌睡，然后被老师罚站。 如果这一切不是梦的话，那他这是又回到了初中时期？ 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是他又重生了，还是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课堂上的黄粱一梦…… 等等！ 苏格兰脑中一阵轰鸣，所有思绪都陷入了停滞，双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如果现在还是初中时期，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都还在？那自己放学回去，是不是还能看到他们？ 父母亲的面孔再次在苏格兰脑海中浮现而出，大概是每晚都会想起的原因，即便是过了十多年，他们的面庞仍旧格外清晰。 而后，他们无比憔悴的面容也浮现了出来…… 苏格兰不由地握紧了双手，眼中闪过一丝坚决。 如果，真的回到了过去，如果，还能再见到自己的父母，他绝对不会让那一切再次发生。 他要改变这一切。 这一堂课就在苏格兰恍惚的思绪中度过了。 王家富留下一句“跟我来一趟办公室”就拿着课本转身离开了。 苏格兰自然知道说的是自己，他放下手中的书，无视了周围其他人的嬉笑打趣，整理了一番思绪，收拾好心情后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朝办公室走了过去。 此时坐在办公室的王家富望着面前的成绩表，默默叹了口气。 苏格兰这个学生，上学期的表现还是可以的，成绩虽然不上不下，但上课完成作业都还算认真，可这个学期开始，成绩就一路下滑，上课神游打瞌睡，作业也一看就是抄的，劝了好几次都毫无效果。联系家长，家里父亲太忙，母亲性格温和又管不了孩子。 好像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想起了从其他学生口中听到的一些传言，以及某位老师说过的话，心中默默下了决定。 如果还是劝不听的话，就只能放弃这个学生了。 一个班五十多个学生，每个学生的初中只有三年，他已经在这个学生上花了太多的心思和时间，再继续下去，就对其他学生不公平了。 一阵敲门声传来。 王家富面色一肃，低声回道：“进来！” 苏格兰推开门走了进去，熟悉的办公室布局出现在眼前，初中时期的他是办公室常客，应该算是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吧。 看着面前的这个学生，王家富微微一愣，他好像在这个学生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情绪。有点沧桑，好像又有些怀念。 这小家伙在怀念个啥？真把办公室当自己家了？ 来办公室自然是免不了一顿训斥的，不过苏格兰的态度极其诚恳，倒是让王家富消了不少气，觉得这孩子好像还有药可救，留了个五百字检讨的任务后，就让他回去上课了。 虽然被骂了一顿，但苏格兰并不生气。 关心才会骂，只有不管不问才是最冷漠的。 课间的十分钟早已过去，现在已经上课了，但苏格兰还没上厕所，想了想也不差这点时间，就顺道去了趟卫生间，却在方便时隐隐约约听到隔壁女卫生间传来了哭声。 是有人被欺负了吗？ 苏格兰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方便完出来的时候，却看到隔壁女卫生间也走出来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女生，女生的头发和身上的校服都打湿了，正在往下滴水，现在正是春夏交际，天气还有些微凉，穿着这么一身湿衣服显然很冷，女生的全身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伤心所致。 女生显然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在上厕所，看到苏格兰后，她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退，想躲回卫生间里面。 苏格兰叹了口气。 他现在虽然变成了少年，但心境却早已是个成年人——可能是个有些“病态”的成年人。平日里也挺有爱心的，看到路边的小猫小狗都会忍不住去摸两把……总之，他实在无法做到放着这么个可怜的小姑娘在一边不管。 想到这，苏格兰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看了眼躲在卫生间门后偷偷看着他的小姑娘，把对方吓得又缩了回去。 “穿着这个回去换身衣服吧，这样会感冒的。”苏格兰大声说了一句。 “……” 里面没有回话，苏格兰也没有追问，把校服放在洗手台上后，穿着一身短袖回去上课了。 待脚步声走远后，躲在卫生间里的小姑娘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拿起了苏格兰留下的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