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三年

马佑看着手机屏幕怔怔出神——手机还是之前那部，只是屏幕找人换了块新的。 突然间，他心中一突，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神色紧张地看着通话界面。 “喂？怎么了？阿佑。” “呃......没事，就问问你到哪了。” “我刚到呢......呀！” 对面突然传来女生的惊呼声，让马佑的心骤然紧缩，他大声对呼唤道：“怎么了？灵灵？出什么事了？！” 电话里没人回话，隐隐约约地传出嘈杂声，马佑的心越来越沉。 时间过去了几十秒，却感觉如一个世纪般漫长的马佑正准备按下刚拿到的呼救器，对面女生的声音再次响起：“烦死了，那个卖鱼的倒鱼的时候把水洒我衣服上了！” “没事我就先挂了啊，牛腩没几块了，先不跟你说了！诶！老板那牛腩给我留......” 听着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声，马佑终于轻松了下来，苦笑着摇摇头——自己胆子还是这么小，想想也是，怎么可能这么巧刚听说这个消息就有人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何况自己又不是什么知名人物。 刚才由于过于激动，起身的时候把茶杯都打翻了，茶水流了一桌子，回过神后，他开始清理起桌面。 “马哥！” 正当他差不多清理完毕的时候，一个小年轻笑着走进来，手里拎着一瓶红酒。 马佑望过去，原来是隔壁李叔的儿子李望飞，这小子刚满十八，不知道为何总喜欢跟比自己大了十岁的马佑厮混在一起，成天马哥马哥地叫着，算是马佑现在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我从我爸那整了瓶酒！来来，拿杯子出来，咱俩尝尝！”李望飞兴奋地对马佑说道。 看着对方稚气未脱的面容，马佑不禁咧嘴笑着对他摇摇头：“你小子又偷你爸的珍藏了是吧，我可不来，到时候李叔问我，我可没脸对面他。” “嗐，马哥你说的什么话，父子间的事情能叫偷吗？” 小年轻闻言顿时不满的嚷嚷起来：“而且这次真的是我爸给我的，他说庆祝我成年让我尝尝来着，我第一时间就找你分享！你真是太伤人心了！” 李望飞一脸委屈的嘟囔着，转身向门口走去。 马佑似笑非笑地看着仿佛缓慢地如蜗牛一般的步伐，根本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就在青年走到门口正犹豫着要怎么办时，他终于开了口： “要什么菜？说吧。” “哈哈，还得是马哥！凉拌猪耳朵、炸花生米就行！” 笑了笑没有回话，马佑去后厨忙了起来，青年则开心地坐下翘首以盼。 没多久新炸的花生米便上了桌，李望飞迫不及待地夹了一颗放进嘴里，满脸舒坦。 马佑拿出开瓶器打开了木塞，一人倒了小半杯，两人碰了杯后，便开始就着小菜喝了起来，丝毫没有觉得喝红酒配这些下酒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马哥！再讲讲那时候的事呗！” 看着对方兴奋的表情，马佑不由露出无奈的表情。 李望飞父子幸运的没有经历当年那场可怕的灾变，然而他表现的却非常遗憾，似乎错过了什么见证历史的机会一般，因此他经常向马佑问当时发生的事情，马佑甚至怀疑这小子跟自己亲近的主要原因就在于此。 “没什么好说的了，能讲的都跟你讲了。” 他淡淡地回答着对方，心下却是有些感慨。 三年了，距离那场可怕的灾难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年，人们表面上似乎开始拥抱新的生活，但至少对于马佑而言，时间尚未抚平他心中的伤口...... 在聚集地居住了数月之后，国家终于全面地开启灾后重建计划，在征询到他的意向时，马佑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到这里——他父母居住的城市。 当初他嘴上说着要出去闯荡，要出人头地，实则打从心底瞧不起这个小小三四线城市，这里没有灯红酒绿，没有纸醉金迷，只能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枯燥而乏味。 像自己的父母，每天庸庸碌碌地活着，他们不懂玩游戏，不会用各大平台看电视，甚至连坐公交刷二维码都要摆弄半天。 当年还很年轻的马佑对他们这样的生活嗤之以鼻，他极度渴望想逃离这座暮气沉沉的小城市，他渴望刺激，向往大城市的繁华，于是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广海市。 大城市确实美好，夜晚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点缀着他的梦——然而梦毕竟只是梦，那些他所向往的所有都不属于自己，他感觉自己不过是为了点缀别人美好生活而努力的一份子罢了。 父母曾劝他回来，他固执地拒绝了，他觉得这样很丢脸，于是他告诉父母自己生活的很好，等有空了便接二老过来享福。 电话对面妈妈的声音中透露着欣慰，仿佛是觉得自己儿子终于长大了，于是她再也没提过这件事，直到...... 掩饰住心中的惆怅，马佑看着正兴致勃勃就着红酒吃猪耳朵的半大小子，问了一句：“听李叔说你想去参军？” “是啊！现在征兵的条件可好啦！还可以去别的地方见识见识！马哥你之前不也是吗？” 嘴里嚼着东西的李望飞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他见对方兴致不高，识趣地换了个话题：“马哥，你和灵姐怎么认识的啊？” “就是回来以后认识的咯。” 谈到这个话题，男人明显轻松了很多，露出了些许回忆之色：“我回来以后就偶然认识她了，然后就在一起了呗。” 谢灵一家没有李叔他们那么幸运，遭遇了灾变，只有她一人醒了过来，回到老家的马佑遇到了她。 也许是相似的经历，让两个人很快成为了朋友，然后顺理成章地相知，相恋，相爱。 在谢灵的支持下，马佑开了这家小小的餐馆，每天固定的买菜，迎客，关门。同样是单调的生活，马佑却再没有以前厌烦的情绪，他突然理解了父母为什么可以满足于这样的生活——原来当年他眼中的碌碌无为，二老却是甘之如饴！ “切，没劲！” 期待着八卦的李望飞见对方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禁有些失望，嘀咕了一句后便又开始砸吧嘴像模像样地品尝起来。 看着他对生活充满活力与希望的眼神，马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羡慕。 曾几何时，自己的眼中也有这样的光，也幻想过自己会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而现在现在，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守护自己的家和家中的她。 这样平凡的生活......真的不错啊。