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匆匆

天可怜见，大概就是我的这份诚心感动了上苍。 进了县城后，沿途路口的红灯都毫无例外的变成了绿灯，到达望江茶楼的时候，上次刚刚见了一个背影的张晓溦，恰好才走到茶楼的门口。 我把车就停在茶楼的路边，赶紧熄了火下车，关上车门就跑了过去。 “晓溦。” 我高声地打着招呼，迎面就朝她走了过去。 “欣亮，”她瞪大了本来就圆圆的眼睛望着我，一下子双手捂住自己胀红的脸，低着头原地转了一个圈，长长的卷发飞舞着。然后又抬起头摇了摇，张大着嘴巴，右手连拍着自己的脑门，看得出脸上那份喜形于色的惊讶，“真的是你，赵欣亮。” “是我，晓溦，真的是我。” 我早已经忘记了跟眼前的这个美妇人，至少是十多年没见过面了，走到她面前就很自然的伸出手。 刚拉着她温柔的手，背后传来两声嘟嘟的汽车喇叭的响声，一个讲着普通话的浑厚男声从身后飘了过来： “快点，我们该走了。” 我刚回头看的时候，车窗已经升了起来，看不到说话的人，张晓溦一下子就收起了嘴角的笑容，默默地从我身前滑过去，尴尬的回着头，失落地看着我，表情僵硬的翘起嘴角讲了一句： “对不起啊，赵欣亮，我们在赶时间，再见。” “好的，再见。” 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只见她娇小的身影从别克车的车头绕到副驾门口，对着我微笑着又挥了挥手，钻进了车里。 直到那车消失在远处的车流当中，我还站在原地怔着，不愿意眨一下自己的眼睛。 “亮子，亮子。他们走远了，你来都来了，进去喝一会儿茶吧。” 蒋晓蓉站到我的身侧，拉了拉我的衣袖轻声说着话。 这时候我才回过神来，刚才确实真的是看见张晓溦了！ 就是那个多年来魂牵梦萦的美丽女人。 只有这匆匆的一面，缭缭的两句话，真的比做个梦还不如。 真的是相见不如怀念，她明显比以前消瘦苍老了。 算起来她应该和我是同岁，可她清丽的面孔上，即使搽了面霜抹足了粉，也没能掩盖住岁月刻在她眼角的皱纹。 在晓蓉的拉扯下，我跟着她进了茶楼。在大堂里她们刚才喝过茶的桌子旁坐了下来，眼前青花瓷的茶杯口上，还清晰的印着女人的口红印迹。 “那杯是晓溦刚才喝过的，你先坐坐，我另外给你泡一杯过来。” 蒋晓蓉翘起嘴角微笑着，转身就去泡茶。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滚烫的茶杯，仿佛还能把张晓溦刚刚留下的体温抓进自己的手心。 我知道，错过了的就是永远都错过了，哪怕重来一次，我也不能再次拥有那个曾经相亲相爱、属于我的晓溦。 我记不得这望江茶楼是蒋晓蓉还是她姐姐开的，反正上班的时候我不会来这里，每次来这里喝茶的时候，都是她亲自给我泡的茶。 往西过去几间铺面，就是我表哥黄卫东的铺子，楼上是他公司的办公室，后面是一个大库房。他是最了解我当年对张晓溦的感情的，经常责骂我，怎么就糊里糊涂地丢掉了本就该属于自己一生的幸福。 蒋晓蓉具体有什么样的想法，我也不想去深究。可我心里真的很感谢她，给了我这一次跟晓溦的短暂相见。 够了，要知道，从前无数次在梦里见到晓溦的之后，我都是哭着叹着醒来的。 这一回能够亲眼再见到这个曾经深爱的女人，还握了握那只曾经温柔爱抚过我的手，已经知足了，真的很感激晓蓉，发自内心的感谢。 临近晚饭时间，我就打电话请了黄卫东和表嫂，叫上蒋晓蓉和她姐姐，就在旁边的临江苑饭馆里吃了饭，当然，喝了个酩酊大醉才得以收拾。 我只记得最后确实是我自己去买了单，具体在酒桌上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全然不知，也不想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才知道昨晚是睡在表哥家里。 翻了翻电话，昨夜还跟家里打过一个电话的，大概也该是黄卫东提醒的。 还有一个是未接来电，和我们是同一个区号的小灵通号码，我便赶紧回拨过去，直到振铃结束也没人接听。 以前在表哥家也住过，对他家也算熟悉，翻出他家壁橱里的客用一次性毛巾和牙刷，自行洗漱好。进了厨房，端出表嫂热在炉灶上的早餐，就坐在餐桌上自顾自的吃着。 没多久，一阵钥匙打开门的声音传来，进来的是买菜回来的大表嫂。 “亮子吃好了吗？够不够？” 表嫂放下手中的蔬菜，很客气的问着我。我刚答了一句“表嫂，够了，吃好了”，旁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起先回拨过的电话。 “喂，你好，哪位？” 我接起来就问，电话的那头一个清脆的女声爽朗地答着： “你好，我是洪雁，昨晚打过你电话。” “哦，洪雁，你好！过节好啊。” 我礼节性的又问了一句，另一头的洪雁却征询着问： “我昨天刚从外地回来，你今天有空吗？要不要见个面？” “见啊，见一面当然好啊，你在省城吗？” 我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感情的空窗期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吧，上一个女朋友也是去年国庆节之后交往的，过了春节就完全断联了。 表嫂显然是听懂了我的通话意图，跟我神秘的笑了一下，把桌上的碗筷收拾进厨房里。 “我在我老家，现在出发的话，两个半小时就能到省城西站了。” 洪雁的声音充满着期待，我顺着她的话讲到： “那我在西站等你，就在出站口接你。” “要得，待会儿见。” “好的，再见。” 洪雁是一名中学老师，也是我的网友，确切的说是QQ好友。至于她什么时候就进了我的好友名单，确实是没有印象了。 在这个无聊的暑假期间，她经常都跟我聊着天聊到很晚。后来也都在手机上聊着，一直到躺在床上，再也睁不开双眼为止。 她小我整整十岁，是去年暑假里离婚的，当时刚满一岁的女儿就判给了她，目前住在自己的娘家。她算是最早的一批独生子女，父母都是公职人员，自幼家境就很好。母亲已经退休了，正好帮着她带孩子。 尽管对这部分的记忆很深刻，可我还是小心翼翼的，提前就开车回到省城自己的住处。沐浴更衣后，赶紧又跟弟弟欣斌打电话，让他下午早点去接强子到学校，免得到时候赶不上晚饭。 对于我的这种神龙现首不现尾的状态，家里人早就习以为常了。单身汉嘛，本来再加上我的这个工作性质，平时基本上也是这样的状态。 我是坐着公交车到的省城西站，第一，城里真不好停车；第二，记忆中洪雁对那辆面包车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电话里，我跟她说自己穿了一身白，站在出站口等她，白衣白裤白皮鞋，很好辨认。加上以前在QQ上视频过，她应该出了站就能看到我。 果然，我远远的就望见长发飘飘的她，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套裙就走出站来。明亮的阳光下面，她眯着眼睛扫视着面前的每一个人。 走到我身边的时候还是睁着大眼睛，仔细端详了一番，谨慎地问着： “你就是赵欣亮，等多久了？” “是，洪雁你好，我也刚到有十分钟。” 很自然的，我就拉着她的小手，一起往车站旁的公交站走去。 天空里艳阳高照，她的手却显得冰凉。一路上我都拉着这双温柔夫人小手，仿佛害怕稍一放开，她就会从我身边消失。 先是坐着公交车去了新开张的文殊坊，一起观摩了一会儿古老的非遗传统文化表演——织蜀锦，接着围着沿街的商铺转了一圈。 她走到一串吊挂着的银色小铃铛前停下来，驻足反反复复看着。我让老板取下来，让她玩了玩，试探着问到： “是不是想给幺女买回去？” 她羞涩的点点头，打开着自己的挎包。我忙伸手阻止了她，问了问老板价钱，顺手又拿起柜台上摆着的铃鼓，敲了敲试试音色。洪雁红着脸还是点着头，我就跟老板说： “一起包起来，都要了。” 跟预料当中的一样，去家乐福逛了大概一个小时，买了一大口袋的水果零食，我们就打着的回到西门住处。稍后去吃了顿她向往已久的玉林串串香，她就跟我说今天走得实在是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一下。 再次回了住处，就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极尽恩爱。 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要上班了。胡乱的吃了一些东西，急急忙忙的把她送到车站，依依不舍的道了别。 随后，我们在QQ上继续聊天，诉说着别后的思念。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发展着，我们的关系就这样确定了下来。 下个周末，她临来前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说是她表妹要见我，晚上一起在省城里吃顿饭。 我们在新城市广场同她表妹见了面，这个名叫封雅的表妹是洪雁舅舅的女儿，个子也不高，长得清丽脱俗，洋溢着青春的光彩。 这是一个刚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小女生，所做的行业跟我的职业恰好相关，是个搞室内设计的，看来都是有缘人。 封雅还带来了她的男朋友，这个小男生是她的同学易安云，个子高我一头，白净的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身体很壮，感觉得出他遍体都是青春的活力。 两个人都甜甜的喊着姐夫，把我心里叫的甜蜜蜜喜滋滋的。 按照着两个年轻人的意愿，我们去吃了我并不太喜欢吃的烤肉，和他们在一起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喝着啤酒聊起天来，居然也能和我较为谈得拢。 吃过晚饭，尽管已是酒足饭饱，可大家都还一副余兴未尽的样子。 封雅说她男朋友的歌唱得不错，于是就近走到新城市广场的歌城里去，选了一个KTV包间。 接着又是喝啤酒又是唱歌，小封和小易都自己点着自己喜欢的流行歌曲《龙拳》、《三年二班》、《七里香》、《发如雪》、《四面楚歌》、《珊瑚海》、《夜曲》、《听妈妈的话》、《千里之外》、《本草纲目》、《迷迭香》、《菊花台》。 为了不冷场，其间，洪雁穿插着唱了一首《女人花》，唱出了一个离异女人的无奈和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封雅趁机点拨我，好好待她的姐姐，别让这个可怜的女人受委屈。 我则被要求唱了一首《朋友》，稍后洪雁还帮我点了一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兴致起来，我干脆自己去点了一首《怀念战友》，想着过去时光里消失的一切，唱得泪流满面。 最后封雅让我和洪雁合唱了一首《知心爱人》，大家同唱了那首经典的《难忘今宵》，才算依依不舍的告别了这个难忘的夜晚。 将近不惑之年的我，在这个夜晚仿佛又找回了当年四处洋溢的激情，尽情地跟这个小我十岁的女朋友缠绵悱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