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九 醉酒

冬天的尾巴还在，尽管落日的余晖把大地照射得金灿灿的，可夜幕的降临还是带来阵阵凛冽的寒风。本来和我并肩在稀疏的林木间走着的蒋晓蓉，不知不觉的就像往常一样挽上了我的胳膊。她的话语不多，偶尔说一句她这一年的生活感受。 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只有西天里挂着的几朵白云被染得绯红。小路旁五颜六色的地灯也亮起了缤纷光彩，照亮着我们脚下的路。间或有一只归巢的鸟儿鸣叫着，像是在呼唤着自己的伴侣。 回到家里，巧巧已经在奶奶的指示下，把屋里屋外都清扫干净了，累得瘫在沙发里喝着热饮。一见到我们进屋，她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奔过来喊着： “姑，我今天过得特别有意义，跟我一起去写日记吧。” 客厅里就剩下了我们母子。好久以来，我都没像现在这样陪着母亲看电视，她不习惯空调，我就只开了新风，把电暖炉端到她的面前，开着最大档。 “巧巧她妈马上就三年没有任何消息了，你幺奶奶说，换成以前的大户人家，早就另娶妻室了。你等了她这么久，真的已经对得起她了。我想她姐姐弟弟都不会说你啥子的，反正我们家都赞成你再娶。老二，我觉得蒋女子跟你真的合适，巧巧这娃娃也跟她亲，又会生活，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连你们那个江总也比不上，光是漂亮没啥子用，关键是要能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除了她，我想没有别的人更合适了。我也不逼你，好好考虑一下。巧巧年底就满十一岁了，女娃娃这么大，正需要一个妈一样爱她、会照顾她的人。” “妈，不说这个，好不好？现在这样子就已经不错了，娃娃比我们预想的都要懂事。我是她亲老汉，带的好她的。你在这儿看电视嘛，我去给晓蓉收拾一下房间。” 我找了个借口，就赶紧离开了。楼下晓蓉以前的房间让老妈住着，空着的只有保姆房了。我只好上了楼去，在强子他们的主卧旁收拾着客房。 这房间以前很少有人住，也只是来个客人时，才会打扫整理一下。张晓溦偶尔会在这儿睡个午觉，屋内的陈设都还是按照以前的布置摆放着。魏姐隔一段时间会过来打扫一下，窗户基本上没开过，室内还是很整洁的。 我打开了窗户，拉开窗帘透透气。在衣橱里翻着床单的时候，我看见好多晓溦的衣服都挂在这儿。这里仿佛是她的另一个天地一样，所有的陈设都让我感觉到她昨天还住在这里。 “亮子，你来这儿收拾房间啊。你妈说你上楼了，我才找到这儿来。这是晓溦布置的吧，这么久了，好像刚住过一样。” “我妈住楼下，今晚你就只能住这儿了。” 我简短的跟她说了句，她一下子笑了起来： “嫑收拾了，我今晚陪巧巧睡的嘛，你忘了嗦？” “就怕你跟她一起睡不好。” 我进一步解释着，她还是摇着头道： “真的，我也不习惯住这儿，这儿到处都是晓溦的影子，我会受不了的。”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走过来关上衣橱，拉着我就走到窗前。 远处县城的住宅里灯火辉煌，好多大厦都打开了射向半空的射灯，各种色彩交织着，划破了夜空，偶然间还会传来几声鞭炮声，郊外的远方，还有人燃放着灿烂夺目的礼花。 “她不在后，我也是第一次进到这个房间里。魏姐一直没动这儿的东西，好像晓溦昨天还在这里睡午觉一样。” 我和她并排站着，望着远处，嘴里却喃喃的说着张晓溦。她摇了摇我的胳膊柔声道： “我也想她，亮子，好多时候我也觉得她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好了，下去吧，不说她了。也不晓得她究竟在哪儿，可我相信，她一定还在。” 她的语言显示出她矛盾的心情，其实，我也一直都是这样。 关了窗，拉上窗帘，我们关了灯，带上门。下楼后，强子和琬怡都回来了，正在跟我母亲聊着天。 接下来，蒋晓蓉一直都住在我家里，每天都唤着我一起去买一些新鲜的蔬菜，给母亲和孩子变换着调整饮食结构。 强子的领导特别给他延了两天的假，他们得以慢慢地给两边的长辈们拜新年。 初七上午，强子两个刚出门去，我哥就打来电话，说是要过来吃午饭，然后把母亲接回老家去。结果他们来的时候，欣薇和欣斌也都过来了，仿佛是我们家又一次团年一样热闹。 欣薇与贺筠都对蒋晓蓉心存着感谢，联手把她赶出了厨房，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下，吃一顿现成饭。 余下所有的人都坐在客厅里，集体夸奖着我的同学，琬怡的姑妈。巧巧对这样的气氛甚是喜欢，把我以前的摄像机拿出来录着DV，喝酒的时候也没忘了记录一下。 端着酒杯，我就知道我的家人们都是有备而来的，今天的主角不是作为主人的我，也不是老母亲和小巧巧，就是这个这几天都在陪伴我们的蒋晓蓉。他们轮番的给晓蓉敬着酒，连巧巧和圆圆这些小孩子也都利用上了，到了最后，我这个老同学真的就被他们灌醉了。 下午，所有的人突然间全都离去，连我的巧巧也带着书包和行李，让欣薇带去她家了。我只好独自面对着喝醉了酒，躺在我家床上的蒋晓蓉，小心地守着她，听候着醉意朦胧中的她，随时都会有的，对我的召唤。 到了五点钟的时候，她还在酣睡着，我只得自己进了厨房里熬粥，做着晚餐。 我的兄弟姊妹们精心的给我留下了一个陷阱，让我无所适从。 我忍不住去房间里又看看，她仍旧在醉梦当中甜甜的笑着。 弯弯的柳眉之下，长长的睫毛紧紧地合着双眼，嘴角却挂着一丝甜甜的微笑。 我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但一定是美好的、甜蜜的事情。 后来，锅里的粥也熬好了，我去捞出几片她前两天才做的榨菜，切成条，干拌成她一向喜欢的麻辣味，就再也找不到事情来混时间了。打开电视，看着热闹的春节即将结束，就坐在沙发里打着瞌睡。 朦朦胧胧的，总觉得身边有个人靠着我，睁眼一看，晓蓉满身酒气的靠在我的臂膀上。我轻轻推搡了一下，她红着脸看着我傻笑着道： “你醒啦，睡得可真香。” “明明是你睡得那么香哈，我就眯了一会儿。” 我反驳着，她的手还扒着我的肩，我忙拨了拨继续说： “饭好了，给你煨的小米粥，晚上将就吃，我去热菜，不喝酒了哈。” “好嘛，我现在脑袋都是晕乎乎的，不喝了。” 她又靠在沙发上，我干脆起身去了厨房，选了两样炒菜和烧菜热上，又端了一盘凉拌鸡肉上来，把榨菜也放到了她的面前，才去给她盛了粥过来。 “手艺不错，没再加盐哈，这味道正好。” 她夹了一根榨菜尝了尝赞道，我摇了摇头谦逊的答着： “跟你做的差远了。以后少喝酒，晓蓉，看你醉成那样，要是在外面，那后果不堪设想的。以后真的要少喝酒，年龄不饶人的，该服输了。” “嗯，真的该服输了。好像，我这是第一次在你面前喝得烂醉如泥吧？” 她不敢肯定地问着，我点着头答道： “对，喝成这个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也喝麻过，也不像今天这样。在我哥他们面前，有点丢人，幸好是在我家里。” 她低头喝了一口粥，拿着纸巾擦了擦嘴，小声的嘟囔着： “就是因为是在你家里，我才会被你哥他们灌醉了。” “所以呐，换成在别的地方，你这么一个漂亮女人喝得成这样人事不省，你自己好好想想，会有啥子样子的后果？” 我一下子表情就严肃起来，也提高了音调问着她。晓蓉的脸更红了，闷着头小口的喝着粥，再也没理我。一直到吃完饭，她也只是默默的把饭桌收拾了，抢着去洗了碗，把厨房里打整得干干净净的。 “你送我回去嘛，我明天要上班了。” 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请求我开车送她，我知道，她还在为我刚才那样大声责怪她而生着气，可这问题不解决的话，下次都不好见面的。干脆就跟她道着歉： “对不起啊，晓蓉，刚刚我说得激动了，声音太大了，不是想骂你。就是想你记清楚点，以后少喝酒，女人喝醉了，失态事小……”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就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打断了我的话语，很干脆的大声说着： “我晓得嘛，一个女人喝醉了，失态事小，失身事大。亮子，我说过了，只是在你家里我才这样子喝酒。你就是怕我太麻烦了嘛，啰啰嗦嗦的说那么多。” 我见她真的是急了，忙上前走到她身旁，跟她商量着： “要不你再坐坐，消消气，我嘴笨，说不来话。再等一会儿，琬怡他们回来送你，我中午的酒劲还没消呐，不敢开车。” “你不送就算了，我自己出门打的回去。” 她拎起沙发上的挎包就往外走着，我忙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一使劲，她整个身体都一下子被带进我的怀里来了。那柔软的身体顺势就紧贴着我，她的头就埋在我的胸膛，口中喃喃的说道： “哪有你这样的？估倒都不要人家走，这家里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想做啥子嘛？” “我敢做啥子嗦？晓蓉，我不放心你就这样回去，喝了那么多酒，晚上要喝一口水，都找不到人端给你。” 这句话刚说完，她索性就扔掉了手里的挎包，双手都搂着我的背，呜咽着哭泣着，右手轻捶着我的背，说道： “就你才晓得心疼人啊？讨厌死了！我就留你这儿，让你给我端茶递水，照顾我。” 我知道自己这次真的闯了祸，退了两步，顺势坐在沙发里，她的身体也软软的顺着我倒下来。我真的受不了了，赶紧把她扶正了坐下，她的脸愈发的绯红着，眼睛半睁着看着我，喊着我的名字： “亮子，你就这样抱抱我，像刚才那样，我挨着你才有安全感。” 我只好任她的头枕着我的胸，半躺在沙发里。 这样的感觉久违了，不是情欲，是男女之间的信任，也是静夜里两个孤独的人在一起相互的慰藉。 我们俩就那么搂抱着，在沙发里动也不动，没一会儿，就听到了她轻微的鼾声。我刚刚轻轻的想把她的手从我的腰间抽出来，她一下子拍了我的背，低声说着： “嫑动，亮子，就这样，我就睡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我也没能支撑多久，就这么怪异地搂着她，任她伏在我的胸膛上，也慢慢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